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出入少林人不知

天邊微亮，少林寺院中的鐘樓已經響起。

唐唐從床/上起身，伸了一個懶腰，轉頭就看到已經穿戴整齊的紀明之。

小孩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的盯着他，倒是讓唐唐嘴角抽了下，“怎麽今天起這麽早？”

紀明之呼了一口氣，“師傅，我有點緊張。”

“緊張？你緊張什麽？今天好像是我參加外堂武比吧？”唐唐覺得有些奇怪。

“師傅忘記了嗎？今天也是雜役僧定下/身份的時候呢。”

“要是身份定下，我可就要剃掉頭發了。”紀明之摸/摸自己的頭發，心情複雜，他倒是信心滿滿，半點都不覺得自己會被掃地而出。

頭發？唐唐臉色一黑，這小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還沒頭發呢！

“那我能不能與師傅一樣，直接越過雜役僧的身份，入得外堂？”稍稍郁悶了一下，小孩轉瞬間又像是充滿了希望，看着唐唐問道。

唐唐，“……”我好像都忘記自己頂着一個天才的殼子了……

但是在徒弟面前可不能丢了面子，他現在可是師傅啊，起碼得把徒弟給忽悠過去。

“小明之啊，你最近足夠努力嗎？”唐唐神色一肅，忽而說道。

紀明之被他唬得也是一臉嚴肅，對着他就行了一禮，“是的師傅，我自認為自己足夠努力。”

“那麽你有足夠的天賦嗎？足夠的信心嗎？”唐唐轉而又問。

紀明之頓了一下，用手捏了捏衣服，這才說道：“我不知我天賦具體如何，但與旁人相比，想來也算中等之上，故而我有足夠的信心。”

“你有信心、有足夠的努力、也有一定的天賦，那麽你認為你一定能成功嗎？”唐唐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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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明之再次沉默，這一次的沉默時間稍稍長了一點，半響他才說道，“我不知道……師傅。”

唐唐卻笑了，“那麽反過來說，你要是有一定天賦，但卻根本不努力，那麽你覺得你能成功嗎？”

“肯定不會成功。”紀明之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唐唐雙手一攤，“你看，這不就是了。”

“努力付出未必成功，不努力不付出肯定不成功，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麽可顧慮的？”

“千思萬慮，不益道理，你只要你做了，你不後悔，又何必去想那成功與否。”

“想得再多，不若去做。”

紀明之低下頭，思考了一會，這才對着唐唐慎重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師傅。”

唐唐心中擦了一把汗，好歹又忽悠過去了，接着就下床開始個人清理。

待他洗漱完畢，出了廂房，太陽也漸漸的升了起來，今天雪也停了，地面與屋頭都鋪了一層淺淺的銀裝，反射着陽光，光都仿佛亮了許多。

今天的武比算是少林的一件大事，外堂弟子晉升內堂，運氣好的甚至可以一步登天，成為某位大和尚的入室弟子，至于雜役僧的事，被放到了最後。

雜役僧算是少林下一代弟子的苗苗，這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卻是必須要進行的儀式。

能如子靜和尚那般，半年雜役一躍而成外堂弟子的，畢竟是極少數中的極少數。

紀明之此時心态平和，倒是沒那麽緊張，反正該做的他都做了，結果如何，他也只有繼續等着了。

小胖子在人群中看到紀明之的背影，悄悄的走了過去，猛然用手指戳了一下，卻被紀明之用手抓/住。

“你又在搞什麽鬼？”紀明之皺着眉頭。

小胖子吐吐舌頭，“你真和一個小老頭樣的，真無趣。”

“無趣你還來招惹我。”紀明之哼了一聲。

“那是，真要能把你帶上路，那我于浩将來肯定也是一代大師。”小胖子雙手一揮，一臉驕傲。

紀明之“……”帶上路？是帶進坑吧！

“铛！铛！铛！”三聲清脆的鐘鳴。

聽這聲音，明顯不是那鐘樓大鐘，而是放在看臺邊上的小了幾圈的小鐘。

鐘聲漸漸消散，下方僧人小聲交談的聲音自然而然的靜了下來。

紀明之與于浩對視一眼，也都乖乖閉上嘴巴。

前幾次的文試都是在天王殿大門的東院，而這一次的武比卻是在天王殿大門的西院。

佛門說西方極樂，故以西為尊，因而只有大事才會在西院進行。

待到方丈與諸位首座入座，一名僧人上前幾步，誦了一聲佛號，“武試會比決賽，此時開始。”

西院廣場上，一會就走上了三名僧人，一名為武僧裁判，兩名為決賽選手。

唐唐在下面打了一個哈氣，眼角沁出一點淚水。

上面打得再熱鬧，在他看來，這種武比當真是無聊得很。

此時他心中反倒是在幻想着小魚幹，下定決心，越早離開少林越好，這少林對于吃貨來說，簡直就是酷刑。

難怪揚帆會将其丢給自己，他肯定也是吃素吃膩歪了。

其實唐唐也清楚，只要能成羅漢堂內堂弟子，成為正式武僧，就可食肉。

僧人忌葷，原本所指是為辛辣食物，譬如蔥姜蒜之類的刺激性食物，也不知何時，也開始指向肉食。

而少林僧人習武，必然需要大量食物補充肉/身，不然光吃素食，當真一個個都得瘦成麻杆，武道也沒法打下基礎。

所以少林對于肉葷，倒沒那麽大的禁忌，甚至偶爾也會有肉粥……但是沒味。

無論是五谷雜糧，還是摻雜了肉泥的肉粥，味道都淡得可以，要不是還有點鹹菜什麽的，唐唐怕是根本吃不下去。

上面的打鬥正酣，而唐唐的心思卻不知道飄到什麽地方去了。

離開少林，想得簡單，但實際做來卻是十分困難。

這方世界，拜入大宗門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慎重的事情，身世身份都必須要詳詳細細的調查清楚，宗門才有可能收下弟子。

若是目标明确，只為少林俗家弟子還好說，只需身手能達二流，能過十八銅人巷，這便就能從少林出去了。

但俗家弟子身份有限，最多只能為少林羅漢堂外堂弟子，所能夠修行到的武功也有限，內功者少外功者多，能修入地煞階的功夫也就寥寥。

真能練到那幾門頂尖功法的俗家弟子，要麽是俗緣未了，是還了俗緣還得再入少林的內定弟子；要麽就是投了大量香火錢的的真·土豪；最後一種，便是少林欠了人因果，倒是與第二種相似，畢竟金錢也是因果的一種。

唐唐現在頂着的殼子，不可能是什麽俗家弟子。

俗家弟子入少林，只需剃發無需點戒，而唐唐頭頂都燙了六點戒疤，擺明了就是少林內定身份，他要想離開少林，可走不了俗家弟子的路。

那麽就剩下兩條，一條為犯戒，被廢除武功，開革出派；一條為随高僧下山，外出做事，沿途找機會逃出——至于少林內堂或入室弟子必過銅人陣，才能下山歷練幹脆就被唐唐忽視了。

就說随高僧下山，便要二流身手的弟子才有可能被挑中，而那十八銅人陣就更不用說了，比十八銅人巷威能起碼大了兩三倍，沒一流身手碰都別碰——而唐唐現在所披着的皮，卻勉強為三流。

畢竟他現在的身份，真正習武的時間才一年多，再彪悍，也不可能彪到一流身手上去。

于是這就造成了一個困局，那就是短時間內，唐唐根本沒法離開少林。

就算他的身份是天才僧人，兩年時間彪到二流倒也能歸于天縱之姿，可這也意味着他必須還得在少林待上一年多，而且到時候還不能保證他能被下山做事的高僧選中。

簡直就是個悲劇！

一想到自己還得在少林做上最少一年的牢，唐唐不由悲從心來，有種掩面大哭的沖動。

果然這個身份讓人頭痛至極，揚帆怕是也因此才扔給了自己，我真T/M/D的可憐啊。

那麽回頭想想，揚帆又是如何先行進入這方世界的呢？再者，既然是組隊任務，那麽自己現在所要頂着的身份，必然是有所用處的，衍道之主不可能做無用之事。

唐唐正在聯想浮翩，忽而聽到耳邊锵的一聲，裸/露的皮膚之上竟然生出一種被無數針紮的刺痛感。

心中一驚，轉頭看向後方。

嗡嗡嗡，一連三聲輕鳴，浩浩蕩蕩的劍氣橫掃而過。

劍氣并無殺傷，猶如清風拂面，但掃蕩了整個少林西院，讓大部分的僧人都僵立不動。

無數白色的花瓣順着劍氣飄飄灑灑，打着旋兒從空而落。

西院最高處，諸位首座雙手合十，與坐在最正中的少林方丈同時詠誦佛號——

【阿·彌·陀·佛！！】

聲音平和中正，讓所有人都不由抖了下/身子，從被劍氣的刺激中恍然而醒。

唐唐眯了眯眼睛，這又是什麽情況？

回想他剛剛想到的問題，他該如何出這少林？莫不是這就是他的機會？

還是說……這就是揚帆為他鋪就的道路？

劍音環繞，佛號呢喃，就在此時天空中刷的一下甩出數道白绫。

數名女子，擡着一金燦燦的轎子，踩着那白绫飄然而至。

少林武比，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