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母儀天下（5）

偌大的廳堂中。

人群簇擁，賀禮擺着一層又一層，看到鎖夕皺着眉頭有些不悅地站在那裏不住地應付那些賓客。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自以為無所不能的家夥，現在也露出了無可奈何的一面……

于是我急忙走了過去。

“奚親王。”一個清淡如風的聲音突然喚我。

我轉過頭，正對上了一雙漆黑閃亮的眸子。深邃地像一潭蕩漾着的溫柔的池水，令人忍不住*。

“三……三皇子？！”看清眼前人的容貌時。我不免大吃了一驚。

“你還記得我？！”李終亦笑着挑了挑眉。今日他那一襲白色的衣衫，襯托得他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天神，俊美而溫情。

我一時愣在了那裏。

“奚親王……”他突然有些失落。又有些惆悵地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想些什麽。“多日不見，沒想到你就娶親了啊……”

我不知該說什麽。只好愣愣地站在那裏。

半晌。我終于擠出了一句，“今日三皇子特地過來恭賀，我感到不勝榮幸。”

“呵呵……”他輕笑一聲。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東西。随即他便轉身向鎖夕走去。風中傳來他淡淡的聲音，“一個女孩子……該怎麽收拾這場殘局呢……”

我瞪大了眼睛。心中一涼，不敢置信地站在那裏。看着李終亦遠去的背影。

手指驟然一陣縮緊。

其實，迎娶王妃這件事，我并不真正清楚該如何收拾殘局。

Advertisement

畢竟我遠遠比不上皇帝。沒有那樣深沉的城府，也不夠精明，唯一的一點聰慧，也許在他的眼裏只是小聰明罷了。

李舞顏的安排也極為困難，一個王妃怎麽能說不見就不見呢，雖然她在我身邊仿佛是一個定時炸彈，我的真實身份随時有可能被揭穿，但另許人家也不是口頭說說那麽簡單。

李舞顏畢竟曾是“賞芳苑”名妓，不少達官貴人也曾是她的恩客，想必沒有幾個人不認識她，除非把她安排到偏遠的地方，但我并不能為她的終身做出什麽保證。

其次，皇帝現在一定在密切監視着我，雖然有鎖夕百般幫助，但皇帝禁軍的力量不容小觑，這個高高在上的君主老謀深算，防不勝防，疏漏一旦被察覺，後果将不堪設想。

所以此時，一定不是安排李舞顏的好時機。

但我絕不能與她相處過久。

畢竟都是女子，很多事情瞞不過去，雖然我一直穿高領以防有人看出我沒有喉結，但這不是長遠之計，還會有許多地方不經意間顯現出女子的特征。

其實我還思考過一種可能，若是我把真相告訴李舞顏會如何？不過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李舞顏是敵是友并不分明，以目前的境況來看，她似乎是傾慕于我，但鎖夕常常教導我身在江湖不可輕信于人，我怎能向她托付這樣的大秘密。

還有李終亦也極為棘手，笑面虎一般的人物，看似俊美溫情，實則口蜜腹劍、笑裏藏刀。

是夜。

我心情複雜地敲了敲鎖夕的房門，仿佛心有靈犀一般，他也沒有入睡，正在窗邊坐着等我。

“風鳶，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他面色有些憂愁。

“還能怎麽辦？我現在就是受制于人，我覺得皇帝就是案板上的刀，我就是那等待淩遲的魚肉。”我嘆息道，拿起桌上的茶水輕啜。

“其實你有沒有覺得，你姐姐也很奇怪？”

噗——

我毫無儀态地噴出了一口茶水，震驚地看着鎖夕：“你是說？我姐姐有問題？姐姐不是姐姐？還是……”

“你先別急，我只是一種猜測。”鎖夕笑了笑，“你姐姐的所有反應都很奇怪，你有沒有發現，最初她就極力勸你不要恢複女兒身？”

“姐姐說怕皇上怪罪。”

“那你繼續女扮男裝就不是欺君之罪了？我以為女子出門在外為了方便裝扮為男子，并無不妥之處，如果在當時像皇上陳明，應該不會受到處罰的。”鎖夕的神色有些高深莫測，“但她大力勸你繼續女扮男裝，你有沒有想過，将你封為親王……甚至是皇上下令讓你迎娶公主，都是你姐姐的‘功勞’？”

不！不可能！

我震驚地看着鎖夕，覺得自己多年來的信念和執着全部倒塌了，仔細想想，姐姐的許多行為确實反常而有問題，然而我一直沉浸在找到姐姐的喜悅中，一味聽從，并未細想其中緣由。

可是，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不信！我不信……”我喃喃自語，“出宮後我與姐姐相依為命，姐姐待我極好，我不相信姐姐會害我……”

“你怎麽肯定她就是你姐姐呢？畢竟八年沒見面了。”

“血緣！血緣的聯系讓我看到她那一刻有着強烈的直覺，而且，我與姐姐失散時她的相貌我記得很清楚，與如今有九成相似……鎖夕，你不要再開玩笑了。”說到後面，我的聲音已經幾近哀求。

“風鳶，你冷靜下來，聽我說完！”鎖夕為我倒了一杯茶，神色哀憫，“我知道你無法接受，但遇到事情，記得不要感情用事，一定要冷靜思考。”

我心中五味夾雜，想到種種過去，童年時與姐姐嬉戲游樂，八年前失散時的撕心裂肺，皇宮重逢的欣喜興奮……

姐姐，你真的還是我的姐姐嗎？

不過鎖夕說的對，此時此刻我必須冷靜。

姐姐雖然是我最親的親人，不過多年未見，确實疑點很多。

然而鎖夕……我将目光重新投向眼前的男子……

他是我的師父，這八年照顧我養育我，教會了我很多，我從未見過他的真面目，然而此刻他完美無瑕的臉龐卻展現在我的眼前，一雙黑眸擔憂地凝視着我……

我，相信他。

我相信自己的直覺，相信這八年無微不至的關懷。

于是我打起精神，喝了一口水，漸漸冷靜了下來，“鎖夕，說說你的想法。”

鎖夕的面色分外凝重：“如今的皇後可能并不是你的姐姐。”

姐姐不是姐姐？

如果是如此，那我的姐姐去了哪裏？如今宮中的人是誰？我感到腦海一片混亂。

“風鳶，你仔細想想，你姐姐有沒有什麽特征……比如，胎記？”風鳶為我沏了一杯茶，讓我冷靜一些。

我攥緊了手指，姐姐的真假，也許就快揭曉了。對不起，姐姐，如今我處境危險，不得不為自保尋求方法，若你是我的姐姐，我便與你相互扶持，面對所有困難；若你不是……

胎記……我閉目思索，八年前與姐姐失散之前，我們兩相依為命，互相扶持，隐約記得，姐姐的背上有一道暗紅色的胎記，那胎記的形狀極為特別，蜿蜒成鳳的形狀一般，也是她生來就有的。

記得小時候算命先生也說過，奚大小姐背部胎記如浴火鳳凰，風華絕代，今後也必定是人中龍鳳，更有母儀天下的昭示。

如今姐姐當上了皇後，是否便是應驗了這谶言。

對了！胎記！

我激動地擡起頭，拉住鎖夕的衣袖，“我想起來了，姐姐的背部有一道暗紅色的胎記，看上去如同浴火的鳳凰，十分奇特。”

“那麽，你就想辦法，去看她的背部。”鎖夕淡淡地笑了起來，“這件事情，也只有你可以做到。”

“只是……現在姐姐深得皇上恩寵，幾乎形影不離，而我，在外人眼中是男兒身，多多少少得避諱一些……”我苦惱地揉着太陽穴，“而姐姐的背，除非是沐浴，否則幾乎沒有機會可以得見。”

鎖夕看到我愁眉苦臉的樣子，拿出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白色小瓶，“裏面裝的是極頂的迷香，你可以夜探皇後殿。”

我接過這個小瓶，心中仍是五味陳雜……至此，我算是“背叛”了姐姐嗎？已經對她起了疑心，還準備用暗算的手段去鑒定她的真僞。

“風鳶，不要心軟，否則來日會後患無窮。”鎖夕頓了頓，補充道，“還有，記得恢複女裝，這樣即使打草驚蛇了，也沒有人會懷疑到你身上……畢竟，奚親王是男兒身。”

“我記住了。”不過轉念一想，李舞顏又該如何安排，她在身邊，總覺得有些不安，又有一絲虧欠，“鎖夕，李舞顏……”

“我明白你心中所想。”鎖夕輕輕擺手，示意我不必再說下去，“李舞顏此人的确不好捉摸，你可暫時将她留在身邊，但記得與她保持距離。試探一陣子後，自然會得出結論。”

“那麽，南落然是否可信？”南将軍府捉鬼一事完結後，我們與南落然結為了好友，南落然平時總是一副懶散、大條的樣子，似乎對任何事都毫不在意，又似乎常常欠缺考慮，又似乎可以與人推心置腹……只是，這是虛假的表象，還是真實？

我又開始頭痛了……鎖夕的質疑讓我對一切的信任感開始産生裂隙，從前堅定的變得不再堅定，從前信任的也變得不再信任。

“南落然應該本就是胸無城府。”鎖夕皺眉思忖，“否則在南将軍府，我們就能試探出來，但是事實并非如此……”

“不過……”他神色凝重，“若是他也有問題，那将會使一個極其危險的人，因為能僞裝到如此地步，說明他的城府心機極深。”

一瞬間，我感到自己如案板上的魚肉，所有猛獸都在周圍虎視眈眈地凝視着我，伺機而動。

唯有面前的鎖夕，此刻成了我最後的信任依靠。

皇帝不明的态度背後，在布局謀劃着什麽？他會對鎖夕不利嗎？

李舞顏傾心于我的背後，有怎樣的陰謀與暗算？她什麽時候會行動？

南落然開朗熱血的背後，真的是表裏如一嗎？

李終亦看透一切的态度，又是想說明什麽……

而姐姐……

我攥緊了手指，姐姐的真假，也許就快揭曉了。對不起，姐姐，如今我處境危險，不得不為自保尋求方法，若你是我的姐姐，我便與你相互扶持，面對所有困難；若你不是……

我已不敢再想下去。

唯有面前的鎖夕，此刻成了我最後的信任依靠。

皇帝不明的态度背後，在布局謀劃着什麽？他會對鎖夕不利嗎？

李舞顏傾心于我的背後，有怎樣的陰謀與暗算？她什麽時候會行動？

南落然開朗熱血的背後，真的是表裏如一嗎？

李終亦看透一切的态度，又是想說明什麽……

而姐姐……

我攥緊了手指，姐姐的真假，也許就快揭曉了。對不起，姐姐，如今我處境危險，不得不為自保尋求方法，若你是我的姐姐，我便與你相互扶持，面對所有困難；若你不是……

我已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