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少女夢

每個人都有初戀,藏在睡夢中,也埋在十七八歲少女最深的心裏。

她也有。

姜歡雖然高中就黑了,同時吊着好幾個凱子,但她都是沒感情的操縱,沒有真愛可言。

如果不是上了大學,她還以為自己天生性冷淡,對誰的感情都淡薄。

直到那天軍訓下操,她裝作昏厥,被班長背去醫務室休息。

當時的姜歡心裏美得很,軍訓告假下午就不用上了,可以回宿舍休息偷偷美白,還占了美男班長的便宜,就是班長看起來好像沒什麽錢的樣子。

結果被突如其來的籃球打破了美好的下午。

她心中正惱怒着,瞪着眼看向地面,意外看到一雙j的鞋子,限量版,起碼四位數以上。褲子也是潮牌的,她還沒了解,不清楚價錢,但是一身搭配看起來就價值不菲。

往上看來人的臉,長得那叫個劍眉星目,陽光開朗,那一種感覺,是金錢和愛情混雜的愛欲,是人間的真情,反正是愛了愛了。

匆匆一瞥,但明顯江飛才對她貌美的皮囊也是極其中意。

因為後來他就展開了一系列的追求,在珠市大學中上演了一幕慕容雲海愛上楚雨荨的浪漫故事。

送她奢侈品,帶她去美特斯邦威(?),與她在熱氣球上大喊愛情宣言,對着大海宣誓——這輩子只愛姜歡一個人。

如果那晚顧望書把她趕出去了,那麽她當這個富二代女朋友的事情就是鐵板釘釘了。

江飛才個人優秀,江家又在珠市人脈關系衆多,姜歡吸取了高中的教訓,變得愛惜名聲怕掉馬,五年居然老老實實的呆在他的身邊。

而且那時姜歡天真,覺得得到了富二代的心,就可以嫁入豪門。

但江家的人可精着,做江飛才女朋友?可以。做他老婆?不行。

所以她拿着江飛才對她的感情當威脅,希望他能和父母硬扛,結果這人就是個空殼,離開了父母啥都不行,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姜歡試過把江太太當做母親一樣敬重,百般讨好,甚至江太太卧病在床,姜歡願意代替護工,悉心照料她,甚至可以替她換尿盆,可是江太太好了後,就給了她一萬塊錢。

她随便和江飛才撒個嬌都不止一萬,敢情江太太真拿她當護工?

後來姜歡學聰明了,她直接拿着肚子當威脅,時不時給江飛才未婚妻找不痛快,還可以到江太太那裏訛一筆錢,都可以花好幾輩子了。

到時候拿着錢一跑,整個容飛到大江彼岸,搞點小生意,包幾個十八歲的美男,從此資本主義腐爛的快樂生活向她招手。

之前她過得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就是為了嫁給他?

可是,她不想了。

“姜歡!別走!”少年爽朗的聲音帶着些許怒氣。

此時,倚在樹下抱着籃球的少年,看她後,邁着大跨步走來,露出張不羁的俊臉。

他打球多了,整個人也高大威猛,長相帥氣。

只是他如今面色陰沉,看起來十分不善,但心情被早上的冷空氣暴露出急促的心情。

這個時候,他還沒轉學去s大學法律。

“為什麽大早上的過來找我?”姜歡轉過身,聲音冷清。“我每天早上都要背單詞,不像你這種富家子弟,每天這麽閑的。”

江飛才站在原地,本來喉嚨裏堵着千言萬語,但又看見了她一小節綁帶的手:“你手怎麽了?”

姜歡一愣,她把手都放進手套裏了,連室友都沒發現,怎麽偏偏江飛才發現了?

她擡起手,盯着自己有些破舊的粉紅色小熊手套。

然後被江飛才捧起,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纖細的手腕。

他仔細端詳她的手,然後發出一聲嗤笑。

“你真是……”江飛才被氣笑了,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我以為你只無視我,你連你自己都不關心一下,你看你包的。”

她緊抿着唇。

包的确實有點醜,不過卻很實用,畢竟是顧望書包的。

江飛才撇過眼,裝作滿不在乎的說:“我來幫你包算了。”

姜歡垂下眼抽過手,她一點都不想和這個男的有一點關系。

這麽想着,她轉身就想走。

江飛才本來看着她心情莫名好了些,可聽見她說的話,做的事,又來火,頓時像個炸毛的貓咪。

他忍住怒氣,怕姜歡又受傷,只是一步步靠近她,姜歡只能随着他的動作往後退。

姜歡算是女孩子裏高挑的,但江飛才簡直高的誇張,脫了鞋足夠有185米,她陷入了他充滿荷爾蒙的包圍圈裏。

最後她的腳後跟無法再退,因為已經被逼到了牆上。

“我沒事。”她終于開口。“既然你是說這個的話,那我走了。”

“操,姜歡,你是真的厲害。”江飛才終于忍不了,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腕。“你知道嗎?我昨天給你發了多少信息?你卻把我删了!你真的把我江飛才當舔狗啊?你扪心自問,我給你花了多少錢,你要是有點良心,都不會辜負我這片真心的。”

姜歡避開他的目光:“我沒有。”

她一臉不想和他有過多接觸的模樣,讓江飛才心裏一澀。

他狠了狠心,說出了她無法拒絕的話:“你要是拒絕,把那些東西全還給我啊。”

姜歡一愣,根據她對自己以前的了解。這些奢侈品會經過我不要我不要,然後別人硬塞給她,她勉強接受的過程。

她會不經意的讓別人說出去,從而側面表現出她的清高和魅力。

接着姜歡就會留些不值錢的,值錢的當做二手賣出去,錢要麽在整容醫院,要麽在瑜伽班裏。

但是姜歡知道,這次的東西肯定在私家偵探那裏。

因為當時的她要打聽江家到底有多少身價。

重生後的姜歡不忍吐槽,自己以前到底是什麽豬腦,居然收別人貴重的禮物,還賣掉?

江飛才看她臉色不佳,更是覺得抓到了她的死角。

“你不會賣了吧?”他深吸一口氣,自嘲的笑了笑,“你難不成真的把我當舔狗?不會吧,你學藝術的,家境應該不會真的這麽差。”

姜歡一聲嘆息,學藝術的家境不會差,但她是個例外。

況且你家裏有礦,自己又是金融王牌專業,連這點錢也要嗎?

她猶猶豫豫的望向江飛才,心裏沒個底。

“……總而言之,我會還的。”姜歡咬咬牙說道,她拿起揣在兜裏的山寨機,撥號嬸嬸。“我的東西都放在家裏,我現在就打電話拿。”

她狠下心腸摁下按鈕,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尖酸刻薄的聲音。

“喲,大忙人?還記得給我打電話啊?”女人撐着腰邊吐着瓜子邊說,“你讀了大學,可真不一樣了,連電話都不給家裏打一個,怎麽?當初我就說了,去打工不就行了……”

“夠了!我說了,我不想給白血病的弟弟打工掙學費!”姜歡突然吼道。

對不起了,她剛上初中的堂弟,你就在作文裏補償吧。

她的聲音雖然比平時大好幾倍,可威力就像平時安靜的躺在窩裏的貓咪,突然睡醒叫了一聲般。

姜歡睫毛又挂着豆大的淚珠,倔強的咬着牙不讓落下。

江飛才本來心裏生氣,但是看到此情此景不忍憐惜。

“我求求你了,嬸嬸,我讀書很難……”

電話裏頭的女人一怔,明顯感覺自己智商不夠用。她随即反應過來,冷哼一聲:“難?誰不難,養了你這麽久,好歹要有些回報。”

姜歡卻好像聽到了什麽令她崩潰的話,眼淚一瞬間奪眶而出,無助的從牆上滑下來。

她想哭,可又像哭不出來,小聲的吐出幾個字:“所以,你就想把我送給那個男人……”

——去他廠子裏當廠妹。

接着,還沒等姜歡說完,江飛才就伸出手挂掉了她的電話。

“你……”

姜歡睜大眼,震驚地擡頭看着他。

江飛才也覺得自己做得不對,兇巴巴的哼一聲:“難道還讓別人罵你?你傷還沒好呢。”

他又不是聾子,聽不到那個女人說的話。

其實他想問,可她的淚水猶如一串掉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墜落在他的衣服上,開出朵朵淚花,讓人不忍心問。

他看着她的臉,平時白淨的臉如今是慘白,殷紅的嘴巴可能是被冷得煞白,毫無血色,慘淡的向他露出一個笑容,既頑強又虛弱。

姜歡笑了之後,才想起什麽,悻然的收回笑臉。

千萬不能給這男的一點暗示和讨好,他慣會登鼻子上臉。

“你不要哭了……”他手足無措的安慰道。“手還痛不痛啊?”

江飛才小心翼翼地扯起她,然後盯着手套裏冒出來的綁帶。

她看見他心疼的眼神,心裏還忍不住一抽,然後裝作滿不在意地藏到身後。

“我把東西放家裏了,”她說。“但是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賣了,我這一個月,一定會還的。”

姜歡真的很瘦,腿像筷子一樣,嘴巴紅紅的,仿佛他低頭就能吻到唇。

“你怎麽這麽瘦啊?”江飛才語氣像是哄她。“算了,這些錢,對我來說也是些小錢。”

那還問她要?

姜歡柔弱的笑了:“一毛錢也是錢,還是要的。”她又認真的對他鞠躬,“謝謝。”

說完才準備轉身離去。

江飛才皺着眉,看她轉身離去的背影,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說的那個男人是誰?”

“沒事,”她轉頭說,“我冰雪聰明,沒有成功。”

她露出個笑容,像是揉進了無數的堅強,在早上的露霜裏的冰雪的精靈。

江飛才吃軟不吃硬,眉眼一下柔和了。

“我知道你聰明,根據《刑法》拐賣婦女、兒童的,處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他語氣關切,“哪怕是你的家人,有時候也要大義滅親。”

姜歡似乎像被逗笑了,随即又變得落寞,輕輕地感嘆:“可他們畢竟是我的家人。”

“有時候,血緣會束縛着你,讓你行蹤受阻。”她嘆息道,“因為再怎麽樣,他們都是你的血濃于水的親人,中國是個法治社會,也是個親緣社會。”

江飛才也沉默了,想起自己掌控欲極強的父母,不禁攥緊了拳頭。

姜歡瞥了他一眼,走了。

一番表演,終于是走向了末尾。

對于與江飛才的感情如何,她不在贅述。

她只感謝江飛才告訴了她一件事:吊死在一棵樹上是不值得的,要廣撒網。

一進去,就看見班裏的同學,表面玩着手機,實則都豎起大耳朵的表情,令她不禁發笑。

學校有錢,藝院的牆統一都裝隔音牆,你們什麽都別想聽。

關月和別的同學說這話,瞧見她進來,意有所指的說了一句:“大早上就有男人找,不一般的騷啊。”

“只是找我問校慶安排的事情而已,我是學生會的。”姜歡大度一笑,“請關同學不要造謠,我大度,不會造謠你每天找男人的。”

周圍的同學都是會心一笑,關月沒少去找男同學玩,說誰找男人還不一定呢。

關月氣悶,她別說學生會,連社團都沒入一個,不由得暗恨地瞪了她一眼。

“安靜!”暗戀她的班長喊了一聲。

然後愣頭小夥像是讨賞賜地看她一眼。

姜歡對着他柔柔一笑。

她感慨自己珍珠白的粉沒白抹,誰看她都覺得楚楚可憐的。

又想了想江飛才的事情,記憶久遠,早就想不起禮物長什麽樣了。

于是她思考了半天,幹脆做另一件事,給昨天才存到手機裏的顧望書發了條短信:我爸的病情不能再拖了,能把錢打給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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