4 千梅烏河許善人
碧空如洗,青山不盡。
千梅山在銀月山脈中并不顯眼。
雖然地處大夏帝國的邊境地帶,卻因山上那千百顆青梅果樹小有名氣。
此時陽春三月,那累累青果已經挂滿枝頭,煞是誘人。
千梅山山腳邊上,便是烏頭鎮。
烏頭鎮的來由,卻是因為鎮子邊上那條烏水河。
一年四季,水烏如墨。若是将水撈起,離開河流,這水卻又變得清澈如常。
這條奇異的河流中,出産一種特有的魚兒,是為烏頭黑魚。
據說此種食材,不單單鮮極美味,而且大補氣血、滋陰壯陽、甚至有使白發者變黑的奇效。
每年的三月初三,青梅挂枝,便正是捕獲烏頭黑魚的時節。
烏頭鎮原本只是一個小小的村落,卻因為這烏頭黑魚的存在,逐漸擴展為一個中型村鎮。
越發熱鬧。
只可惜這烏頭鎮地處銀月山脈的邊界,此番景象也已經是極致,再無繼續發展下去的可能。
走在青石板路。
感受徐徐而過的微風。
看着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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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凡微微眯了眯眼睛,此種惬意當真是好久都未曾有過了。
他拎着一個竹簍,不緊不慢的走向魚市。
中間不時的有人向他打招呼,大都知道這一位是個有錢的主。
“哎呦!這不是許先生嗎?好久沒見您來了,今個怎麽有空?”剛進魚市,門口正在剃着魚鱗的黑胖大漢便一眼看見見了許凡,張口便打了聲招呼。
許凡前前後後環顧了一圈,最後看向那黑胖大漢,“這不是到了捕獲烏頭黑魚的季節了嗎?我這算是為家裏老人讨點福利來了。”
“許先生真高義。”那黑胖子就着圍裙擦了擦滿手的魚腥,右手舉着大拇指,一臉贊嘆的說道。
“這都是應該的,哪談得上什麽高義不高義。”許凡輕輕罷了罷手,淡淡說道。
“哎呦喂,我說許先生,您就別謙虛了。在這烏頭鎮,誰不知道您幫着贍養了義兄的父母啊,這世道,像您這樣有能耐的好人可真不多了。”黑胖子邊上一個矮個,一臉誇張的喊道。
許凡聞言也不應和,只是淡淡的微笑。
“不過今個可不趕巧,這烏頭黑魚可真是一年比一年少了,越來越難抓了。”那黑胖子嘆了口氣,悶悶的說道。
“可不是嗎,官府那邊說是要整個什麽休漁季,接下來好幾年都不許捕魚了呢。”矮個搖搖頭,也是有些個無奈的說道。
休漁季?!
許凡聞言怔了怔,看來是到了要離開的時候了。
接着許凡又在這魚市中逛了一圈,但卻是一條烏頭黑魚都未曾買到。
在魚販只字片語當中,似乎這烏頭黑魚已經被朝廷看中,成了貢品,十之八/九都得上供。
再加上捕撈越來越少,能夠流通到魚市的烏頭黑魚幾乎瞬間就被人高價買走。
今年想要像往年一樣,輕易買到烏頭黑魚卻已經是不可能了。
許凡卻也不失望,随便買了兩條青魚,扔在竹簍裏就悠哉悠哉的走了。
他這一走,他後面那些魚販卻都議論開了。
“這許先生可真是心善,攤上那樣的義兄,還贍養義兄的父母。”
“聽說那許先生的父母與他義兄的父母是結拜兄弟,說好了若是男女就結為夫妻,若是同性便結為兄弟姐妹。”
“若真這樣,那義兄的父母倒也算是許先生的義父義母了,贍養倒也應該。”
“呸呸呸!哪有你這樣說的,你可知道他那義兄是個信妖神的妖道?關系再好,就憑此一條就什麽關系也都沒了。”
“妖神?我的天啊!這樣許先生還贍養義父義母?這要是卷進去了……他這是不要命了?”
“這倒不會。那年官府徹查過,那義兄信妖神與他父母無關。雖是如此,官府卻也沒收了所有財産。”
“據說那兩個老人都已經有點癡/呆了,只知道吃喝拉撒,整個人都傻掉了。”
“若不是許先生念舊情,那兩個有點癡/呆的老人恐怕早就餓死了。”
“是啊,這般心善。便是親生兒女都不一定能做得到呢。”
………
…………
許凡一點都不關心身後的魚販在說些什麽。
他依舊不緊不慢的走着。
走到一酒肆的邊上,打了了一壺青梅酒,別在腰間,這才轉身向回走去。
每一次的出行,都像是一種享受。
許凡份外珍惜這種享受,所以每次他走得都很慢。
只有逐漸走出了人群,走出了繁華,他的腳步才會稍稍加快。
許凡住的地方距離千梅山很近,卻是烏頭鎮最偏僻的角落。
這是他曾經名義上那個義兄曾有過的房産。
不過此時,這房産已經歸到了許凡的名下。
房子是普通四合院的樣式,左右各有一間廂房,中間正房卻有三間,卻也不算小了。
院子的中間種着一顆高大的槐樹,槐樹邊上放着一口裝滿水的大缸,大缸裏面放着兩尾紅白相間的金魚,水面上還飄着一朵紫紅色的蓮花。
這院子看着似乎很是平常,卻莫名的讓人有些陰寒。
許凡開了門,進了院子,又反手把大門關上。
聲音似乎驚動了金魚,大缸的水面卷起數朵浪花,卻出奇的沒有濺出一滴水來。
原本看上去溫文爾雅的許凡,此刻卻冷下了臉,面無表情。
他走到那顆槐樹的邊上,将竹簍中的青魚拿出。
右手輕輕在青魚的體表一劃,原本還活蹦亂跳的青魚頓時沒了聲息,殷/紅的魚血從那一道劃痕中慢慢的滲出。
許凡看都不看,直接将青魚扔向槐樹的根部。
魚血流出,滲入槐樹的根部。
地面微微顫動,泥土中伸出幾根枝節觸須,将那流血的青魚一卷,拉入土中。
一切又恢複正常。
邊上大缸中的金魚,似乎越發煩躁,将大缸中的水都卷成了一個漩渦。
水流潺/潺,卻就是沒有一滴水能越過大缸濺出來。
仿佛被某種無形力量所桎梏。
許凡皺了皺眉頭。
又将腰間別着的酒壺拿下,酒壺口對着那朵紫紅色的蓮花就澆下。
酒香四溢。
蓮花的花瓣抖動了一下,紫色又剔透了許多,越發皎潔豔/麗。
一圈圈的水紋波動,以蓮花為中心散發開來,一瞬間就将大缸中的水流漩渦給鎮住了。
不一會兒,那兩條金魚似乎也被酒氣所迷,漸漸的也不動了。
旋渦消失,魚兒沉水,一切又恢複如初。
院子中,這才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擡頭看了看槐樹的樹葉,濃綠如墨,卻又似乎帶着一抹紅,許凡微微搖了搖頭,似乎并不是很滿意。
這青魚到底比不上那烏頭魚,差得太多,也只能勉強應付。
他輕嘆了口氣,把酒壺和竹簍拾起,擡腳向正房走去。
進了房間,許凡随手将酒壺與竹簍放在一邊,卻是給房間正中畫像上了三炷香。
那畫像就挂在入門的正面,很是顯眼。
細細看去,這畫中人物多多少少與許凡似乎有些相像。
銀發黑衣,獨坐礁石,一竹戲鯨,狂放不羁。
驚天駭浪,不惹心塵,烏雲蔽日,不減癫狂。
這是一個極具風采的人物。奪人眼目,過目難忘。
香被點燃,寥寥青煙。
在這迷離的煙色中,許凡看着畫中人低聲輕語。
“今天大概是最後一柱香了,明天我就得走了。”
“我既然得了你孩兒的身子,那麽因果我也接下。——你放心,若那真是你孩兒的願望的話……”
聲音呢喃,漸漸不可聞。
半響過後,許凡才從邊上進了房間內裏。
過了門廳,便是中庭。
中庭也是個小院子,但卻比不得外面的庭院,要小上許多。
裏間搭上了葡萄架子,綠茵茵的一片,看上去很是蔭涼。
周邊卻有點雜草叢生,看着倒是有點荒蕪。
葡萄架子的邊上有一口石井。
石井的邊緣上,能看見一道道由繩索勒出來的石溝,這石井的年月顯然不小了。
隐約間,能聽到井中傳來嘩啦嘩啦的流水聲。
這顯然是一口/活井,下面明顯是一條暗河。
許凡走到石井的邊上,雙手迅速的捏出一個印記。
右手中指上的白玉戒指散發出蒙蒙的光亮。
一道微弱的白光從戒指中直射而出,直入井底。
許凡沒有停頓,直接跟着白光向石井中一躍而入。
眼前一暗,接着又是一亮。
待許凡再次看清眼前的一切,他卻已經換了一個地方。
不是井底,卻是一間沒有門的石室。
盡管已經出入多次,許凡卻依舊感到驚奇。
這種匪夷所思,這種非人力所能達的奇妙,始終震動着許凡的內心。
摸了摸右手中指上的戒指,許凡輕笑。
向往嗎?向往!
既然向往,那終有一天,他會真正走進這個世界的。
他堅信!
籠罩在許凡身上的白光漸漸消散,他轉身看向身後。
石室的頂端,挂着數顆散發着瑩瑩白光的白色珠子,雖然光線略顯暗淡,但卻不妨礙許凡看清眼前的一切。
兩名頭發花白的老人,安安靜靜的坐在兩張石椅上,只是那眼中迸發出來的恨意,足以讓膽小者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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