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陸小鳳回到京城,他沒有一下船就直奔金銘滅去,反而是找了家店,好好地洗澡,将身上因為來回奔波而染上的塵土洗淨,然後換了身衣服。

陸小鳳一直是個很英俊的男人,當他不把自己打理幹淨時,身上總有一股浪子的不羁勁,但當他将自己打理幹淨,換上新衣袍時,最苛刻的女人怕都要多看他兩眼。

上德陽樓,點了一盤虎皮肉連幾碟小菜,溫一壺熱酒,日子別提有多惬意。

朋友來了,是和他打賭的朋友,他看陸小鳳,微笑道:“已經解決了?”只要是知道陸小鳳傳奇經歷的朋友,都會對他的智力和體力抱有絕對的信心,因為他是陸小鳳!

陸小鳳喝一口酒,把嘴裏塞滿的肉咽下去道:“還沒有。”

朋友在他身邊坐下,讓店小二給自己添了一副碗筷連并幾個菜道:“那是快解決了。”他竟然比陸小鳳自己對他都有信心。

陸小鳳并沒有覺得苦,因為被朋友信任是一件很好的事,而且,他确實有了眉目,便道:“或許。”

等他搞清楚猴精偷得是什麽,結果便自然明了。

奪命镖悄悄跟在吳三爺身後,他已知道司空摘星的目标是什麽。

吳三爺一路搖搖晃晃地走着,速度很慢,方便更多人看見他,向他點頭致意,從金銘滅走到燕子巷,竟然花了近一個時辰。

那實在是座很大的院子,而且建得富麗堂皇,朱紅色的瓦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牆面上好像貼了金子。

他很有錢,卻從來都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因為吳三爺是一個很樂善好施,人脈也很廣的人,他的朋友很多,也願意出手一二保他安全,所以,即使他的房屋建得再寬敞亮堂,也很少有人會把主意打到吳三爺頭上。

奪命镖尾随他身後,在院子裏一陣翻騰,他的輕功沒有司空摘星高明,但也不算差,能做到“來無影去無蹤”,又兼之很有一手翻箱倒櫃的功夫,很快便找到了被吳三爺視若珍寶的帝王綠翡翠。

在藏寶閣的最後一間。

他打量四周密閉空間,以及擺放在房間的一張床,笑眯眯的。

知道司空摘星要偷什麽,還擔心治不住他?笑容變得更加陰狠,不過就是個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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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銘滅打烊時間不早也不遲,當最後一絲落日餘晖被夜幕吞沒,店鋪的大門便落鎖。

掌櫃在一筆一劃地算賬,夥計則把貴重物品全部移進庫房,有夥計道:“要一起喝一杯嗎,掌櫃的?”

掌櫃是個和善人,也是個喜歡喝酒的人,如果被夥計拉去喝酒,便會豪爽地結賬,他道:“今天不去。”

夥計奇道:“是家裏有什麽事?”

掌櫃道:“不是。”

夥計又道:“那是公事?”

掌櫃道:“也不是。”

夥計的好奇心大盛道:“有什麽事比喝酒還重要。”

掌櫃道:“自然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這世界上還有比金錢交易更加赤裸,更加公平的雇傭關系嗎?

夥計肅然道:“那是應該去的。”

确實,這世界上沒有什麽比拿錢辦事更加重要。

掌櫃笑眯眯地将賬本一合道:“接下來的工作就交給你們了。”

他先換了件衣服,替人辦事,自然不能穿上午在店鋪裏的衣服去,因為銅臭味太足,掌櫃拐進自己在京城置辦的小院子,不大,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這一換衣服,就換到了深更半夜,夜已深,天幕成了最好的遮蔽物。

一個面容平凡無奇的年輕人從院中蹿出來,他的短打很普通,面容很普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但腳上的功夫卻一點都不普通。

他的腳步,比貓更輕柔,更靈巧,樹枝不足以作為附着點,只要是一片輕薄的樹葉,便能再次起跳。

江湖第一輕功高手,果然名不虛傳。

熟門熟路地進院子,在吳三爺沒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屋子裏摸索了很多次,這世界上怕沒有任何一個人比司空摘星更加熟悉這房間的陳設。

吳三爺就睡在他的藏寶閣裏,四周全是櫃子,放他各式各樣的古玩珍奇,而人,則睡在四四方方的床上。

床很硬,姿勢很标準,活像睡在棺材裏。

想要拿到帝王綠翡翠,他必須越過吳三爺,在他藏寶的櫃子裏翻騰,但這對司空摘星來說并不是一件難事,他能在衆目睽睽之下盜走物件,更不要說是一個睡着的人。

吳三爺睡得很沉,一個人白天走太多路,晚上總會睡得很沉,司空摘星從他身邊走過,還聽見吳三爺發出一小串均勻的呼嚕聲。

有目的性地拉開櫃子,他很清楚翡翠被收在哪一格。

“!”

司空摘星連續幾個後空翻利落後退,他的輕功很好,要不然絕不會能躲過迎面而來的機關暗器,短短的一日內,吳三爺藏寶的櫃子已經被做成機關,當他打開櫃門觸動彈簧,便會有數不清粹毒的武器向他射來。

抹了毒的刃反射冷冷的光。

司空摘星若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那他便別做猴精別做機靈鬼了,他絕對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鐵鏈“嗖”地一聲從櫃子裏飛出,打司空摘星一個措手不及,也不知他從兜裏掏出什麽,千鈞一發之際竟然把鏈子镖打出幾米遠。

這眼力,這臂力,不像是一個賊,倒像是一個練暗器的江湖人。

奪命镖從櫃子裏奪門而出,吳三爺放古董花瓶的櫃子很大,足夠一個身材高瘦的年輕人舒舒服服地躺進去,他從早晨潛伏至今,等的就是司空摘星。

哪怕他有通天的本領,也別想逃出自己精心布置的機關陣。

吳三爺還在打一連串均勻的小呼嚕,他早被奪命镖用藥迷倒了,即使火燒到他的屁股上,也絕對不會醒來。

不僅不會醒來,還從容地翻個身。

司空摘星心道中計了,片刻也不停留,直接向外跑,期間觸碰到奪命镖的機關無數,不是用高明的輕功躲過去,就是以力打力,暗器從袖口飛出,将金屬器打得七八丈遠。

奪命镖心道,聽說過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妙手空空,卻不知道他手上竟然還有這等暗器功夫,怕是青衣樓專攻暗器的高手,也沒有他利索。

這麽橫沖直撞,竟然給他破了奪命镖針對司空摘星精心設計的機關陣,倒不知道是他精于陣法大智若愚,還是走了狗屎運。

轉眼間跑出了屋子,奪命镖在背後窮追猛打,只留下一屋子的暗器,以及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吳三爺。

奪命镖與司空摘星停在房頂上,對他們這些江湖人來說,飛檐走壁本不是難事。

奪命镖道:“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司空摘星竟然會有這一天。”

路人臉青年道:“你怎麽知道我就是司空摘星。”

奪命镖又道:“全天下能夠把死人演活的,恐怕也只有司空摘星一個。”

青年笑道:“那你還真是猜錯了,我确實不是司空摘星。”

奪命镖不想和他接着耗下去,鏈子镖已拿在手上,他道:“酒鬼說自己不喜歡喝酒,你看有沒有人相信。”

語畢,便将手上的鏈子镖一把扔過去,招式狠辣,來勢洶洶。

都說司空摘星妙手空空,但那都是偷上的功夫,一個将偷當做藝術的人,或許有很好的輕功,很好的易容術,但殺人的功夫卻不一樣好到哪裏去,和他正相反,青衣樓的人,個個都是殺人的行家。

青年嘆了一口氣道:“我說我不是司空摘星,你還這麽堅持是要吃虧的。”說着靈活一閃身,躲過了鏈子镖的攻擊。

他的輕功也很好,縱身一躍竟然穩穩地站在還沒來及收回的鐵鏈上,當時腳尖幾次轉換,便跑到奪命镖身前,不由分說灑出一把毒砂。

暗器,毒藥,他練得功夫,指不定比殺人的青衣樓殺手還要陰毒點。

奪命镖即使退閃,卻還難免吸入了一點毒砂,那玩意兒的發作速度相當快,他當時就覺得頭暈眼花很不得勁。

心底的疑惑終于破土而出,雖然聽說司空摘星是個比鬼都機靈的人,但還真沒聽說過他會用暗器毒砂。

有人無端出現在他身後道:“得手了。”

能将一個人塞進去的大布口袋從他腦袋上劈頭蓋臉地一遮,整個人連人全被裝進大布袋裏。

朦胧的月光打在房頂上,赫然是剛才還在呼呼大睡的吳三爺!

“吳三爺”的身材很圓潤,面容很和善,但那雙眼睛此刻卻滴溜溜直轉,顯得古靈精怪,他對對面平凡臉的青年道:“扮作我的感覺可好?”

那青年也笑嘻嘻的,伸手從臉上一扯,面具便被他撕下來,奪命镖此刻若能看見他的面孔,定然大驚,這不就是被南王收買,幾次給他通風報信的夥計嗎?

夥計道:“哪裏的話,我怎麽敢扮作偷王之王司空摘星。”他笑嘻嘻道,“畢竟,您可是連人都能偷啊!”

真正的司空摘星也笑了,将“吳三爺”肥肥的臉擠出了一臉褶子。

他道:“這世界上,還真沒有什麽我偷不到的東西。”

幾日之前,司空摘星接到了一個很有趣的委托,雇主請他偷一個不知姓名不知根底的人,那就是殺了金銘滅掌櫃的兇手。

他覺得很有趣,對方給的錢也很實在,便接下了這則委托。

司空摘星想,這委托真是好玩極了,怕是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接不到更好玩,更有樂子的委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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