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這崽子确實是嬌氣, 素日裏吃奶時便只肯吃一邊,給他挪換個位置便要哭, 只喂了一頭, 那另一頭就勢必要脹。

沈卻不好意思開口去問陶衣如母女,便只好悄悄回屋下了簾,自己去揉。

可惜思來喜歡的那處, 今日卻好巧不巧地讓謝時觀給咬了,一點也沒給他剩下, 小崽子鉚足了勁, 也沒能吃到奶水,登時便又紅着臉,氣得哭起來。

沈卻被他咬疼了, 微微皺起眉, 可手上還要接着哄。

不過這小崽子倒是能屈能伸,餓狠了, 那挑三揀四的脾氣便就沒了, 換到另一側,倒也肯賞臉吃一吃了。

而謝時觀則貼在沈卻身後走, 這鄉下屋裏沒設地龍, 殿下支使谷雨同小滿将這院裏翻遍了, 也只找到一小堆燒飯用的竈炭。

這東西沒法在屋裏用,一點着, 便熏得滿屋子裏都是濃煙。

可這南邊霜寒濕重,屋裏比屋外還要涼,沈卻一身都汗濕了, 把人揉搓一把, 只怕都能擰出水來, 這會兒崽子要吃奶,他又要将披在身上的那件寬袍半解,凍得手腳都涼了。

謝時觀黏黏膩膩地貼在他身後,他身上的燙還未下去,隔着身上那件單衣,熾熱地抵在沈卻後腰上。

方才這啞巴在榻上,分明還是一副意亂情迷的模樣,這才不過片刻,他便又成了這懷中崽子的耶耶,滿眼的慈憐,連解衣襟的動作都顯得聖潔。

他頭稍低,把下巴尖擱在那啞巴肩上,扯開身上披的那件寬大鶴氅,攏住沈卻臂膀,他也不知道自己人重,這一壓,沈卻頓時便動不了了。

随即謝時觀便低下眼去,仔細打量起他懷裏那個小崽子來,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後嗣,殿下不喜歡小孩子,那樣軟、那樣脆弱,仿佛只要碰上一碰,便要碎掉。

可這般幼弱的小生命,竟能嚎出這般驚人的哭聲,就算知道這小東西與自己血脈相連,謝時觀也很難對他産生什麽好感,很不想沈卻哄他,只覺得他吵,該被捂上嘴才是。

但只要想到他是這啞巴同他的崽子,王爺心裏便要無端升起一種很不真切的感覺,眼前這情景活像是一場詭谲的夢,好像一睜眼,還是蘭苼院小屋裏那光禿禿的覆海,還是一場空。

大概是日有所思,沈卻不在的那段時日裏,謝時觀常常夢見他,他抑不住,每每都要把夢裏的他弄得潮熱、濡濕,就算把人吃透了還是餓。

夢裏他只能看見這啞巴的背面、側影,只要他逼他轉過身來,這夢便一定會被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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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啞巴在他夢裏于是只剩下一個背影。

如今真擁着他了,謝時觀卻仍舊覺得心裏是空的,欲念像個無底洞,怎麽也填不滿,于是便埋首在他頸邊嗅,又咬又吻的,把他頸側弄得狼藉一片。

沈卻被他咬得腿軟,人半陷在他懷裏,淚盈盈地轉過頭去求他。

“你好冷啊,”謝時觀那樣狠心,在他耳垂上也留了牙印,嘴裏念着冷字,可身上卻要燙死了,“回榻上去喂,好不好?”

他好像是在征求他的意思,可他只是嘴上問了,并不等沈卻回應,便蠻橫地抱着人往那榻上帶。

沈卻稍稍掙起來,他寧願站在這裏受凍,也不肯回榻上去,殿下心裏在想什麽,硌在他身上的東西展露得一清二楚。

他不肯在思來面前這樣,即便他還什麽都不懂,可當着孩子的面承歡,只會叫他更覺得自己輕賤。

察覺到這啞巴的抗拒,雁王有些不高興了。

他如今不是林榭,不是那個“死士”,而是沈卻的主子,是他渴慕的雁王殿下,他該聽話才是,怎麽還敢掙、還要掙?

沈卻死活不肯上榻去,謝時觀心裏受着氣,可面上倒也沒勉強,忍着下腹處的脹痛,恨聲道:“随你,受涼起了熱,也別怨我。”

沈卻哪裏舍得怨他,他從未怨過殿下,哪怕謝時觀方才那樣要他,他都沒生氣。

他知道的,殿下喜歡新奇的東西,大抵只是一時興起,才會這樣待他,等那新鮮勁過了,殿下興許便會覺得他身子難看,要厭棄他了。

可若是這時的順從,能換得王爺日後對思來的寬待,就是現下要他把性命都交付,他也不會吝惜。

謝時觀松了手,不抱他了,再抱下去也是折磨自己,自顧自折去後頭那小木幾上,倒了杯涼茶,幾口灌下去,卻滅不了心裏的火。

于是殿下便倚在那幾案上,一眼不錯地看着那啞巴的身影,從那寬袍下隐隐透出的踝骨,再一寸寸撕到他後頸,心裏跟着思量着,等那小崽子睡着後,他該怎麽罰他。

沈卻被他盯得如芒在背,只好悄悄往那窗邊挪了挪,那小窗緊閉着,下頭竹櫃上陳着一只衣箱,方才叫謝時觀打開了,亂翻了一通,衣袖都掉了出來,垂落在箱邊。

殿下自幼養尊處優,勞他給他找一套幹淨衣裳來,已是他纡尊降貴,再要他将這衣箱整饬妥當,那是不可能的。

沈卻看不得這樣的亂,因此便一手抱着思來,一手将那些被搗亂的衣裳粗略地理了理。

謝時觀帶來的那些換洗衣服沒處擱,也一應塞在他這小衣箱裏,沈卻才下手翻動,便猝不及防地看見了那擠在角落裏的殿下的錦襪,遲遲不敢用手去碰。

心裏悄悄腹诽着,這樣私密的東西,殿下怎麽也好意思随手塞在這裏?

既不敢妄動,沈卻便挑了件袍子将它遮蓋住了,臉上一直滞着,假裝自己什麽也沒看見過。

可理到一半,指尖上卻忽然傳來了一點奇怪的柔軟,碰起來活像是人的皮膚,沈卻吓了一跳,不慎驚着了懷裏的思來,這崽子很不滿地嘤了一聲,而後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倒是沒鬧起來。

沈卻有些好奇,再去究其所原,發現那似乎也是殿下的一件外衣,只是那外衣下頭,似乎還壓着張什麽東西。

他的心跳莫名快起來,只要把這外衣翻過去,便能知道那究竟是個什麽東西了。

可潛意識卻給他一種暗示,悄然警醒他,要他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要不自量力地去探究。

幾多猶豫,沈卻終于還是探手上前,輕輕地,挑開了殿下那件衣袍。

看清了那底下究竟壓着的是什麽後,沈卻呼吸一滞,整個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張做工相當精細的人皮面具,那樣平平無奇的一張臉,卻熟悉得叫他心怯,叫他惶悚。

沈卻像是不可置信,閉了閉眼,可眼睫卻仍在顫,抖得厲害。

他聽見身後傳來殿下的腳步聲,看見衣箱裏的那張人臉後,謝時觀面色未變,反倒不慌不急地撿起那張臉,放在手裏把玩。

這是請專人捏的,薄薄的一張皮子,卻貴重千金,不僅碰觸起來像極了人臉的質感,倘若貼好了,就算是在光天曜日下,叫人貼近了看,也看不出幾分端倪來。

更何況是在那小屋裏,昏黃燭燈下?

謝時觀之所以留着這皮子沒丢,是因為這事總是要叫沈卻知道的,倘若沒他懷裏這意外,再瞞些日子,倒也沒有什麽。

可有了這崽子,再要扮那個不存在的死士,到時候回了府,也不知道還有多少謊等着他去圓,倒不如眼下就說個清楚。

只是殿下本沒想在今夜說,今日雲交雨合,他只該同這啞巴纏綿話舊、春風野火的,要動情,也要動欲,卻獨獨不該動腦。

不過既然被迫要同這啞巴提前攤牌,謝時觀也不以為杵,他自認為自己并沒有什麽對不住他的,他是這啞巴的主子,就是想要他的命,他也該高高興興地給他才是。

只是一場無足輕重的欺瞞,連他自作主張在這水鄉裏躲了他将近一歲,他也沒有真要怪罪他的意思,待他已經到了這般寬容境地,這啞巴該知足了。

“做什麽閉起眼?”謝時觀笑起來,“你睜眼啊。”

“睜開眼看看我……”謝時觀逼他看着自己,而後輕車熟路地将那張皮子往面上揉,“是不是很眼熟?”

沈卻怔在那兒,連眼也不會眨了,面上血色盡數退褪去,臉色越來越難看,像張搖搖欲墜的白紙。

謝時觀不喜歡他這樣的反應,因此便狠狠抵上去,壓着他吻,一直把他推到那牆面上,長指往下,而後不輕不重地扼住了他脖頸。

“林榭”時常是這麽對他的,只是比王爺現下下手還要重得多,于是那些被他刻意壓制着的,掩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恐懼,還是被輕而易舉地喚醒了過來。

“熟悉嗎?”他語氣裏沒半分愧悔之意,還是調谑,還在戲弄,“本王就是你男人呀,你就算忘了‘林榭’是誰,也不該忘了把你肚子弄大的人。”

沈卻心裏難受得一絞,像是被無數雙手攥住了心肺,五髒六腑都擰着疼。

他怎麽也不敢想,不敢承認,他的殿下怎麽會這樣卑劣?

所有人是林榭,他恐怕都不會像現在這樣難過,唯獨只有謝時觀。

是他一把将他從那幽深的長夜裏拉了出來,從此衣食富足,再也不必忍饑受凍;是他将他帶回王府,不必在那熙攘的市集裏,當一只供人挑揀的豢畜;也是他讓他住進蘭苼院,讓他有了一處像“家”的歸處。

殿下為他脫去奴籍、教他習字,那些叫他銘心镂骨的恩典……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那些痛苦的掙紮、失眠的輾轉、絕望的嘶鳴,都像是一場笑話。

在沈卻心裏,殿下幾乎沒半點缺處,合該是光風霁月,白玉一般的無瑕君子。

他是他買回來的奴,連命都該是他的,倘若謝時觀想要,只要開口,他便沒有什麽是不能給的。

只是為什麽要這樣騙他?用這般下作的手段。

當那本就無比脆弱的自尊被一點點鑿開的時候,他有多痛苦、多絕望啊。

那如同噩夢一般的侵略與索取,在離京後的無數個日夜,只要掠見一點影子,他便還是會懼恨地咬牙切齒、膽戰心驚。

為什麽偏偏是王爺、為什麽?

和謝時觀料想的不一樣,沈卻似乎既沒有回嗔若喜,也沒有哀哀欲絕,只是眼裏浮起了半刻失魂般的茫然,而後看向他的目光忽然變得很陌生。

這顯然不是殿下想要見到的反應。

作者有話要說:

我查了查,他們說這個要審很久的,唉……我現在比發現老公在外面背着我做0還傷心(沒有老公,亂說的

咱以後評論區小聲一點點,噓噓噓,不要提hua市,褲子穿緊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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