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31

自從與玉成的合約到期之後，花嶺南便保持了自由之身，沒有将自己的經濟約交給任何一家公司。而這一天，他來得風行娛樂的總部，由老總劉戈親自出面，雙方簽下了為期三年的合同。

說起來，大概從半年前，風行娛樂便在積極争取花嶺南。那時候，花嶺南依舊還沒有和即将合約到期的玉成談續約的事宜，春江水暖鴨先知，包括風行在內的圈中好些公司都大致猜到花嶺南的意向。很多小公司不敢得罪玉成，主要還是觀望，但素來和齊紹秦不和的劉戈，自然是覺得找到能反踩齊紹秦一腳的機會。花嶺南不太了解兩人的宿怨，但是，從劉戈積極挖牆腳的行為，多少能體會對方究竟有多想和齊紹秦唱對臺戲。劉戈真的是下了血本，他給花嶺南的簽約條件特別好，好到全然不是花嶺南這個身價的演員所能得到的。花嶺南最終沒有動心，主要因為那不是他想要的。

而現在，他終于有想要的東西。

花嶺南親自接洽了風行。他的經紀人于哥雖說是齊紹秦的人，這幾年的确真心為他工作，在他離開玉成後，并沒有太多猶豫便跟他一起走了。不過，這一回的決定，花嶺南繞過了對方。因為他清楚，出于為他考慮，于田絕對不會同意他和風行簽約。

然而，如今花嶺南所需要的，不是為自己考慮。他需要為夏君臨考慮。

花嶺南只是在無意間進入演藝行業，這是他的工作，頂多算得上事業，可是，夏君臨不同，夏君臨把演戲當成生活，當成追求，即便眼下小小的波折不至于傷及到他的根本，花嶺南也仍舊不願見夏君臨面的不應得的不公正待遇。

既然風行為了得到花嶺南的經濟約，可以開出媲美超一線藝人的條件，那麽，花嶺南只要求對方撤回所有針對夏君臨的打擊，對方自然願意答應。

事實上，在花嶺南前來簽約前，早晨用餐的時候，用手機刷了網頁的他就已确認，網絡上所有關于夏君臨的黑料都已經在一夜之間消失。

“我對你可以說久仰大名，嶺南，以後，我們好好合作。”

完成簽約儀式後，劉戈笑得得意，自來熟地那麽稱呼花嶺南，一點也沒有親切感，反而讓人覺得不懷好意。

從來不善社交的花嶺南只是簡單敷衍了兩句，很快告辭離開。

他在走出風行總部的大廈後才拿出已經震動好半天的手機。

打來電話的人是齊紹秦，這已經是他的第五通來電。花嶺南在微微遲疑後拿起手機。

“簽了嗎？”

才一接通，齊紹秦的聲音便傳來。素來冷靜的語調裏透着一絲急躁，他劈頭就問。

花嶺南也不隐瞞：“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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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出來？”齊紹秦的聲音驟然冰冷。

“是啊。”

“站在原地別動。”齊紹秦以近乎命令的口吻說，語氣裏是不加掩飾的怒意。

向來頤指氣使的大佬級人物即便是和犯錯的下屬說話也不會使用如此直白粗暴的責難氣勢，而花嶺南更是不習慣被人毫不客氣地喝令，然而，這樣的對白似乎天經地義出現在劇本裏，花嶺南甚至毫不介意，他在對方挂斷手機後乖乖站在原地等待。

沒一會兒，一輛汽車在他面前的路邊停下，接着，齊紹秦從後座下車。

“蘇律師馬上就到，你和我先進去。”齊紹秦沉着臉不容置疑地說，話音未落，人便徑直往風行大廈裏直直走進去。

“等一下。”花嶺南叫住齊紹秦。

齊紹秦聞聲回頭，眼中與其說是嚴厲的神色，不如說有黯然的失望和深深的倦意。“你願意為夏君臨毀了自己的未來，但我不願意。我們現在就去談解約的事。”

花嶺南站在原地沒動：“我知道，劉戈要簽我看中的不是我的實力，他也很可能用我來挑釁你，可我不在乎。”

“是啊，你不在乎。”齊紹秦自嘲地笑了下，“始終都是你不在乎我在乎。”他的聲音慢慢平靜下來，卻并非出于平靜下來的情緒，花嶺南不認為自己是個想法戲劇性的人，可有那麽一會兒，他覺得齊紹秦看起來如同默哀大于心死。

“你明知道找我幫忙，我不會拒絕，”齊紹秦說，“我也不會因此提任何交換條件，在這樣的情況下，你依舊不願求助我，寧願找我的死對頭，通過出賣自己前途的方式來達成目的……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我想過。”花嶺南難得認真地點頭，“我還想過怎麽補償你。”

齊紹秦愣了下，花嶺南的說辭完全在他意料之外。“補償我？”

“你想要什麽都可以。”花嶺南一副綜藝範的模樣，“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齊紹秦被硬生生噎了好一會兒，只差沒氣急，他頓了頓，重新板起臉：“先和我一起去見劉戈。”

“真的不用了。說實話，原本我就打算在拍完《一九三九》後就退居幕後，這也是我不再找經紀公司的主要原因。”花嶺南耐心解釋，”和風行的合同我之前特地請律師調整了細節，風行只有我演、唱和代言的經濟約，我自己的工作室制作電影或者其他什麽都行。所以說，和他們簽這個約，對我真正想實施的計劃來說沒有任何影響。”

齊紹秦默默端詳花嶺南，大概花了那麽一會兒時間判斷，最後，接受這一說辭。不過，他始終帶着一絲介懷，“為什麽不來找我？”這麽認為可能不可思議，但花嶺南真的覺得齊紹秦的語氣裏有一絲依稀的委屈。

“主要是，這種小事沒必要煩勞齊大老板，我倒是有更重要的事找你。”花嶺南嚴肅說。

齊紹秦微頓了一下：“什麽事？”

“約會。”

齊紹秦難得茫然失語。

花嶺南直接把人往對方自己的汽車後座推進去，随即，也跟着上車。齊紹秦似乎換了個新司機，幸好花嶺南依舊叫得動。

“去梨花苑。”

汽車緩緩發動，駛向路面。

來到花嶺南住處，當主人的人主動親自下廚。他做的菜比較簡單，大多是番茄炒蛋之類的家常菜，當然，除了番茄炒蛋，其他基本都是有肉的葷菜，只是，煮了個比較少見的素菜湯。

齊紹秦站在餐桌邊打量。

“你怎麽忽然喜歡起豆腐湯？”

“這不是豆腐湯，這叫金鑲白玉板，紅嘴綠鹦哥。”

面對這樣的一個名詞，齊紹秦一時無語。

端上最後的多寶魚，花嶺南招呼客人坐下。

“來多喝兩口湯，這個‘金鑲白玉板，紅嘴綠鹦哥’真的是一道好吃到要人命的菜，你一定要好好品嘗。”

“好吃到要人命這個說法是哪兒來的？”

“所以，你聽過乾隆和皇姑菜的典故嗎？”

“那個翡翠白玉湯？”

花嶺南還挺訝異的：“原來你也知道？”

齊紹秦輕輕說笑般開口：“你為什麽一臉覺得我就該孤陋寡聞什麽也不知道的模樣。”

“我只是好奇你從哪兒聽說的？”

“小時候，茶館裏不僅有人講相聲，還有人說書。”

“那你知道這個故事的後續嗎？”

“你是指？”

“乾隆皇帝回宮後，想要再嘗到這一美味，可是，禦廚怎麽也做不出當初的味道，甚至有禦廚為此丢了性命。有大臣把當初做了這道美味的村婦召進宮為乾隆烹饪，這道‘金鑲白玉板，紅嘴綠鹦哥’被準确重現，可即便如此，乾隆依舊找不到當初的驚豔。大臣替乾隆分析，當初乾隆覺得這道菜美味不是因為菜本身，而僅僅是因為那時乾隆感到饑餓。”

從小聽慣故事的齊紹秦大概也知道這一逸聞，但他耐心聽花嶺南講完，然後用看不出神情的深深眼神望向後者：“為什麽忽然說到這個故事？”

“只是随口那麽一說，以便顯示我博學多才，從小聽說書的長大。”花嶺南若無其事地回答，接着又侃侃而談，“話說回來，仔細想想，這個故事還挺發人省醒的。一個當皇帝的人從來沒有感受過饑餓，頭一回餓，大概也是頭一回能品嘗出美味。人生就是那麽有失才有得。”

“怎麽忽然那麽感慨？”

“沒有，我只是在想，之前你大概處女餓了。”

聞言，正聽話地在喝湯的齊紹秦猛地頓住。拿着湯勺的手懸在半空，他擡頭望向花嶺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你是說，我因為餓了，所以才封你為皇姑？”

花嶺南指出邏輯問題：“我是男人，怎麽當皇姑？——我應該是那翡翠白玉湯。”

齊紹秦慢慢放下手中的湯勺，并且把面前的碗一并遠遠推開。

“如果你一定要認為，倘若我飽了，就會不再喜歡翡翠白玉湯，那我從現在開始每天都餓着。”

盡管語氣冷冰冰的，但齊紹秦的這番話說得簡直可以說是幼稚的無理取鬧，而他真的不再進食。

這出人意料的舉動讓花嶺南不覺心中一動。像齊紹秦這樣的人，如果不是大受打擊，怎麽會有這般賭氣說辭？而如果不是太過在意，他又怎麽會大受打擊？

實際覺得自己就是機緣巧合下成了皇姑的人伸手夾起一片牛肉放到齊紹秦的碗中。

“你不想吃太飽的話，至少吃半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