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美貌與演技的巅峰對決(十九)

許其琛有點懵。

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沒有抵抗,更不明白這個吻的意義。

他整個人好像被什麽東西控制住了,只要一遇到林然,就會不由自已。

十年來,這樣的感覺再一次出現。

可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希望時間就這麽停止,即便回不去現實世界也好。

林然原本計劃好在這裏等待日出,可是沒想到忽然下起雨來,沿海城市的雨破壞力巨大,兩個人只能騎着車落荒而逃,狼狽的浪漫。

回到酒店,洗了個熱水澡,許其琛擦幹鏡子上的水汽,看見那張并不屬于自己的面孔,想到林然的吻。

心裏忽然變得空落落的。

“0901,你睡了嗎?”

0901:“許先生,我是AI,不需要睡眠的。”

許其琛哦了一聲,又問道:“你覺得林然現在喜歡上我了嗎?”

0901:“許先生,這是犯規的。”

許其琛:“我只是想找個人聊一聊。”

0901:“您可以去問林然。”

許其琛心裏的第一反應是不要,翻了個身,“他是個很難弄明白的人,我總是分不清他說的話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0901:“您以前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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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其琛不回答了。

系統再次出現獎勵頁面,這一次有兩千的點數,許其琛收好點數,腦子裏還是很混亂。

他覺得一切都太順利了。

明明自己的任務是要試着攻略他,可是為什麽自己反而更加被動呢?

林然這麽容易就喜歡上他嗎?

為什麽呢,找不到可以令自己信服的答案。

如果林然并不是喜歡他,只是入戲太深的一時失控呢?

還是只是玩玩而已這麽簡單。

思考的結果讓他越來越不确定,躺在床上無論如何也睡不着,只能這樣睜着眼睛到天亮。

結果就是上了飛機就開始睡覺,睡得天昏地暗。

頭等艙的空姐猶豫了半天,走到林然的旁邊,“林然老師,我、我是你的影迷,可以跟我合影一張嗎?”

林然欣然同意,站起來和兩位空姐合了一張影,可他卻只注意到,另一名空姐的眼睛一直往林然旁邊座位上睡得不省人事的許其琛身上瞄。

“他昨天沒休息好。”空調開得很冷,想起昨天晚上還淋了場大雨,林然沖那名空姐微笑,“麻煩再幫我拿條毯子吧。”

空姐連連點頭,“好的,您稍等。”很快便拿了條毯子遞給林然,林然将毯子輕輕蓋到許其琛身上,對方又往裏縮了縮,頭上的帽子掉了下來,露出一頭淩亂的呆毛。

飛機飛了十幾個小時,許其琛也睡了十幾個小時,下飛機之前才被張小小給叫醒,頭發睡得亂七八糟,只能往後薅一薅然後把帽子反扣在腦袋上。

之前李芸強調了很多遍的機場時尚,也被睡到半懵的許其琛忘得一幹二淨,墨鏡沒帶,還素着一張臉,不像走在前面的林然,造型凹得恰到好處,臉上始終保持微笑。

接機的粉絲遠比他想象中還要多,把許其琛、林然和幾個工作人員圍得裏三層外三層,許其琛感覺每個人都在喊他,見縫插針地往他懷裏塞東西,他有點應接不暇,腦子比接機現場還亂。

一個粉絲喊道:“夢澤哥哥,你是不是在飛機上睡覺了?”

許其琛回頭,那個小姑娘正拿着手機拍他,他不好意思地偏了偏頭,“你怎麽知道?”

“你右邊臉上有睡覺的印子啊。”

周圍爆發出一陣笑聲,許其琛哦了一聲,揉了揉臉頰,然後也跟着笑起來。往前看去,已經找不到林然的身影,他在人群裏探着頭四處張望。

“哥哥你在找什麽?”

許其琛:“嗯……林然呢?”

周圍的小姑娘們突然尖叫起來,吓得許其琛一哆嗦。

他說錯什麽了嗎?

“那邊那邊!哥哥,林然在那邊!”

“哦謝謝,看到了。”許其琛連忙從人群中擠過去,往林然那個方向去。

抵達上海片場安排的酒店時,許其琛累得骨頭都散架了,明明都是些小姑娘,怎麽力氣那麽大。

上海的氣溫并不比尼斯低多少,似乎更悶熱一些。

不過即使換了個地方,劇組的高效率依舊沒有變,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進入狀态。

“《南柯》第58場第1次,開始!啪!”

辦公室裏忙碌而擁擠。

南柯專注地寫完采訪稿的最後一段,然後仰倒在轉椅上。

好累。

“南柯!”

半分鐘的休息時間都沒到,就聽見主任在叫他的名字,南柯坐正了身子,應了一聲,“怎麽了?”

主任急得滿頭是汗,繞過一大堆正在讨論稿件的同事走到南柯的工位跟前,“Gina闌尾炎去醫院急診了,她手上的那個采訪你趕緊替她頂一下!”

南柯面露難色,“可是我等一下也有預約,快到時間了……”

主任擺擺手,“那都沒關系,我可以讓小陳替你。”他把一疊資料放到南柯桌子上,“這個采訪我們約了快兩個多月對方才同意的,是他在中國的第一個采訪!”

南柯看了一眼資料,采訪的對象是一個作家,“Nathan?法國人?”

“沒錯,這幾年的文壇新秀。你看組裏就你和Gina用法語交流沒有問題,她現在一倒下只有你能上了,你放心,你的活兒我都會給你安排好,你現在直接去就行!”

趕鴨子上架這種事,身為雜志社頂梁柱的南柯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了。

“不用帶攝像嗎?”

“別帶,對方說了不願意曝光,只做文字采訪。”

開車到達預約地點,是一家五星級酒店,向前臺說明了來意才被同意進入。

總統套房。這個作家倒是一點也不樸素,南柯自從進入媒體行業,時間都被壓榨得所剩無幾,看書這種愛好都變成了一種奢侈,因此對于這個Nathan,他并不熟悉,不過看這架勢,估計也是法國典型的浪漫主義小說家吧。

站在門口,南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表,然後按下了門鈴。

沒有回應。

隔了一會兒,再次按下。

依然如此。

反複了大概六次,門那邊才傳來些許聲音,叮呤咣啷的,好像打翻了什麽似的。

門打開了。

“您好,我是XX雜志社的記者南……”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自我介紹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堵在喉嚨裏。

眼前的人,并不是想象中某個金發碧眼身形高大的法國青年。

是一個瘦弱蒼白的黑發男子,上身的白襯衫半敞着,估計是剛套上,渾身散發着烈酒和男士香水混雜的氣息,他倚靠着門,被碎發掩蓋住的眉頭緊鎖,整個人慢慢滑落至地面。

他擡頭,對上南柯的視線,宿醉讓他的反應比正常人慢上許多,他的眼睛慢慢地眯起,在記者的面容輪廓終于明晰的那個瞬間,瞳孔猛然收縮。

很快,又恢複成迷離的目光,笑起來,用法語向他問候。

“你好啊,我是Nathan。”

他費力地從地上爬起,搖晃的身子終于站定,将略長的頭發往後捋了捋,沖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的南柯微微一笑,用中文說道,“當然了,叫我郁寧也沒關系,随你喜歡。”

南柯沒有回握那只手,反而是郁寧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他轉身,踉踉跄跄地跨過地上東倒西歪的家具,拉開窗簾,陽光刺得他下意識遮了遮眼睛。

然後搬正兩把椅子,指了指其中一個,“請坐。”不知從哪兒翻出一張紙條,上面寫着預約的信息,“我如果沒記錯的話,貴社指派的記者是個女孩子才對。”

南柯關上門,走到那張椅子上坐下,“是的,我是臨時頂替她的。”

郁寧挑了挑眉,“真是抱歉,我記錯了日子,昨晚出去……”他聳了聳肩,“無所謂了,我現在酒已經醒了,不會影響你的工作。”

南柯緊緊捏着手裏的錄音筆,完全聽不見郁寧說了什麽,只能看到他鎖骨上的吻痕和手腕的淤青,還有這個套間滿地的狼藉。

郁寧倚靠着椅子,看着他。

“你不開始嗎?”

“CUT!”坐在監視器後面的陳導忽然喊了停,随即走上前,“郁寧,現在需要你現在處于一種用僞裝掩蓋內心情緒的狀态,要把這一點拿捏好。”

許其琛點頭,深吸了一口氣,七年前和七年後郁寧的狀态變化實在是相差太大了,這對任何演員來說都是一種挑戰,更何況他還只是個新人。

擡頭看上林然,林然玩着手裏的錄音筆,感覺許其琛在看他,也擡起了頭。

“為什麽你可以這麽快進入狀态?”許其琛十分真誠地向他求教。

“什麽狀态?”

“就是南柯的狀态啊,”許其琛解釋道,“你一下子就可以從前幾天的戲裏跳出來,立刻進入到重逢之後南柯的情緒裏。”

林然笑了笑,不說話。

他總不能說自己一看到許其琛這副被玩壞了的放蕩模樣就怒火中燒,演都不用演一下子情緒就上來了吧。

“你還沉浸在七年前的夢裏嗎,”林然忽然開口。

他的表情有一絲輕蔑,而且是非常認真的輕蔑,“那些都是假的,暧昧是假的,喜歡也是假的,只有你一個人傻傻捧着一顆真心想要塞到我手裏。離開的時候姿态那麽難看,現在倒知道收斂,知道重逢的時候要體面一點了嗎?”

看見許其琛的眉頭微微皺起,林然繼續:“你真的以為會有人喜歡你嗎?喜歡你什麽呢?這張臉?還是喜歡你年少無知的天真?別做夢了,只不過是某個特定時間點的相互慰藉而已,根本算不上喜歡。”

許其琛的眼神暗了下來,思緒好像已經不在這裏,而是飄到了很遠的地方,林然立刻轉變語氣,“記住現在的難過,你得恨南柯才對。”

許其琛擡眼看向林然,對方回應給他一個溫暖的笑,“剛剛說的話,一句都不是真的。”

一方面想讓他領悟到被人傷害的心情,另一方面又會因為他真正難過起來而感到心疼。

好麻煩啊。

“我們再來一條!”

“《南柯》第68場第2次,開始!啪!”

随着打板聲落下,許其琛的臉上露出微笑,面前林然的臉漸漸虛化,和記憶之中的某張面孔融合在一起。

“不開始嗎?記者先生?”

南柯握住錄音筆的手骨節發白,他低頭翻開同事事先準備好的提問稿,“您的新書《厭之城》的敘事基調是相當晦暗,很多讀者反映讀過會有一種強烈的孤獨感,可您的簡介中卻只寫了‘這是一個愛情故事’這句話,所以這是不是從某種方面反映了您的……愛情觀呢……”

他沒想到Gina準備的第一個問題就這麽讓人尴尬。

郁寧支起手肘,偏着腦袋看向南柯,“我寫的每一本書都反映了我的愛情觀。”他笑了笑,“每個人都會對愛情有不同的見解。對我而言啊……大概就是中國的一個成語吧。”

郁寧笑了笑,繼續道:“驚弓之鳥。”

“我的愛情觀非常之消極,可以說,我就是那只鳥。”

南柯低下頭,提問稿上的字好像在旋轉,他費了很大精力才将注意力集中在上面:“您在小說中對于抑郁症的狀态描寫得非常具有真實感,請問您在創作過程中是如何獲取素材的呢?”

“沒人說過,抑郁症這種病症格外地眷顧作家群體嗎?”說完這句話,看見南柯的臉色一變,郁寧又笑出來,陽光下的笑臉和過去的那個少年幾乎沒有分別。

“開玩笑的。我只是極盡所能去挖掘內心的焦慮和沮喪而已,這樣就足夠了。”

就這樣,按照提問稿一個一個提問,郁寧出人意料地配合,時間安靜地流淌。

南柯合上提問稿,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讀者們都非常好奇,您有哪些靈感來源?”

“靈感來源……”郁寧的眼神飄忽,“酒精?大量的酒精。還有……我不太确定你們是不是可以寫進去……”

郁寧的眼神停在南柯的身上,對上他的雙眼,無聲地做了個口型。

一個英文單詞,唇形很像是在微笑。

SEX。

南柯一下子按下了錄音筆的關閉鍵。

郁寧一臉不解,直到對方上前,雙手顫抖着抓住他的衣領,他依舊保持着臉上疑惑的神色,“記者先生,你為什麽生氣呢?”

“被你不告而別抛棄至今的我,都還在保持微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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