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月落翼(3) (6)
起來,生死此時已經無關緊要,即使和瑣夕死在一起也無礙,我們來世便相約重逢吧。
我收起笑意,冷冽的眼神掃向那個黑衣人,他步步逼近,我只感到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手也開始不由自主的發抖……
他走到離我很近的地方,我心一橫,積蓄起全身的力量,正欲揮出匕首……
“屬下封公主之命來助二位脫險!”那個黑衣人突然在我面前跪下,目光恭敬。
咣當……
我手中的匕首掉落下來,整個人完全愣住了。
“屬下乃蘇笑伊公主的貼身侍衛——陳朗,姑娘莫驚怕,屬下乃是封了公主之命助二位脫險,公主說——最危險的地方乃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讓屬下帶二位去公主在宮中的一處小院暫時躲避。”
我仍然未消境界之心:“我憑什麽相信你?若你是來抓我們的……”
“姑娘盡管放心,若我是來捉拿二位的,站在這裏的便不只我一人了。”陳朗直視着我的眼睛,目光坦蕩澄澈,看不出一絲說謊的痕跡,“皇上已秘密調動了宮中的所有禁軍,若是姑娘一意孤行,恐怕無法和瑣夕公子活着離開皇城。”
也罷,為了我與瑣夕,我便搏這一回。
如今瑣夕昏迷,我也身負重傷,根本沒有回擊之力。若是他要我們的命,今天,我和瑣夕誰都別想活着出去。
也許聽他一眼,跟着他走,還有一線生機。即使他是騙我們的,也有逃脫的機會,若是真是來救我們的,那便是最好不過了……
于是我便背着瑣夕,跟在陳朗身後。
“姑娘,我們到了。”陳朗打開屋門,“我先将瑣夕公子安置在寝室中吧,你請先在這裏稍等一下,公主有請。”
我心中“咯噔”一聲,頓時湧出一種不好的預感……是啊,我之前怎麽沒有注意到,公主!竟然是蘇笑伊救了我們!
為什麽會是她……那個看起來如弱風扶柳,才貌雙全的公主蘇笑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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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竟然有一個武功如此高強的侍衛!
然而此刻我最驚訝的是——她為何要見我???
難道……她已經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嗎?!
就在陳朗進屋安頓瑣夕,而我在門口胡思亂想,來回踱步之時,一雙粉色的繡花鞋突然映入我的眼簾,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風,好久不見。”
那個熟悉的聲音依舊溫潤清澈,如溪水叮咚流過心中,我不敢擡頭。
此刻,我帶着和悅那張臉的人皮面具,穿着的是上好的绫羅錦緞裁剪的六重宮裝……而她,卻叫出了我的名字。
“風,怎麽不擡頭?”蘇笑伊淺笑着半彎下腰,一張清麗的俏臉離我很近,若有似無的香氣萦繞在我的鼻尖,“不認識我了嗎?”
我心中一冷,有些緊張,有些無措,更有些懼怕……
此時此刻,這個蘇笑伊,與我印象中那個柔弱溫順的她,完全無法重合起來!究竟是我的記憶出了錯,還是……
“呵呵……”蘇笑伊依舊笑意盈盈,卻讓我有些毛骨悚然,“風,和悅皇嫂,你可是一分都不像呢。”
我不由得下意識接到,“和悅皇後是什麽樣的?”
“和悅皇嫂……呵呵……”蘇笑伊突然笑得有些滲人,“你們只知道和悅皇嫂慘死的故事,卻不知後來發生的一切,否則,你也不會愚蠢到竟敢走假扮和悅皇嫂這步路。”
看來,她知道一些什麽,更甚至……就是其中參與的人!
我感到一陣寒意襲來,雖然仍是初秋,空氣卻陡然轉涼了一半,冷風瑟瑟,我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和悅皇後……究竟……”雖然和悅已故,然而由于我假扮和悅這件事,使得自己也卷入了這個謎團和漩渦中,如果不搞清楚整件事情的經過,恐怕我日夜都無法安寧度日……而且我有預感,這些事情,也許和我家的冤案、姐姐的真假也有着一定的關系……
所以,我一定要問個清楚!無論後果如何!
我定定地盯着蘇笑伊,此刻的她看起來如此陌生而遙遠,然而我已不再畏懼,“公主,我有許多問題想問。”至少問完了,讓我死個明白,做一個明白鬼吧。
蘇笑伊長袖輕拂,微微笑道,“風,這邊請,我帶你去看看我的花園。”
我有些忐忑……她并未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是一副邀請我長談的姿态,等待我的究竟是什麽呢……
等等!瑣夕!瑣夕此刻也有危險!!!
我努力壓抑住胸中湧出的怒意,問道,“瑣夕在哪裏?!你把他怎麽樣了!”
“風……”蘇笑伊依舊高深莫測地笑着,“你不要激動,瑣夕他很好,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傷他。況且,我這次,本來就是打算救你們的。”
聽到她的親口承諾,我仍有些警惕,然而此時此刻,如今的境況,容不得我做任何選擇,我只能聽她的,跟着她,此時此刻……生死便是掌握在她的手中。
這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蘇笑伊,那個有時如鄰家女子般親和,甚至帶了幾分嬌羞的蘇笑伊公主麽?!我不敢相信……
我跟在蘇笑伊身後緩緩走着,她的宮裝上還裹着一層緋紅的紗衣,輕紗随風輕舞,如蝴蝶翩跹。
我看得有些失神。
宿命究竟是什麽……我在這世上,又是為了什麽?!宿命……到底什麽是宿命?我的宿命,又在誰手中?若是我願放下一切恩恩怨怨,又能否逃開既定的宿命?
我心中悲涼,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太多變化,畢竟,脆弱不能展現在外人的面前,況且我并不知道她是敵是友。
蘇笑伊帶我來到一個小個小亭子中,亭旁是一汪池水,有嬉戲的錦鯉,亭上書着幾個蒼勁有力的字——藏心亭。
藏心……不知為何,突然感到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一步一步踩上石階步入亭中,由于建在池邊,藏心亭涼風習習,分外清爽沁人。
蘇笑伊淺笑着坐下,百無聊賴地把玩着自己的頭發:“風,你想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誰麽?”
我忙不疊地點頭,究竟是誰,把我們逼到了如此地步……有人告密?
蘇笑伊的眼神有些高深莫測,唇邊依舊笑容不改,“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如何知道你的事情的?”
我突然覺得有些窘迫,沉默下來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最初入宮女扮男裝只是為了行動方便,卻不想遇見公主,而蘇笑伊……也是對我青睐有加,賜婚事件更是讓我震驚萬分,拒婚則是無可奈何之舉。
我并不是有意傷她……只是,我若不如此,便真的是負了她!
可公主……又是何時知道我是女子的?
我是不是,真的忘記了什麽線索?
“呵呵……”蘇笑伊看我一臉疑惑苦惱,唇邊笑意更深,“風,你一定想不到,有一個你從未注意過的人,出賣了你。”
我依舊不解。
“從一開始,她就不是普通的*女子。”
“你是說……”我的眼睛驀地大睜。
“……李舞顏。”
“是她?!!”我震驚不已。
“也許你考慮了許多,瑣夕也算了許多,但獨獨忘了她,然而……你們的錯誤卻是——致命的。”
十、往事(1)
十年前。
一場大火,在奚府燒了兩天兩夜。
沒有人知道奚家犯了什麽錯,只知道皇宮的禁軍密不漏風地圍成了一圈。一列人進去,摔的摔,砸的砸。殺死了所有的奴仆,将奚家大大小小全部押了出來。
其中當先的是禮部尚書奚鐘良。也是奚府的主人。
這個年近不惑的男子。此刻憔悴的臉上滿是絕望,面如死灰,少了前些年的意氣風發與得意志氣。
他長發散亂。衣衫不整,容顏灰敗,令人不忍心看那張臉上。究竟刻了多少歲月的風霜。刻了多少辛酸的絕望。
奚鐘良的身後,跟着他的發妻梅氏。梅氏二八年華時嫁予奚鐘良為妻,到如今。已經過了接近二十個年頭。
梅氏步履踉跄。一襲暗粉色長裙幾乎已經髒得看不出顏色。臉上妝容已花,眼角隐約有淚。
梅氏一手牽着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女孩年紀雖小,卻出落得極其清秀可人。眼神明亮。或許是年少不更事,她的神色不卑不亢,亦無任何畏懼。只是淡然地跟在母親身後。
“沫兒,鳶兒還是不見蹤影麽?”梅氏趁着沒有人注意之時,悄悄問身旁的女兒。
奚家長女——便是這位奚風沫,張望了一下,思忖道,“鳶兒想必玩得忘性了,一直未見人影。”
“如此也好……只願鳶兒能逃過這一劫。”梅氏臉上有哀怆之色,看着少年老成的長女,依舊神色淡然,不禁有些感嘆,又有些辛酸,“沫兒,我奚家本乃忠良,卻遭人陷害,如今落得個滿門抄斬的結局……我……”
“娘,你不必難過。”奚風沫安慰地拍了拍母親的手,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世間萬物皆有定數,一切輪回,不過是因果報應……我只相信,來世可結善緣。”
梅氏微微一怔,是她一直以來,心思都放在幼女奚風鳶身上了麽?由于奚風沫是長女,又聰明懂事,她便對她十分放心,也少了些關注……為何此時,看着這個神色淡然的孩子,說着這些大徹大悟的話,竟感到如此陌生。
“娘,我喜愛參禪。”奚風沫突然低低開口,“我偷偷去過爹爹的書房,在那裏找過經書來讀……”
“你……”梅氏大驚,“你如何能認得字?!”
在本朝,女子無才便是德,認字讀書,都來都只是男人做的事情,而女人,只要做好女紅便可。
奚風沫有些猶豫,但想到自己和父母即将命歸黃泉,死到臨頭,也沒有什麽顧忌了,便心一橫,擡頭望着母親的眼睛,“是司兼塵教我的。”
司兼塵雖只有十六歲,卻是奚府的賬房管家,頭腦精明,可謂是少年英才。長相俊朗,胸中也有些文墨。奚府有不少丫鬟都對他芳心暗許,只是自覺不敢高攀。
“司兼塵?你與他有何關系???”梅氏有些怒意,想不到看似乖巧的女兒竟然瞞了自己這麽久,是不是還與那男子獨處一室,甚至私相授受?!
奚風沫低下了頭,“我看司兼塵風度翩翩,便對他生出一種無端的好感來,又見他飽讀詩書,便生了向往……去找他教我識字讀書,到後來……我們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梅氏簡直恨不得立刻上去給奚風沫一耳光,她才十歲,何以與一個僅僅是管家的男子情投意合?她又知不知道,到底何謂情投意合?!“你和他……究竟……”
“娘!”奚風沫的聲音帶了哭腔,打斷了母親的話,“我與他,冰清玉潔,發乎情止乎禮,我們并未做什麽不合禮法的事情,我只是讓他教我認字!!!”
“那你可知,司兼塵與鳶兒關系頗為密切?”梅氏有些不悅,只覺得女兒真是年少無知,又莽撞任性,“這次鳶兒出門,也是司兼塵帶着的。司兼塵對鳶兒可不管教不教認字,只要鳶兒要求,他便盡心陪伴她玩兒。”
“鳶兒不過是個孩子!”奚風沫有些難過,有些心虛,急急打斷母親的話,“兼塵他不過是陪小孩玩兒,鳶兒只有七歲!”
“七歲又如何?”梅氏氣極,“鳶兒出落得并不比你差,你扪心自問,你糾纏着司兼塵,他可曾是真正的開心?你僅比鳶兒大了三歲,難道你不是個孩子麽?你竟然對司兼塵抱有那樣的想法……此時此刻,司兼塵帶着鳶兒去踏青,興許能躲過一劫……今後,也許便可以雙宿雙飛了。”
“兼塵……”奚風沫閉上眼,忍住眼中的淚意,她是戀慕司兼塵沒錯,也看得出司兼塵對風鳶親切有加,總是喜歡逗她玩兒……她覺得風鳶才七歲,天真而單純,自己卻已初長成,司兼塵對風鳶只不過是一個大哥哥般的情懷罷了……兼塵應該喜歡她才對~!
可她又不确信了……
本朝許多皇後,被冊封時皆未滿十歲,民間女子适婚年齡為十二到十六歲,十二歲以下也常有先嫁過去學針線活兒,熟悉熟悉夫家的。十六歲以上再加,大多數情況下會由于年齡略大,而只能為妾了。
所以……即使風鳶只有七歲,兼塵難道就不會喜歡她麽?
奚風沫的心狠狠揪成了一團,又想到梅氏方才說的話……興許現在,那二人還在一起快樂地分花拂柳,玩得不亦樂乎。若是他們逃過一劫,便可以……雙宿雙飛了。
心中陡然間有些怨恨,怨自己的命運,怨風鳶。
為何風鳶的待遇樣樣都比自己好?只是因為她比自己年幼麽?
身為長女,她需得樣樣做的缜密恭順,讓爹娘對自己放心,可是如此一來,娘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風鳶的身上,自然也是更加關心風鳶的一舉一動。
她多麽嫉妒自己的妹妹,但同時又糾結着,因為她也很喜歡可愛靈動的風鳶,風鳶是她最親切的妹妹,她又怎能嫉妒她?!
爹爹亦是如此,疼愛小女兒,而總是認為作為長女的她,明理懂事是應該的,讓着妹妹也是應該的。
若是兼塵……若是他也對風鳶青睐有加……
為何所有的好處,都讓風鳶占了去?!她不過是喜歡司兼塵,希望與他在一起啊!
奚風沫與梅氏不過幾句對話,已經引起了一個禁軍的注意,他惡狠狠地等着母女二人,手放在劍鞘上,“你們倆,不要說話!有什麽要說的,進了牢裏一口氣說個幹淨,過兩天就該上路了!”
上路……
黃泉路上,玉殒香消。
兼塵!你此刻在哪裏?!你和鳶兒,又能否逃脫……
奚風沫雖戀慕司兼塵,也因司兼塵與風鳶的親密有些不悅,但此刻生死已定,她只希望那二人能逃過這次滅門之禍。
梅氏已經抑制不住地痛哭起來,想不到老實沉穩的奚鐘良,在朝堂上小心翼翼,不敢踏錯一步,卻終是落得了如此下場……
老天不公啊!命運不公!
鳶兒……若是你能躲過這一劫,若是你有将來,便為我們一家,讨個公道吧。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變得有些陰森可怖,凝神細聽,仿佛還能聽見轟隆的雷聲……
十年前。
一場大火,在奚府燒了兩天兩夜。
沒有人知道奚家犯了什麽錯,只知道皇宮的禁軍密不漏風地圍成了一圈,一列人進去,摔的摔,砸的砸,殺死了所有的奴仆,将奚家大大小小全部押了出來。
其中當先的是禮部尚書奚鐘良,也是奚府的主人。
這個年近不惑的男子,此刻憔悴的臉上滿是絕望,面如死灰,少了前些年的意氣風發與得意志氣。
他長發散亂,衣衫不整,容顏灰敗,令人不忍心看那張臉上,究竟刻了多少歲月的風霜,刻了多少辛酸的絕望。
奚鐘良的身後,跟着他的發妻梅氏。梅氏二八年華時嫁予奚鐘良為妻,到如今,已經過了接近二十個年頭。
梅氏步履踉跄,一襲暗粉色長裙幾乎已經髒得看不出顏色,臉上妝容已花,眼角隐約有淚。
梅氏一手牽着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女孩年紀雖小,卻出落得極其清秀可人,眼神明亮。或許是年少不更事,她的神色不卑不亢,亦無任何畏懼,只是淡然地跟在母親身後。
“沫兒,鳶兒還是不見蹤影麽?”梅氏趁着沒有人注意之時,悄悄問身旁的女兒。
奚家長女——便是這位奚風沫,張望了一下,思忖道,“鳶兒想必玩得忘性了,一直未見人影。”
“如此也好……只願鳶兒能逃過這一劫。”梅氏臉上有哀怆之色,看着少年老成的長女,依舊神色淡然,不禁有些感嘆,又有些辛酸,“沫兒,我奚家本乃忠良,卻遭人陷害,如今落得個滿門抄斬的結局……我……”
“娘,你不必難過。”奚風沫安慰地拍了拍母親的手,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世間萬物皆有定數,一切輪回,不過是因果報應……我只相信,來世可結善緣。”
梅氏微微一怔,是她一直以來,心思都放在幼女奚風鳶身上了麽?由于奚風沫是長女,又聰明懂事,她便對她十分放心,也少了些關注……為何此時,看着這個神色淡然的孩子,說着這些大徹大悟的話,竟感到如此陌生。
“娘,我喜愛參禪。”奚風沫突然低低開口,“我偷偷去過爹爹的書房,在那裏找過經書來讀……”
“你……”梅氏大驚,“你如何能認得字?!”
在本朝,女子無才便是德,認字讀書,都來都只是男人做的事情,而女人,只要做好女紅便可。
奚風沫有些猶豫,但想到自己和父母即将命歸黃泉,死到臨頭,也沒有什麽顧忌了,便心一橫,擡頭望着母親的眼睛,“是司兼塵教我的。”
司兼塵雖只有十六歲,卻是奚府的賬房管家,頭腦精明,可謂是少年英才。長相俊朗,胸中也有些文墨。奚府有不少丫鬟都對他芳心暗許,只是自覺不敢高攀。
“司兼塵?你與他有何關系???”梅氏有些怒意,想不到看似乖巧的女兒竟然瞞了自己這麽久,是不是還與那男子獨處一室,甚至私相授受?!
奚風沫低下了頭,“我看司兼塵風度翩翩,便對他生出一種無端的好感來,又見他飽讀詩書,便生了向往……去找他教我識字讀書,到後來……我們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梅氏簡直恨不得立刻上去給奚風沫一耳光,她才十歲,何以與一個僅僅是管家的男子情投意合?她又知不知道,到底何謂情投意合?!“你和他……究竟……”
“娘!”奚風沫的聲音帶了哭腔,打斷了母親的話,“我與他,冰清玉潔,發乎情止乎禮,我們并未做什麽不合禮法的事情,我只是讓他教我認字!!!”
“那你可知,司兼塵與鳶兒關系頗為密切?”梅氏有些不悅,只覺得女兒真是年少無知,又莽撞任性,“這次鳶兒出門,也是司兼塵帶着的。司兼塵對鳶兒可不管教不教認字,只要鳶兒要求,他便盡心陪伴她玩兒。”
“鳶兒不過是個孩子!”奚風沫有些難過,有些心虛,急急打斷母親的話,“兼塵他不過是陪小孩玩兒,鳶兒只有七歲!”
“七歲又如何?”梅氏氣極,“鳶兒出落得并不比你差,你扪心自問,你糾纏着司兼塵,他可曾是真正的開心?你僅比鳶兒大了三歲,難道你不是個孩子麽?你竟然對司兼塵抱有那樣的想法……此時此刻,司兼塵帶着鳶兒去踏青,興許能躲過一劫……今後,也許便可以雙宿雙飛了。”
“兼塵……”奚風沫閉上眼,忍住眼中的淚意,她是戀慕司兼塵沒錯,也看得出司兼塵對風鳶親切有加,總是喜歡逗她玩兒……她覺得風鳶才七歲,天真而單純,自己卻已初長成,司兼塵對風鳶只不過是一個大哥哥般的情懷罷了……兼塵應該喜歡她才對~!
可她又不确信了……
本朝許多皇後,被冊封時皆未滿十歲,民間女子适婚年齡為十二到十六歲,十二歲以下也常有先嫁過去學針線活兒,熟悉熟悉夫家的。十六歲以上再加,大多數情況下會由于年齡略大,而只能為妾了。
所以……即使風鳶只有七歲,兼塵難道就不會喜歡她麽?
奚風沫的心狠狠揪成了一團,又想到梅氏方才說的話……興許現在,那二人還在一起快樂地分花拂柳,玩得不亦樂乎。若是他們逃過一劫,便可以……雙宿雙飛了。
心中陡然間有些怨恨,怨自己的命運,怨風鳶。
為何風鳶的待遇樣樣都比自己好?只是因為她比自己年幼麽?
身為長女,她需得樣樣做的缜密恭順,讓爹娘對自己放心,可是如此一來,娘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風鳶的身上,自然也是更加關心風鳶的一舉一動。
她多麽嫉妒自己的妹妹,但同時又糾結着,因為她也很喜歡可愛靈動的風鳶,風鳶是她最親切的妹妹,她又怎能嫉妒她?!
爹爹亦是如此,疼愛小女兒,而總是認為作為長女的她,明理懂事是應該的,讓着妹妹也是應該的。
若是兼塵……若是他也對風鳶青睐有加……
為何所有的好處,都讓風鳶占了去?!她不過是喜歡司兼塵,希望與他在一起啊!
奚風沫與梅氏不過幾句對話,已經引起了一個禁軍的注意,他惡狠狠地等着母女二人,手放在劍鞘上,“你們倆,不要說話!有什麽要說的,進了牢裏一口氣說個幹淨,過兩天就該上路了!”
上路……
黃泉路上,玉殒香消。
兼塵!你此刻在哪裏?!你和鳶兒,又能否逃脫……
奚風沫雖戀慕司兼塵,也因司兼塵與風鳶的親密有些不悅,但此刻生死已定,她只希望那二人能逃過這次滅門之禍。
梅氏已經抑制不住地痛哭起來,想不到老實沉穩的奚鐘良,在朝堂上小心翼翼,不敢踏錯一步,卻終是落得了如此下場……
老天不公啊!命運不公!
鳶兒……若是你能躲過這一劫,若是你有将來,便為我們一家,讨個公道吧。
沒有人知道奚家犯了什麽錯,只知道皇宮的禁軍密不漏風地圍成了一圈,一列人進去,摔的摔,砸的砸,殺死了所有的奴仆,将奚家大大小小全部押了出來。
其中當先的是禮部尚書奚鐘良,也是奚府的主人。
這個年近不惑的男子,此刻憔悴的臉上滿是絕望,面如死灰,少了前些年的意氣風發與得意志氣。
他長發散亂,衣衫不整,容顏灰敗,令人不忍心看那張臉上,究竟刻了多少歲月的風霜,刻了多少辛酸的絕望。
奚鐘良的身後,跟着他的發妻梅氏。梅氏二八年華時嫁予奚鐘良為妻,到如今,已經過了接近二十個年頭。
梅氏步履踉跄,一襲暗粉色長裙幾乎已經髒得看不出顏色,臉上妝容已花,眼角隐約有淚。
梅氏一手牽着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女孩年紀雖小,卻出落得極其清秀可人,眼神明亮。或許是年少不更事,她的神色不卑不亢,亦無任何畏懼,只是淡然地跟在母親身後。
“沫兒,鳶兒還是不見蹤影麽?”梅氏趁着沒有人注意之時,悄悄問身旁的女兒。
奚家長女——便是這位奚風沫,張望了一下,思忖道,“鳶兒想必玩得忘性了,一直未見人影。”
“如此也好……只願鳶兒能逃過這一劫。”梅氏臉上有哀怆之色,看着少年老成的長女,依舊神色淡然,不禁有些感嘆,又有些辛酸,“沫兒,我奚家本乃忠良,卻遭人陷害,如今落得個滿門抄斬的結局……我……”
“娘,你不必難過。”奚風沫安慰地拍了拍母親的手,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世間萬物皆有定數,一切輪回,不過是因果報應……我只相信,來世可結善緣。”
梅氏微微一怔,是她一直以來,心思都放在幼女奚風鳶身上了麽?由于奚風沫是長女,又聰明懂事,她便對她十分放心,也少了些關注……為何此時,看着這個神色淡然的孩子,說着這些大徹大悟的話,竟感到如此陌生。
“娘,我喜愛參禪。”奚風沫突然低低開口,“我偷偷去過爹爹的書房,在那裏找過經書來讀……”
“你……”梅氏大驚,“你如何能認得字?!”
在本朝,女子無才便是德,認字讀書,都來都只是男人做的事情,而女人,只要做好女紅便可。
黃泉路上,玉殒香消。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變得有些陰森可怖,凝神細聽,仿佛還能聽見轟隆的雷聲……
十、往事(2)
昏暗陰森的地牢裏,關押着“重犯”奚鐘良一家,然而。奚鐘良幼女奚風鳶卻不知所蹤,目前仍在懸賞通緝中。
奚府家丁仆從被當場砍死,下場悲慘至極。以至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此時都是當地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唉。你知道嗎?那奚鐘良一家子明天就要被砍頭啦!”某茶坊中。民衆又開始發揮與生俱來的娛樂精神,“不知道奚老爺子到底犯了什麽事兒,竟然落得如此結局!”
“呵呵……”一個年輕人以扇遮面。笑得極其高深莫測,“呵呵,這奚家。也算是低調沉穩而又老實忠良。哪裏會犯什麽大錯,我看,不過是有人有心陷害。布了個局罷了。”
“這位公子。話可不能亂說的~”旁邊一人立刻反駁。“你這話要是被聽到。可就……”那人陰森森地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那又如何?”年輕人無所畏懼地勾了勾唇角,當朝皇帝他都不放在眼中。何況是以卑鄙伎倆陷害奚鐘良的……那個人。
“唉,不知道奚鐘良的小女兒抓到了沒?”
“那麽小的孩子啊……雖然是罪臣之女。可小小年紀就……只能怪投錯了胎啊!下輩子找個好人家吧!”
“那大女兒也是個妙人兒……”
“……”
無所事事的人們又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方才說話的年輕人沉默半晌,幽深的眼眸中用處複雜難辨的情緒。救?還是不救?
按理說奚家與他也頗有淵源,然而此次情況緊急,事态也比較嚴峻,他又能否救出他們一家人?
司兼臣與奚家的小女兒,此刻已被自己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對于奚鐘良和梅氏,以及他們的大女兒,自己更是無法見死不救。
說到奚家和自己的淵源……
他苦笑着搖了搖頭,看來自己注定是要為他們風雨兼程一生了。
也許從多年前,在菩提樹下回眸,看到那雙溫潤的眸子開始;也許是與他把酒相言歡,探讨生死開始;也許是示意他自己願與他雙雙歸隐開始……
那時的鐘良啊,也不過是弱冠之年出頭,豐神俊朗,意氣風發。他是當朝名寺中的一名小沙彌,卻無論是對佛法,還是武功,都有着極高的天賦與悟性。
他的師父曾私下裏教誨他,讓他多多察言觀色,給主持留下好印象,以他的資質,有了主持的歡心,将來接替主持也有極大的可能!
他自幼父母雙亡,便是在這寺中長大,他曾以為寺廟是他一生唯一的歸宿,誰知……
那年秋天的一天,弱冠之年的奚鐘良攜新婚發妻來寺裏祈福,十歲的他正坐在菩提樹下靜心參禪。
一片落葉靜靜搖曳而下,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麽,驀地睜眼,正對上他的眼眸。
年輕俊朗的奚鐘良眉目如畫,一襲淺藍色長袍衣袂紛飛,站在那裏,真是說不出的清爽舒服。
他常年生活在寺廟中,俗世之人雖見得也多,卻從未見過這樣俊秀而又氣質卓絕的男子,一時不由得看得呆住。
“敢問這位師父,可否引薦在下見主持大師一面。”奚鐘良笑得如沐春風,恭敬地彎腰施了一禮。
“……”他吓了一跳,才發覺自己剛剛直愣愣地傻盯着他有多麽失禮,再看他身邊年輕美貌的少婦,似是他的新婚妻子,他心中不由得莫名一沉,有些陰郁。
“這位師父……”奚鐘良見他年紀雖小,卻眼神深邃,神色難辨,只是呆愣地站在那裏,不由得再次開口喚道。
他陡然一驚,為自己方才的失态感到羞愧不已,不由合掌念一聲“阿彌陀佛”,再次睜眼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敢問施主是何人,又有何事尋主持?”
奚鐘良淺淺一笑,笑容清朗如和煦的光陽,“在下攜內人來此,為內人腹中的胎兒祈福,主持大師乃我故交,因此想與他唏噓幾句。”
“恭喜施主了。”他眼神幽幽掃過那婦人的腹部,莫民地有些不悅。
“敢問小師父法號?”“
“貧僧法號空念。”他輕聲應道。
空念生得一副好皮囊,狹長的雙眸波光流轉,極為靈動,雖然光溜溜的腦袋配着這張俊臉顯得十分不協調,不過也絲毫不影響他淡然出塵的氣質。
“既是如此,貧僧便進去為施主通報一聲。”空念急急轉身進屋,不知為何,只覺得那婦人站在他的身邊,那二人金童玉女,然而在他看來卻是如此刺眼。
那婦人抹着嫣紅的胭脂,豔絕不可方物,望着空念漸漸遠去的背影,她以帕捂唇笑道,“相公,這小師父年紀雖小,可生得真俊呢!”
奚鐘良寵溺地望着她,抿唇笑道:“莫非夫人看上了這位空念小師父不成?”
婦人啐道,“淨說些混賬話,我是希望咱們的孩子也能生得這副俊模樣啊!”
奚鐘良笑着搖了搖頭,一只手攙着心愛的妻子,另一只手輕撫過她的小腹,“夫人,咱們的孩兒,也定會生的極好,看看他這傾國傾城的娘親……”
話音未落,奚鐘良便被梅氏掐了一把,她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嬌羞,“相公,在外就別再取笑我了,那空念小師父年紀雖小,也是個男孩,可比我秀氣多了。”
“确是如此。”奚鐘良戲谑地笑。
“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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