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罵不過

見狀, 宋微微立刻停下來，趕緊走過來, 疑惑地問：“爸爸，你怎麽了？”

“沒事沒事兒。”宋彥程趕緊解釋。

宋微微不解地問：“那你怎麽還咳嗽了呢？”

宋彥程不得已說：“就嗆了一下，現在好了。”

“真的好了嗎？”

“好了。”宋彥程說。

“那我還唱歌嗎？”

“你想唱嗎？”

“爸爸，你想聽嗎？”

“我、你唱吧。”

“好！”

宋微微又開心地站到宋彥程的面前, 小肉手捧着礦泉水瓶, 很認真地唱“大河向東流”，唱着唱着就轉成了“喜洋洋美洋洋”，接着轉成了“天上的星星不說話, 地上的娃娃想爸爸”。

簡直就是個小麥霸。

原本宋彥程看熱鬧, 可是看着宋微微很認真的樣子，聽着她嫩生生的聲音, 他忍不住想到她對自己的維護，他活了這麽多年, 不是人人厭惡，就是人人害怕，這還是第一次被人護着。

是個四歲半的孩子。

沒有任何雜質的維護, 只因他是她爸爸, 他冰冷了許多年的內心，突然遇到了些許暖意，這讓他不知所措，一擡頭看見宋微微唱完了，還沖他鞠了個躬。

“爸爸, 我唱的好嗎？”宋微微問。

宋彥程慢半拍地說：“好、好。”

“那你怎麽不鼓掌啊？”

宋彥程跟着鼓掌。

宋微微一下就開心了，捧着礦泉水瓶子來到宋彥程跟前，笑嘻嘻地問：“爸爸，你不難過了吧？”

“不難過了。”

“真的啊？”

“真的。”

“哎呀，我太棒了。”

“……”

“爸爸，我再給你唱一個歌兒。”

“別唱了。”宋彥程趕緊說。

“為什麽呀？”

“你挺累的，歇息一會兒。”

“那好吧。”宋微微沖宋彥程笑。

宋彥程看了宋微微一眼，他還是不太習慣宋微微跟他靠的很近，可是宋微微就靠在了他腿邊，他不自在地說：“我們回去吧。”

宋微微點點頭，說：“爸爸，我推你。”

“你推不動。”

宋微微還是用力推，果然推不動，只好說：“爸爸，你讓它自己跑吧。”

宋彥程嘴角不自知地揚了下，按了按鈕，輪椅緩緩地駛起來，宋微微抱着礦泉水瓶，跟着輪椅朝宋家走，差不多是晚飯時間。

保姆換了新人，對宋微微宋彥程很友好的樣子，宋微微也樂呵呵地和保姆打招呼，讓保姆給宋彥程準備熱水，晚飯一吃完。

宋微微就捧着溫水找宋彥程說：“爸爸，吃藥。”

“吃藥？”宋彥程問，這也太積極了。

“嗯，吃藥了腿才能好。”

今天醫生的話，令宋彥程很洩氣。

可是宋微微沒有，她把水杯朝桌上一放，轉身就去給宋彥程拿了藥，特意按照系統8825的提示，把藥瓶在手裏握了一會兒，然後才遞給爸爸，說：“爸爸，吃吧。”

在宋微微的期待下，宋彥程接過數個藥瓶，倒了數粒藥，吃下之後，又一次感覺膝蓋以下有一種特別的感覺，難以形容。

但是總是給他一種希望。

“好了，爸爸，你要早點睡喔。”宋微微說：“早睡早起才能身體好。”

“好。”

“那我走了喔。”

“好。”

“我真走了喔。”

“嗯。”

宋微微突然又走到宋彥程面前說：“爸爸，你抱抱我。”

“……”宋彥程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

“你抱抱我。”

“……”

“你不抱我。”失望出現在宋微微小臉上一秒，下一秒她一臉笑容地說：“那我抱你！”

“……”

說着宋微微趴在宋彥程腿上一下，接着開心地蹦蹦跳跳走了，宋彥程腿上還殘留着宋微微身上軟軟暖暖的觸感，有多少年了，人人都當他是肮髒不堪的下賤玩意兒，都當他是心裏不健康的變态，都離他遠遠的。

可是宋微微除了開始的時候，說過讨厭他吓人之外，對他是最親近的。

她是他的女兒呀。

對，她是他的女兒，身上流着他的血，他心裏略過異樣的感覺，接着推動輪椅，出了房門，第一次來到宋微微的房間。

宋微微房間光禿禿的，零星的幾件粉色的小玩具，顯得這個房間更加的貧瘠，他推門的聲音沒有驚動宋微微，他轉眸看去，看見宋微微趴在床上。

怎麽是趴在床上？

他吓了一跳，趕緊推着輪椅上前，喚一聲“微微”，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趕緊給宋微微翻個身，宋微微小肉手撓了一下小嫩臉，發出哼唧一聲。

他頓時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太困了，所以才趴在床上睡着了，他稍稍用力，把宋微微放進毯子裏，坐在床前，再一次聽到她喊“爸爸”。

喊的那麽親切。

他擡眸看向床頭，床頭放着一張畫，畫上面畫的是一個爸爸抱着一個小女孩，筆觸稚嫩，但是看起來感情卻是格外充沛。

所以她在心裏是渴望爸爸的嗎？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臉，在這個房間待了許久，他才離開，回到房間沒一會兒，藥中安眠成分又發作，他梳洗一下之後，很快便入睡了。

醒來的時候，聽到門外傳來宋凝發脾氣的聲音，他都習慣了宋凝的脾氣，緩緩坐起來，還未下床，房門突然被敲響。

這裏除了宋微微會敲他的門，不會有別人了。

“進來。”他說。

接着就看到宋微微耷拉着小腦袋走了進來，向來元氣滿滿的宋微微，這是怎麽了？

宋彥程喊：“微微。”

宋微微徑直來窗前，朝宋彥程腿上一趴，就不作聲了。

“怎麽了？”

宋微微不說話。

宋彥程想了想，想到剛剛宋凝發脾氣的聲音，宋凝說不定是……，他問：“是不是姑姑沖你發脾氣了？”

宋微微甕聲甕氣地“嗯”一聲。

“擡起頭來，爸爸看看。”

宋微微擡起小臉，看着宋彥程“哇”的一聲哭起來了，這還是宋微微第一次在宋彥程面前哭。

宋彥程先是不知所措，看過宋微微小嘴叭叭的樣子，看過宋微微奶兇奶兇的樣子，也看過宋微微唱大河向東流的樣子，可是從來沒有看過宋微微這樣哭的時候，他突然覺得心口疼疼的，聲音都不由得放小了，說：“不哭了不哭了。”

“我要哭。”宋微微說。

“為什麽？”

“因為我罵不過她，我罵不過她，嗚嗚嗚！”

“你為什麽罵不過她？”

“因為她聲音大，嗚嗚嗚。”

“她罵什麽了？”

“她說我和爸爸都是小畜生，我罵不過她。”

宋彥程雙拳再一次緊握，壓抑多年的惡念再次冒出頭來，他伸手給宋微微擦眼淚，說：“不哭了不哭了。”

宋微微哭了一下好多了。

“爸爸替你去報仇。”

“爸爸怎麽報仇？”

宋彥程直直地看着宋微微，眼神很溫柔，說出來的話也很溫和，說：“爸爸去殺了她，好不好？”

話的內容卻讓人不寒而栗，若是一個成人一定會吓的全身發抖，可是宋微微并不害怕，她沒有經歷太多複雜的事情，她的內心充滿陽光，并不明白人心的險惡，但她知道起碼的是非。

她說：“不好。”

宋彥程一愣，接着問：“為什麽？”

“殺人是不對的。”

“怎麽不對？”

“殺人是犯法的，警察叔叔會來抓的，會來抓爸爸。”

“抓就抓，爸爸不怕。”

“可是我不想警察叔叔抓爸爸。”

“為什麽？”

“警察叔叔抓的都是壞人，我不想爸爸變壞人，我想爸爸是好人，好人會有好報，我想爸爸好，爸爸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宋微微這話說的稚氣滿滿，卻在宋彥程心裏掀起了巨浪，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不願意他被警察抓，不願意他變壞，想他好好的。

他這幾日被四歲半的宋微微搖的發顫的心，這一刻終于動搖了，剛剛被仇恨殺意蒙蔽的雙眼，在這一刻清明。

他不能殺人，不能被警察抓走，那樣的話，他唯一的女兒不知道會受到什麽非人的虐待，枉他隐忍了那麽久，自以為聰明，結果卻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

他還算個人嗎？

“爸爸，你不要殺人，好不好？”宋微微說。

“好，爸爸不殺人。”宋彥程應了一句：“可是我們得找你姑姑算賬。”

“算什麽賬？”

“就是罵回去。”

“可是我罵不過她，她聲音好大。”

“沒關系，爸爸幫你罵。”

“爸爸你能罵得過嗎？”

“我能。”

“好，我和爸爸一起去罵。”

“嗯，你起來，爸爸下床。”

“我扶爸爸。”宋微微立馬就要扶着宋彥程，小模樣像只勤快的小蜜蜂。

“你別扶，不然爸爸起不來。”

“那好吧。”宋微微站在旁邊看着，暗暗給爸爸使勁兒。

宋彥程終于坐上了輪椅，對宋微微說：“走吧。”

宋微微跟着宋彥程出房門，看見宋凝坐在客廳，宋凝也看到了這對父女，很是不屑。

就在這時，宋微微大聲說：“姑姑！我和爸爸來罵你了！這下你罵不過我們的！”

宋凝：？？？

宋彥程：……

作者有話要說：  ——

宋微微：爸爸崛起了！超厲害的！

宋彥程：……

——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