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柒

我沒有告訴蘇言澈他的母親來找過我，我們還是像從前那樣膩歪在一起，只是我的心裏很不安罷了。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蹲在圖書館某個沒人的角落裏看書，這樣安靜舒服沒人打擾的環境，我很喜歡。

口袋裏的手機傳來震動，雖然不知道對方有什麽事情，但我還是走到樓梯裏去，在那裏打電話不會吵到別的看書的同學。

其實一般在圖書館我是不會接別人電話的，只不過打電話的人是我舍友，而且他平常很少給我打電話什麽的，估摸着是有事情吧。

“洋子，你現在在哪兒？”對方的口氣聽起來很着急，讓我也不由得擰起了眉頭。

“圖書館啊，怎麽了？”

“诶，你……你回來一趟吧。我現在有點兒說不清楚。在公告欄那兒，有點麻煩。”他憂心忡忡的說道。

“好。”我奇怪的挂了電話，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兒，但是直覺一定不是好事。

事實證明我的直覺果然沒有錯。

公告欄上，貼着一張照片；一張，我親吻熟睡中的蘇言澈的照片。

那張照片的角度選的很好，溫暖的陽光灑下來，打在兩人的臉上，就像是某個惬意的午後，妻子忍不住親吻自己因工作太累而趴在桌子上小憩的丈夫，和諧美好。然而，美中不足的是，那個‘妻子’，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我愣愣的看着那張照片，漸漸的，沒了力氣，渾身發冷。

“啧，同性戀啊……”

“好惡心。”

“現在這個社會，什麽沒有？不過真的有些惡心，沒想到這種事兒會發生在咱們學校。”

“和男人在一起，真的能滿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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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只是玩玩而已……”

忽然，有人看到了在一旁失神發愣的我。

“這不是那個同性戀嗎？”

“是诶……好惡心哦。”

“離他遠點兒，我聽說同性戀是會傳染的……”

這一句話猶如平地驚雷，本來想湊上來看熱鬧的同學一下子都退開了。

被人群推搡，我有些重心不穩，差點跌坐在地上。是蘇言澈出現了，他拉住了我，讓我不至于摔倒。

“兩個同性戀都出現了……”

“好大膽啊，居然敢這麽光明正大的出現，還要不要面子了？真替他們的爸媽感到寒心。”

“就是，他們把父母置于何地。”

“敗壞門風，真是家門不幸。”

各種難聽的議論穿進兩人的耳朵裏，他們卻誰也沒有說話。

“其實說不定主動的是那個男人啊。這張照片也是他偷親別人。”

“對啊。真是不知廉恥。”

“真惡心……”

照片是A3紙打印出來的，又被粘的很牢固，所以就算我非常努力的想要把它撕下來，也還是有些艱難。

我的舉動和蘇言澈在一旁的緘默，讓圍觀的人群更加認定是我不知廉恥的喜歡蘇言澈在先。

當我把照片從公告欄上幹幹淨淨的摳下來以後，蘇言澈還是一言不發。

老天爺大概也覺得我很可笑吧，天上居然在這個時候下起了雨，雨很大，雨勢迅猛，讓人猝不及防。

許多同學都跑到了可以躲雨的屋檐下，我卻沒動，蘇言澈也沒動。我無力的蹲在雨裏，讓眼淚順着雨水一起流下去，這樣的話，大概就不會有人發現我哭了吧。

蘇言澈筆直的站在雨裏，過了一會兒，我聽見他對我說了句“對不起”，很輕很輕，一下子就沒了，就像是他從來沒有說過一樣。

……後來他離開了。

再後來，一把傘出現在我頭頂。

我詫異擡頭道：“秦老師？”

秦漠溫文爾雅地笑了笑，“顧洋同學，雨這麽大，回宿舍換套衣服吧，着涼了就不好了。”

有部分同學撐着傘圍了過來。

“秦老師你不要理他，他很惡心的。你最好離他遠點兒。”

“對啊老師，你不要管他。”

“是啊，秦老師。你不用理他的。”

“秦老師，他，他是同性戀，很惡心的……”

秦漠溫柔的笑了笑，輕輕用手撥開阻止兩人離開的那些同學，“他只是我的學生。”

這一句話，卻讓不少同學都紅了臉。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回到宿舍的，我只知道，宿舍裏平常比較要好的哥們兒都朝我投來異樣的眼光。

林彥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換套衣服，洗個熱水澡，校長……讓你過去一趟。”

我洗完澡以後，走過林彥身邊時，輕聲說：“謝謝你剛才的電話。”就沒再理他了。

實在是不太想理什麽人，管什麽事。

“顧洋同學，你應該知道，蘇言澈前途無量，難道你想害了他嗎？”校長語重心長的勸道。

“如果你執意不放手，你會害了他的你知道嗎？”

“其實，他不是同性戀。”

其實剛才蘇言澈說對不起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很多，明白了很多。只是我真的不願意相信，難道那麽多天的幸福，都是裝出來的嗎？

“他人呢？”我仍是不死心的問。

“我在這。”他說。

看見蘇言澈眼中的愧疚以後，我就知道，真的要結束了，我真的也應該放棄了。

只不過，當他一字一句的說出自己不是同性戀時，心還是很難受，一抽一抽的疼，就像快要窒息了一樣。就連最疼愛自己的外公去世時，好像都沒這麽難受啊……

原來那麽多天的幸福，都不是真的啊。既然不喜歡我，又為什麽要騙我？既然不能愛，就不應該給我希望。

其實我一早就知道，這段感情注定是有始無終。

“謝謝你，贈予我空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