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IF】·谵妄症(十四)

前情提要:啥玩意,本篇不存在這種東西,沒有。

OK?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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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你說別愛啊又依依不舍*

你很快完成了新的小說。同樣是短篇。

在教授幫你修改過後,你用普通的紙謄寫一份裝進了普通的信封,也沒再用教授的印章封口。

因為最近被壓着開始練習書寫,字跡大有不同,你就又換了個筆名。

下次他們去倫敦的時候你也跟着去了,投稿的報社也是閉着眼睛随便選的。

對于你的小任性,教授沒有說什麽,望着你的眼神是你希望看見的支持和鼓勵,淡淡的溫和裏滿是包容。

你時常在深夜裏思考,究竟怎麽樣的人才會每天被這樣的目光注視都無動于衷呢?

沒有吧?沒有吧??那種鐵石心腸的和昆蟲一樣的人根本不可能存在吧??

反正你是沒有辦法抑制住自己心動啦……

這次投稿的結局不意外是被拒了,你想果然如此,轉頭又給另一家報社投了信。

不過你很快就沒有擔心這家報社會給你答複什麽的心情了。

在上次莫蘭上校從印度執行任務回來時,你還在放心劇情正常走在軌道上(當然,對于可能的「既定結局」的擔心也有不少),然而偶然間,你知道了莫裏亞蒂教授竟在全力調查某個人,并準備将其抹殺。

那就是……

查爾斯·奧古斯塔斯·米爾沃頓!!!

你震驚當場。

草!!!(一種植物)

小日子過得太舒坦,你差點忘了還有這個究極帶惡人。

面對你驚恐瞪大的眼睛,罪魁禍首小教授也只是無害地笑了笑,說:“之前聽伊伊提起過……”

“非常的感興趣,就特別去調查了一下。于是就——”

“好了,到此為止,不要說了。”

你捂住臉把腦袋深深埋下。

都是你當初嘴瓢的鍋!你把迄今為止的劇情全劇透了,大聰明莫裏亞蒂教授怎麽可能沒有一點行動?

想想這幾個月來他調查米爾沃頓硬是沒給你察覺到半點風聲,現在讓你知道,和主動暴露也差不多了。

既然如此那肯定是……又雙叒叕準備從你嘴裏套情報??

你于是又支愣起來了。

擡頭就問小教授遇到了什麽麻煩。

威廉點頭,大方承認:“米爾沃頓這個人,十分的謹慎和狡猾。”

“他的情報網想必也是如蜘蛛網一般覆蓋了這個國家吧……哪怕我們已經非常隐秘地調查他的事跡,但還是被他察覺到「有人意圖對他不利」,反應迅速的将自己保護了起來。”

“現在米爾沃頓大部分時間龜縮在布萊頓的別府裏,就算出行也随身跟着傭兵,他本人也精通格鬥術,這一切都讓暗殺他變得困難重重。”

“現在仍對我們有利的是他并不知道調查他的人是「誰」。或許能推測出是如今倫敦街頭熱議的「犯罪卿」吧。「莫裏亞蒂」之名還未暴露在他眼前,但若是被他知曉,我們的處境就會變得極其被動……”

聽到這裏你也大概明白了小教授想從你這裏知道什麽。

——能夠成功抹殺米爾沃頓的某個時機。

你其實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拒絕。

說真的,你現在已經不太确信「劇情」帶給你的一部分信息。

當人的行動做出改變,那麽曾經你看到的他們的「未來」之中,肯定就有一些情況不存在或截然相反,貿然說出來的話,就會給教授錯誤認知,然後導致錯誤的判斷吧。

那樣的後果你是無法承擔的。

更重要的是,你根本不能判斷劇情哪些會改變,那些不會改變。

你天生的直覺能幫你快速做出選擇規避一部分的風險,但直覺并不是萬能的,它無法回答你的任何疑問,也不能将每個未來的景象清晰的展現在你面前。

那些依靠直覺所做出的選擇,你也必須要付出全部努力,才能讓事件的軌跡走向你期待的樣子呀。

……但。

你想起劇情中米爾沃頓的所做所為。

他設計了善良的懷特利議員,謀害他全家,又奪取他的性命與聲明,做出如此殘酷殘忍之事……僅僅只是為了看見「正義堕入邪惡」,為了他那不被世人所容與理解的、愉悅感。

僅此而已。

你無法原諒這種人。

當初即便是紙片故事,你都讨厭透了這個逼。

恨不得老師當場就畫他下地獄。

尤其米爾沃頓這個逼還在你喜歡的同人小說裏害死了你最喜歡的女主……不可饒恕啊可惡!!

你越想越氣,怒氣buff疊起來了。

因此對于小教授想從你這裏獲取情報這件事,你沒有像以往一樣感到羞惱和氣憤。

如果可以,你也想向莫裏亞蒂提供與之相關的準确情報,但你現在頭腦中可供訴說的信息太過碎片化,無法給你準确判斷。

你能肯定的只有米爾沃頓一定會領便當。

但他怎麽領的便當,做出什麽事後、什麽時候領的便當,還有便當誰給他送的,你都無從知曉。

你來到這裏的時候漫畫才連載到四簽名的第二幕啊可惡!

所以你只能這樣告訴他:“等到「那個時機」到來之時,我一定會告訴教授的。”

“只是我所謂的「直覺」也并非準确無誤,不可以将我的話作為唯一參考哦?屆時教授做出決斷之時,也務必結合實情,萬分謹慎……”

你憂心忡忡的話沒有說完,教授忽然摸了你的腦袋,還用上了力氣。

“伊伊,我的本意不是要給你造成壓力。”他笑容忽然間變得苦澀,“抱歉,下意識的就把你牽扯了進來……”

而且又說出了像是在自責一樣的話。

“教授?”你歪了一下頭。

然後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

但威廉這次卻回避了你的注視。

再次說出抱歉後他抽走了自己的手,起身匆匆離開。

你沒有追上去,只是看着他宛如倉皇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好像糾結得越來越深了的樣子。

你想。

那些自責的情感像海嘯的浪潮一樣追逐着他,像深淵的黑暗一樣吞噬了他,像沉重的鎖鏈,束縛住了他的雙腳。

要逃嗎?還要逃嗎?還要……逃去輕松的那一邊嗎?

你在心底無聲發問。

可惜小教授既聽不見,也不會回答。

在這之後你和他再碰面還是平常相處的狀态。

威廉沒再和你透露米爾沃頓的事,即便是你提起他也會立刻轉移話題,看起來是真的不準備讓你涉足了。

行吧,你只好暫且放下這件事,想着等在報紙上看到「開膛手傑克」案件出現再直接告訴教授好了。

說起來開膛手的兇案也是米爾沃頓在背後推動的,不知道被你劇透的小教授會不會想辦法在它發酵之前解決……不過你覺得大概率懸。

畢竟「開膛手傑克」在你的世界裏也是維多利亞時期十分著名的案件,直到二十一世紀仍然引起了數不清的二編浪潮,是和「泰坦尼克號」差不多同級別的「标識事件」。

縱使被你這只蝴蝶影響了,肯定也會以別的你無法預知的面目出現吧。

歷史的必然性與未來的偶然性,真複雜啊。

你近期思考的次數太多,總覺得腦袋要疼起來了。

為了平複心情你只好做點什麽轉移注意力,寫寫日記看看小說。

出門采購路過書店時,發現倫敦流行小說新晉文豪繼《緋字的研究》後出了「福爾摩斯探案」的續作,你顧不上變成檸檬貓貓頭,抱着新書只想感謝華生醫生救你狗命。

除了書以外,你還買了新的筆記本和墨水,最近書寫量增大,這些紙筆都消耗很快。

由于要關注社會新聞看能不能得到情報什麽的,報紙你也買了一份,今天比較引人矚目的是一則關于貴族千金失蹤的報道。

最後,還有一件你買來想做為保險的東西。

這段時間你收到了不少小教授送給你的禮物,作為回禮,你就送了他一副面具。

定制的你付不起錢,親手制作的話、你的手工活不行,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在百貨商場裏精挑細選了。

收到你的禮物,難得見莫裏亞蒂教授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緋紅瞳孔裏清晰倒映了你的影子。

“這是……送給我的嗎?”他語氣很不确定的問。

“嗯、嗯!就,想感謝教授這段時間的教導啦。(扭捏)”

你低着頭很不好意思,“很普通的東西,既不昂貴,也不稀奇,甚至不是親手做的……但我覺得這是很必要的!”

教授笑了:“謝謝,你的這份心意就足夠珍貴了。”

等他拆開一看,發現禮物是一副面具。

純白色的,沒有任何花紋或是裝飾,也看不出任何特別之處,真的就非常符合你對它「普通」一詞的形容,精準到一分一厘的偏差都沒有。

如果硬要說有什麽特殊的地方,那就是看起來有點陰森森的。

繞是威廉這等聰明人,一時之間也不理解你為什麽送他這樣的面具。屆不到啊屆不到。

戴在臉上整個面龐都會被遮掩在面具之下,只有眼睛處挖出了兩個孔洞用以視物,除此外不會露出一絲多餘的肌膚,實際佩戴的效果恐怕挺吓人。

不是能在平常或舞會上使用的面具(萬聖節特殊裝扮除外)……倒是很适合隐藏身份。

你解釋:“因為教授在社會上也算是有名氣的人物吧?年紀輕輕就是教授,發表了很出名的論文,本人長得這麽漂亮又好看,金發赤瞳,就像寶石一樣閃閃發着光!”

威廉見你氣勢洶洶的,便含笑軟了語調決定配合你。

道:“……嗯,我很好看,所以?”

“所以以後穿黑鬥篷出門時,麻煩您把面具戴上。”

你表情超級嚴肅,情緒上頭直接不管不顧一把握住了小教授的手,十分認真地和他對視:“教授的臉辨識度太高了。萬一被人認出來怎麽辦!(貓貓擔憂)”

情深意切,語重心長,像極了怕漂亮崽崽出門慘遭非禮的老媽子。

威廉微笑的臉一僵。

“伊伊,這種事……”

“這種事真的很重要!”

你打斷他的話。

“就當是我任性的請求啦。萬一出了意外提前暴露了莫裏亞蒂與「犯罪卿」的聯系,對教授的計劃打擊是很大的吧。”

你用小動物一般的眼神哀求他。

強忍住羞恥心不停地軟聲軟語說“拜托啦、拜托啦”。

貓貓賣萌.jpg

威廉抵擋不住你的攻勢,又掙不開你緊緊抓住他的手。

最後,只好勉為其難答應了。

看着你在他同意後歡呼雀躍的樣子,威廉也不自覺揚起嘴角,露出了真心的微笑。

這個面具,怎麽說都是你的一片心意,而且你的擔憂也不無道理,往後他的行動确實需要更加謹慎小心。

最重要的是……貓貓的請求是無法拒絕的。

他想你握着他的手努力哀求的模樣實在是太可愛了。

于是就壞心眼表現出了很為難的樣子。

你臉頰紅紅的,眼睛裏全都是他。

如果可以,真想你就這樣一直注視着他才好。

威廉把你送的面具捧在手裏,仔仔細細端詳欣賞摸過之後,就放回禮物盒裏揣着它有意無意在宅邸晃了一圈。

确信所有人都知道了貓貓給他送禮物了這件事、正暗自高興得意時,結果威廉在路易斯手裏也看到了包裝大小都差不多的禮物盒。

不出意料的話裏面裝着的東西應該也是差不多的,甚至是貓貓一起挑選的。

原本的好心情戛然而止。

威廉在腦中跟自己再三強調貓貓是一種沒心沒肺的小動物,天真爛漫,随心所欲,你尚年少不更事,許多東西不明不白……但他依舊忍不住。

可還沒等他開口問,他的弟弟立刻就先跟他抱怨上了。

路易斯說你給他送了一個白慘慘的面具,還要求他以後出門執行任務時必須戴上、免得因兄弟相似的外貌被誤認成是莫裏亞蒂教授,導致某些很嚴重的後果什麽的。

“哥哥!帶這個面具真的沒關系嗎??不是我刻薄,她最近得寸進尺、指手畫腳的地方真是越來越多了——”

“……沒事,這次就聽她的建議吧。畢竟我們現在還要隐藏身份,戴面具是個很好的想法。我也收到了和路易斯一樣的東西。”

威廉低頭看着手裏的禮物盒,嘴角微笑弧度不變:“只是,原來不止是我一個人有的呀。(^_^)”

“……”路易斯沉默。

他哥低頭露出的笑,有點恐怖。

路易斯略顯局促的喊了一聲“哥哥”。

威廉聞言擡眸,笑臉和平常那般溫和無害。

“伊伊呢?”他輕聲問,“我有些話想和她說。”

路易斯沉默了半秒才道:“她剛剛把這個交給我後就出門了。”

“說是上家報社退回了她的投稿,她要趕在信箱被取信前,給下家報社投稿。因為很近,不等我阻攔就獨自跑出去了。”

“……”威廉也跟着沉默了。

他毫不意外直覺敏銳的貓貓會立刻跑掉。

但她也不會跑到哪裏去,貓貓對倫敦的街道比達勒姆生疏,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

兄弟二人此刻站在走廊上,威廉便側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氣。

進入夏季的倫敦,雨霧來的比秋冬更不可估測,上午還是爽朗的藍天白雲,現在已經是陰雲密布了。

于是不禁擔憂地問:“她現在跑出外面去,有帶傘嗎?”

路易斯看到窗外的暗沉天色也皺起了眉,不過:

“她說她會在下雨前回來。”

威廉這才露出稍稍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路易斯疑惑問怎麽了嗎,他只是微笑以對,說:“想起來伊伊不喜歡下雨。”

“也沒什麽,我們就在家裏等她吧。”

話音剛落,窗外便響起幾聲壓抑的雷鳴。

像是有什麽大事即将發生,光和亮都被褫奪,遮擋在倫敦之外的地方。

潛藏在暗夜裏的鬼魅都蘇醒過來了,張牙舞爪在陽光隐退風雨欲來的地界,猶如惡龍張開巨翼,籠罩整個城市。

威廉無端想起那個讓他撿到了黑色皮毛藍蓮花色眼睛貓貓的月夜。

“……!”他立刻遏制自己的想法。

忽然一瞬內心的煩悶多了起來。

路易斯幾乎立刻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

但威廉依舊笑着說沒事,搖頭拒絕弟弟提出“休息一下”的建議,轉身往書房走。

擔憂并沒有減少多少的路易斯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書房裏,威廉首先注意到的是你的小桌子。

不齊整的堆放着小說和筆記本,鋼筆和墨水擺在慣用手那邊,一本作者是柯南·道爾的新書壓着一張報紙。

他一眼就看清頭條版面的字,刊登着某位貴族少女離奇失蹤的案件。

這是你買回來的報紙,上午他還和你一起看了并讨論過。

威廉清楚記得你當時的表情和神态,皺着眉神色凝重,說對那失蹤的少女有“不祥的預感”,于是他當時便大抵猜到了女孩的現狀兇多吉少,還寬慰你蘇格蘭場一定會頂不住壓力去找福爾摩斯。

以那位名偵探出色的觀察力,失蹤案應當很快就會告破。

他想着這個事件會由福爾摩斯解決,于是便沒有投注太多的心思。

但現在威廉忽然感興趣了。出色的記憶力讓他想起失蹤的貴族少女(名字是葛萊蒂絲·W·蓋洛普)是慈善家巴頓男爵的外孫女,他曾在監護人洛克威爾伯爵的慈善晚會上見過那個老人。

勉強算是有點交情,男爵雖然喜好八卦但也是個本性不錯的善良貴族。

威廉想了又想,忽然轉身,對路易斯說立刻聯系蘇格蘭場的內應,他想要近年來所有有關「少女失蹤」案件的信息。

這驚到了路易斯,腦海中浮現的首先就是你的臉,不由驚呼:“哥哥,這、怎麽突然?”

“只是看到這個報道,突然就産生了某個想法。”

威廉朝弟弟安撫地笑了笑,拿起報紙遞給他,聲音忽然沉下來:“……希望是我臆測錯誤才好。”

路易斯于是沒有再問更多。

離開書房去為哥哥聯系了蘇格蘭場的內應派特森。

随着時間的推移,窗外陰雲翻滾不休,悶雷陣陣,像沉重的鼓在回形音樂廳連綿敲響,音浪全都擊打在屋中人的雙耳鼓膜之上。

威廉發現自己這會兒很難集中精神。

也許是窗外的雷鳴太吵鬧,也許是雨前的空氣太沉悶,也許是先前發生的禮物一事讓他太在意,也許……

他出神的盯着那張屬于你的小桌子,現在空無一人,它的主人不在這裏。

蘇格蘭場的資料還沒送來,桌面堆積的工作和論文也暫時無心理會,威廉起身坐到了你的位置上,拿起了桌面的偵探小說。

這張小桌子是按照你的身高定制的,對他來說有點矮了,他硬擠進來,就像大人霸占了孩子的小小世界。

威廉随意翻了翻小說,紙上的文字看在眼裏,卻沒認真讀進腦中。

他就這樣看了有一會兒,連故事講的什麽內容都不知道。

——好吧。

聰明的莫裏亞蒂教授心想,他不得不承認是你跑出去了不見人影,導致他現在心煩意亂,魂不守舍的。

他垂着頭顱仿佛在沉思,亦或是在認真讀書,但其實只是在發呆。

鐘表的聲音滴滴答答,心髒的搏動也是單調重複的韻律,頻繁的不斷的在耳邊響起,連同窗外的風與雷鳴一起編織成交響樂,異常喧嘩,吵鬧。

威廉習慣了你時不時偷看他的目光,灼灼像黑暗中唯一的螢火難以忽視,但幾個月來他竟沒有一次成功把你抓個正着;習慣了以往只有他獨處的空間裏多出另一人的呼吸,又輕又淺,威廉從傑克老師那裏學習到的技巧,能讓他輕易判斷出擁有這樣稚嫩呼吸聲的是年輕的女孩子,柔軟,輕盈,無害。

你喜歡在下午茶時吃烤點心喝熱牛奶,室內總會飄浮着香甜的氣味,明明茶點也不是加了多少糖的東西。

威廉并不嗜甜,攝取糖分基本是為了補充用腦後的消耗。但和你有關的話,即便呼吸的空氣變成了濃稠的蜜糖、似乎也不會覺得膩味。

倘若……從此失去你,沒有你的氣息萦繞在身邊的話,也許他再花上幾個月時間也能适應沒有你的日子吧。

只是往後每個午夜裏的夢回時刻,恐不再會有安眠。

燭火将他所處的黑暗燒穿了一個瑩亮的洞。

任憑他如何努力,都無法填滿空缺。

并且洞還會将随着時間推移而逐漸坍塌崩壞,那個缺口會變得越來越大。

最終,将威廉·詹姆斯·莫裏亞蒂吞噬殆盡。

“轟——隆——”

驚雷。

風的呼號不曾斷絕。

夾雜着無數豆大水珠拍打在玻璃窗上的碎響。

下雨了。

威廉猛地站起來,椅子受力倒在了地板上。

他将自己的思緒奮力從你的海裏抽出,将視線投向書房門,有人從外面推門進來,是弟弟路易斯。

“哥哥!”路易斯表情略顯凝重,“伊伊她……還沒回來。”

“……”威廉耳邊的雜音倏地炸開,腦海出現短暫空白。

你出門已經至少有三個小時。

投稿的信箱不過與莫裏亞蒂伯爵府隔着四條街,很近的距離,三小時都夠十次來回了。

威廉立刻強迫自己冷靜,還能沉穩出聲安撫弟弟先不要焦躁。

出門前你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常行為,還特地告訴了路易斯會在“下雨前回來”,甚至你還是穿着他送給你的那套裙子出去的。

按照你的性格,你肯定會遵照自己所言行動,不會因為貪玩這種理由就逗留在外,讓他們擔心。

那就必定是發生了什麽不可控的某事……

威廉越是思考就越覺得事态在往糟糕的方向發展。

動搖得也越來越厲害。

你……會像是一開始突然出現的那樣,突然又消失不見了嗎?

念頭一旦萌生,就如開弓之箭勢不可擋,瞬間席卷了莫裏亞蒂教授的腦海。

你的存在本就是上天賜予的神跡。如果你回到你的世界,對神明而言也不過是收回了恩賜給他的禮物。

你原本就……不屬于這裏,不屬于他。

幾個月前威廉還能微笑着用輕松的語氣說沒事,迷路的貓貓找到了回家的路,該為她高興才是。

可現在,他低着頭,站在原地全身肌肉緊繃僵直,喉嚨像被割斷了般劇烈地疼痛着。

還是路易斯叫醒了他,對他說哥哥不要太擔憂以至混亂了思考。

“她不是那種會被輕易騙走或拐走的女孩子。”威廉聽到弟弟用沉穩冷靜的聲音說,“但如果對方是團體作案的高大男性,就很難抵抗了。”

跟着還低低抱怨了兩句說早知道就該跟上那只不知天高地厚十九世紀很危險的皮皮貓。

“按照最糟糕的事态推測的話,她真的被誘拐了……搭乘火車目标太明顯,犯罪者們肯定是坐馬車轉移,三個小時,人肯定還在倫敦境內。”

路易斯分析的頭頭是道,“哥哥,快下命令吧!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時間。”

威廉沉默看着弟弟,目光接觸到那雙鏡片之下與自己相似、但又完全迥異的緋紅眼睛,也看見了裏面倒映着的石像般的自己,此刻呆愣的模樣比馬戲團裏的小醜還要可笑和滑稽。

“……你說得對,路易斯。”

他擡起頭來,表情終于有一絲松動。

“抱歉讓你看到這副出醜的樣子,我真是,在想什麽呢——”

明明現在需要優先考慮的,是你的安危。

威廉閉了閉眼,深呼一口氣後摒棄掉那些雜亂的念頭,立刻着手安排尋找你的行動。

路易斯問要不要也通知蘇格蘭場,威廉考慮過後,點頭說告知警署,吩咐內應重點關注警察的行動,如果福爾摩斯插手立刻通知莫裏亞蒂,并盡快把他需要的資料調取送來。

讓蘇格蘭場的人在明面上尋找,同時他們也使用莫裏亞蒂的人脈網絡在背地搜尋。

“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可能會被阿爾伯特哥哥罵呢……”

威廉苦笑道。

為了找只小黑貓勞師動衆什麽的。

路易斯沒有接話。

這話沒法接啊!真沒法接。

雖然路易斯也認為他哥大概率說的是對的。

但這種時候還是保持沉默吧……

兄弟二人暫時沒有動用犯罪卿的情報網,而是利用莫裏亞蒂的伯爵的權勢,很快就順利的問到了非常有用的消息。

有信箱的那條街上,不止一個的目擊者說在兩個多或三小時前見到了你,畢竟你的着裝實在惹人注目,令人印象深刻。

街邊糖果店的店主說看到你被一個看起來很輕浮的黑發男人叫住了,兩人站在他的店門前聊了幾分鐘就互相告辭了,氣氛很平和融洽的樣子,并沒有起沖突。

路易斯疑惑:“她在倫敦有熟人??”

威廉不置可否,再問:“能請你詳細描述一下那個黑發男人的長相嗎?”

糖果店主:“哦哦,這個當然可以!我碰巧還知道他的名字呢,就是之前經常能在報紙上看到的名人——那個名偵探,叫什麽……夏洛克·福爾摩斯!”

路易斯一聽這個名字,表情差點扭曲:“……什,竟然?!”

威廉倒沒什麽反應似的,繼續問了幾個問題,溫和謝過店主,轉身後神色無比凝重。

兄弟二人循着店主所指的、你離開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又問了街邊有目擊到你的店家,發現你在離伯爵府還有兩條街的距離時,忽然改了行進路線,拐向了貧民區。

此時雨已經停了,風也沉默寡言,時間臨近黃昏,霧都倫敦開始泛起朦胧的水霧。

四周景物的可視度進一步降低。

但威廉還是眼尖的發現了令人心碎的線索。

你出門時戴的白色貝雷帽此刻正孤零零躺在一個街道拐角的牆根下。

那是他特地為難你定做的,就算被泥水打濕有些看不出原本墨顏,但威廉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什麽情況下你會連掉在地上的帽子都來不及撿起?

他根本不敢去想象。

不過威廉和路易斯都沒有第一時間采取行動,而是心生警惕的停留在了原地。

因為有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某個現象發生了。

那個街角,牆邊,在并未濃稠到足以完全遮掩視線的白霧裏,突兀、毫無預兆的出現了一個男人。

好似他原本就站在哪裏,沉默如雕像般的伫立了許久。

男人穿着黑色大衣,滿身水汽,仿佛曾穿行在綿密又朦胧的細雨裏。

可倫敦剛才下的是一場聲勢浩大的傾盆大雨。

更奇異的事情是……

男人有一雙藍蓮花色的眼睛。

他俯身撿起地上髒污的白色貝雷帽,擡眼看來。

霎那間,像冰冷徹骨的寒風裹挾雪粒撲面而來,像雪山傳說的狼王站在冰原俯視人類,高大的身軀帶來了山岳般的極強壓迫感,卻并不讓人覺得窒息。

貌似是遠道而來的客人露出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睛望向莫裏亞蒂兄弟。

「請問你有曾見過我的女兒嗎?」男人問。

他胸口戴着白花。

-TBC-

*注:“你說別愛啊又依依不舍”,歌詞,出自福祿壽FloruitShow的《我用什麽把你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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