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真是瘋子

聞言, 陸啓禮低頭望着宋微微,宋微微黑溜溜的眼睛裏, 是滿滿光芒,像是黑暗天空中的繁星一樣,格外的清澈明亮。

立刻沖走了他心中的難過,他彎下腰來, 抱起宋微微, 宋微微伸出小肉手,輕輕地擦了擦他的眼睛,他問:“怎麽了?”

宋微微說:“爸爸, 你哭了。”

“爸爸沒有。”

“哭了, 你看。”

宋微微把小肉手伸出來給陸啓禮看,陸啓禮就在宋微微的小肉手上看到了一點點水漬, 可能是剛才對家長過于失望,沒有注意到眼中都帶了淚水。

被閨女發現了。

他有些尴尬, 想要找個理由甩一下鍋,卻聽到閨女說:“爸爸,你別哭, 爺爺他們對你不好, 我對你好,我一輩子對你好,等我長大了,我也對你好。”

陸啓禮望着宋微微,眼淚差點又出來了, 他不需要在閨女面前僞裝,他就是因為陸老爺子的話而受傷了,不過現在好了,閨女讓他心裏溫暖又輕松。

他覺得自己做得對了。

他是一個人,不是一隊人,他也有脆弱也有無力的時候,不可能永遠都拉着一家人向前跑,家人都是成人了,他們需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他也需要對自己不滿五歲的閨女負責任,他由衷地沖微微一笑,說:“好,爸爸等微微對爸爸好。”

“嗯,爸爸吃餅幹。”宋微微把手裏的餅幹送到陸啓禮口中。

陸啓禮就勢咬了一口,問:“你不是去找虎子玩了嗎?”

“我沒找到虎子。”宋微微回答。

“然後你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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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一直趴在這裏看着爸爸嗎?”

“我也看着爺爺了,爺爺對爸爸好兇,我不喜歡爺爺。”

陸啓禮伸手摸摸宋微微腦殼,問:“沒有吓到你吧?”

“沒有,我膽子好大的!”宋微微很認真地說。

“對對對,微微膽子很大。”

“嗯。”

“走吧,我們去幹活。”

“去幹活。”

陸啓禮抱着宋微微出了休息室,為了防止陸家人再次找上門,他特別交待門衛不要把他的住處透露出去,還好他的具體住址只有李三洪知道,和李三滿又說了一遍之後,他稍稍放心了。

接下來數天陸家那邊都沒有人再過來,三洪食品廠又忙了起來,在陸啓禮和宋微微的協助下,三洪食品廠生産各種零食都銷售火爆。

為了更好地生産,李三洪陸啓禮決定擴大廠子,同時又面向全社會招工,為了新年來臨之際再大賺一筆,這招人的重擔就落在了陸啓禮的身上。

這年頭最不缺的就是勞動力,招聘一貼出去,就有很多人前來應聘,陸啓禮很認真地篩選,好巧不巧碰到了同村人。

從同村口中得知了陸家的情況,說是陸開禮現在渾得不得了,看別人賺錢了他也要做生意,本來好吃懶作就不是生意的料,果然一做生意就吃虧,原本是欠了別人幾百塊錢,把家裏收拾收拾,努力幹兩年,也是可以還上的。

結果他就是不露面,東躲西藏的。

再怎麽東躲西藏也要吃飯吧,吃飯就得要錢,他又向朋友借錢,也不知道結實了什麽朋友,最後居然想不開去賭了,一下欠到了一千多塊錢。

這是欠人家賭場的,和欠朋友欠員工那是不一樣的,那賭場的人直接來到村子裏找陸開禮。

陸開禮剛剛好那天回家,和賭場的人打個照面,他拔腿就跑,賭場的人趕緊就去追,逮着陸開禮一頓打之後,沒有陸開禮熟悉村子裏的地形。

又讓陸開禮給跑了。

陸啓禮聽後趕緊詢問陸家其他人的情況,那夥賭場的人倒也是講江湖義氣,沒有對陸家的老弱婦孺怎麽樣,就是他們自己把自己經吓着了。

卓子越子吓的哇哇大哭,陸老奶奶和朱玉蘭上前扯打賭場的人,陸老爺子也跟着罵賭場的人,好像全天下人都有錯,就陸開禮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一樣。

村裏人都看不下去,也沒有理陸家人。

說起來賭場的人真是夠講理了,給了陸開禮半個月的時間,要是還不拿出錢,他們直接進家裏搬東西。

聽到賭場的人和陸開禮的朋友員工都還不算壞,只要錢,不傷人,陸啓禮也算放心了,看在同村機靈能幹,十分符合三洪食品廠招人的要求,就把同村給留下了。

一個月工錢十一塊錢。

同村開心極了,回家拿被褥的時候,就把這事兒說給村子裏的人聽了,整個村子都知道陸啓禮有本事了。

有本事也沒有幫陸開禮還債,這是陸開禮自作自受,陸啓禮為陸家付出了那麽多,一點好處都沒有得到,分家的時候只分到兩畝地和半口袋面粉什麽的,忒摳門了。

衆人在陸開禮一次次犯渾之後,越發看清楚事情真相,對陸啓禮和宋微微都誇獎,又聽說陸啓禮聘用了一個村裏人,對陸啓禮更加有好感了。

一個個也想着讓自家的勞動力去三洪食品廠幹活,正好這是農閑,賺點錢好過年嘛,于是一些年輕力壯的都去了三洪食品廠。

正好三洪食品廠暫時缺人,但是缺的不是長工,而是短工,陸啓禮和所有錄用的同村也都說明的原因,因為是接近年關。

所以廠子比較忙,年後生意稍微淡一點的話,可能就用不到他們了。

他們也不介意,能賺一個月的錢那就是一個月啊,紛紛都聽從陸啓禮的安排。

陸啓禮也沒有徇私,按照每個人的條件不同,把他們安排到不同部分。

這個時候新的食品流水線終于可以增加了,工人們進入生産,為年關的年貨做準備。

陸啓禮終于得以休息休息了,不過他也沒有閑着,終于可以帶宋微微去大醫院去治療了,一大早他推着自行車從家裏出來,正好碰上了李三洪。

“兄弟,今天休息,去哪兒?”李三洪問。

“去人民醫院一趟。”陸啓禮也不隐瞞,回答。

“咋了?生病了?”

“沒有,就是給微微檢查一下身體。”

“微微生病了?”

“沒有,就是一直身體不太好,最近忙,沒時間帶她去檢查檢查,正好今天有空,我就帶她去檢查一下。”

李三洪看向宋微微,宋微微穿着小襖子,戴着毛絨絨的小帽子,小姑娘長得可讨喜可讨喜了,他熱情地說:“這天怪冷的,要不,你們坐我的車,我開車送你們去人民醫院吧。”

“不用了,李哥,我給微微穿的厚,我寄自行車就到了,正好廠子裏也忙,你就去廠子裏吧,我給微微檢查完就回來。”

見陸啓禮堅持,李三洪也就不勉強了,說:“你啊,手上也存了錢了,開春的時候,學學車,拿個駕照,回頭想帶閨女去哪兒,就去哪兒!”

陸啓禮點頭笑說:“好,那我就先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

“好。”

陸啓禮騎上自行車,載着朝人民醫院走,路上經過妮妮食品廠,看見一些員工拎着包袱從妮妮食品廠出來,他笑了笑,沒有多看,繼續向前騎。

為了能夠更快地到人民醫院,他走了近路,就在這時候小路上突然蹿出來一個人影,他趕緊把停下車子,定盯一看,是陸開禮。

陸開禮穿着一件打着補丁的襖子,頭上帶着一個線織的帽子,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狼狽勁兒。

“啓禮。”陸開禮喊一聲。

陸啓禮下意識地護着宋微微,問:“幹什麽?”

“你這是去哪兒?”

“去醫院。”

“給微微看病?”

“對。”

“去哪個醫院?”

“你想幹什麽?”陸啓禮不想和陸開禮閑聊,直接問。

“那個、那個。”陸開禮開始搓手。

陸啓禮看出了陸開禮的意思,但是他就是不說。

陸開禮憋不住,先開口說:“借我點錢吧。”

“沒錢。”陸啓禮直接拒絕。

“你都不知道我借多少你就拒絕?”

“借多少我都沒有錢。”陸啓禮冷着臉說。

陸開禮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直直地盯着陸啓禮,陸啓禮不搭理陸開禮,推着自行車朝前。

“啓禮!”陸開禮伸手抓住了陸啓禮的自行車後座。

陸啓禮回頭看陸開禮。

陸開禮連忙賠笑說:“你看看你,你現在都不一樣了,是三洪食品廠的老板之一了,多有錢啊,指縫漏一點,都夠大哥還債的,你也知道的,大哥現在欠了錢,人家都跑到家裏要了,我要是不給,爸媽也跟着吃苦。”

這話要是以前聽到,陸啓禮內心或許還會有些波動,現在只剩下惡心。

陸開禮見陸啓禮一直不說話,又說:“你就借給大哥一點錢吧,不瞞你說,大哥知道錯了,大哥保證,渡過這次,大哥絕對老老實實地回家種地。”

陸開禮又摸了摸肚子說:“這些天像耗子一樣東躲西藏的,我都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你就借我點錢,我也好吃飽飯吧。”

“不借,一毛也不借。”陸啓禮明說,反正早晚都會與陸開禮決裂,不如現在就分割的清清楚楚的。

“就借兩千塊錢,我保證還你,以後再也不打擾你了。”

“不借。”

陸開禮臉色變了。

陸啓禮臉色也不好。

“你就這麽狠心嗎?見死不救嗎?”陸開禮憤怒地問。

“對。”陸啓禮已經懶得和陸家人解釋了,他們根本不懂得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必須得照顧誰這一說,人都應該獨立。

陸開禮沒有想到陸啓禮會這麽絕情,他指着陸啓禮連說了兩聲好,忽然看到陸啓禮自行車前把上挂着一個公文包,他心念一動。

同時陸啓禮看到了陸開禮的眼神不對,不過他想到的不是公文包,而宋微微的安全問題,像陸開禮這種走投無路的人,指不定會幹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他趕緊把宋微微抱在懷裏。

這時候陸開禮已經撲向自行車,陸啓禮抱着宋微微趕緊閃到一旁,自行車發出“哐當”一聲,倒在地上,陸開禮不管不顧地去扒陸啓禮的公文包。

真是瘋了!

這是搶劫!

陸啓禮把宋微微放下,二話不說,一把将陸開禮抓起來,陸開禮像瘋了一樣扯公文包,嘴裏說着:“好,你不借給我錢,我自己拿!”

“你這不叫拿,你這叫搶!”陸啓禮搶公文包。

陸開禮抓着不放,可是他從來不是陸啓禮的對手,知道自己搶不過陸啓禮的話,拿不到錢,他不是餓死,就是被賭場的人打死,他餘光中瞥見了一旁的宋微微,頓時心生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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