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患得患失
——找不到。
無論怎麽尋找都一無所獲。
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宛如帝王般坐在沙發上,俊美的五官仿佛經過上帝之手雕琢,他的黑眸如同夜一般蘊藏着星辰,即使只是靜靜的捧着一本書,也能從那不經意間的舉止中窺視他的高高在上的氣勢。
他是黑暗中的帝王,幾乎與沉寂的月色融為了一體。
“還在尋找他嗎團長。”
站在他身後一張有着清秀娃娃臉的少年搖了搖頭,“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真是癡心不減啊。”
男人将手裏的書本合起,露出通身血紅的封面,那雙深邃的黑眸朝身側一瞥,不帶有任何情感:“能從我的手中逃走的人,他還是第一個,就算是借用搜尋的念也找不到。”
“是不是已經死了?”娃娃臉少年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然而目光在觸碰到男人那帶着冷意的眼眸時,又連忙擺了擺手:“哈哈開個玩笑而已,畢竟他的身上有那麽未解之謎,即使從這麽世界逃走也不奇怪不是嗎?”
“不管他逃到哪裏,我都會找到他。”男人的唇角倏地挑起一抹笑容。
“找到他,鎖起來,這是他從我身邊逃走的下場。”
……
太宰治逐漸成長成了葉廉最為安心的部下。
他早已不需要葉廉的陪同,任何事情交到他的手上,他都會以極快的速度完美解決一切。
原本葉廉那少到可憐的工作通通交給了太宰治,這下越發變得惬意起來。
不過為了繼續鍛煉太宰治的身心,葉廉終于選擇放手,将他引到了森鷗外所在的辦公室。
“按照約定,我将這孩子借給你。”
葉廉坐在森鷗外主座側面的沙發椅上,一邊喝着紅茶,一邊淡淡的說道。
這把椅子是先代首領還活着的時候專門為他設置的,他一直以陪伴在身邊的形式處理着黑手黨的文件,而當森鷗外上任後,也沒有特意命令将椅子搬走,葉廉可以随時進出這裏,坐在屬于自己的位置上。
他跟森鷗外相處的方式與其說是上下級,倒不如說是命運共同體、交易的對象、平等的關系。
森鷗外也默默認同了這一點,不過實際上呢,這個老謀深算的狐貍是怎麽想的,誰都無法得知。
看見站在對面雙手背後,挺直胸膛對他行禮的太宰治,森鷗外唇角勾起了一如既往令人無法摸透的笑容:“好久沒有見到你了呢,太宰。聽說葉先生交給你的任務你都完成的十分出色,我可是一直期待着能将你拐來的這一天呢。”
太宰治面無表情的臉上眉梢微顫,臉上同樣浮現出一個笑容,是與森鷗外極其相似的假笑:“能被您稱贊是我的榮幸,不過請您注意,我只是暫時借給您自己的力量而已,我永遠都會是葉先生的部下,您能理解嗎?”
看見森鷗外遺憾的聳着肩,如意算盤沒有打響的模樣,眼底浮現冷意的葉廉頓時轉變成了悠閑的笑容,只是眼尾還洩出幾分警告:“請不要對我可愛的太宰下手,死蘿莉控。”
“真遺憾呢。”無論葉廉的語氣有多麽尖銳,森鷗外的臉色都沒有變過,他默默嘆了口氣,将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再次打量着太宰治一番:“說起來太宰現在已經來到黑手黨半年了呢,個子也比原先長高了一些。我還能清楚的記得你被葉先生撿回去的那一刻,要是那個時候我沒有同意葉先生的話,現在就可以擁有一個完美的部下了呢。”
“那我還真應該慶幸您那個時候沒有多管閑事。”太宰治微笑面具下堆積着的是無數黑色的戾氣。
只要一想到他就是因為最開始森鷗外的那句‘臉蛋很好看’而誤以為葉廉是個喜歡少年的變态,對着森鷗外那張笑眯眯的臉,他就氣的牙根直癢癢。
而且這個人還總是想盡辦法要将他從葉廉身邊搶走,也不知道是想要獨占葉廉,還是想要做什麽……但是這種态度實在是太令人不爽了呢。
雖說他有首領的頭銜,太宰治就算再怎麽心底不舒服也不能與他對着幹,但是來日方長,等到森鷗外交給他任務的時候,他可以偶爾給對方添堵,也算是一種報複的手段了。
哼哼哼,等着瞧吧。
經過了這次的不正經的會面,太宰治總算是獨當一面開始着手處理森鷗外下達的任務。
這些任務都較為麻煩,有的時候太宰治需要出門一段時間才能解決,這使他與葉廉見面的時間比以往縮短了不少,而且當交任務回來的時候,他總會在森鷗外的地盤裏見到與他親密交談的葉廉。
他跟葉廉的接觸時間減少也就算了,但是怎麽能便宜了這個混蛋首領??
太宰治曾經也質問過葉廉這件事,他知道無論他問什麽問題,葉廉都不會對他說謊。
而葉廉也确實回答了,只不過回答的十分随意:“工作減少了有些無聊,可以找森先生諷刺一頓出氣,而且……”
他的唇角勾起了溫和而又柔軟的笑容:“能夠第一時間知道你任務完成回來了,不好嗎?”
因為這個理由,太宰治這次總算是滿意了。
他只要确認葉廉對他的愛意沒有半分減少,胸口那無意中湧上來的苦澀感就沖淡了不少,因為無法聚在一起寂寞的心情也能忍耐了。
而葉廉也同樣如此。
孩子的成長固然會令人感到憂傷,他卻不會成為束縛太宰的枷鎖,他能夠教給太宰治的基本已經結束了,剩下的就只有目送太宰自由的翺翔。
因此無所事事的葉廉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來到森鷗外的辦公室,一邊悠哉的吃着下午茶,一邊沒什麽給森鷗外添點堵。他本以為森鷗外會拒絕他的進入,沒想到森鷗外卻笑着敞開了房門,就如兩人之間的關系未曾變動一樣,自然的交流着。
先代首領戰争的策略留下的一堆亂攤子讓森鷗外每日都埋頭于工作之中,葉廉默默坐在一旁注視着這一幕,卻沒有半點想要幫忙的意思。
而森鷗外也從來不會将事情交托與他,大概在森鷗外的心中,對他的首領位置最具有威脅力的就是葉廉,就算是他們之間有過交易,就算是葉廉對首領的位置拱手讓給了他,然而即使存在不到1%可能性,森鷗外也不可能将重要的事情交給他。
當然,身為葉廉手下的太宰治也是一樣的。
只要葉廉存在于這裏一天,森鷗外就不能對他們兩個真正放下心。
“太宰,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日,森鷗外拿着太宰治完成的任務報告,頗有些頭疼的捏了捏眉心,連用詞也帶上了譴責的語氣:“我可沒有讓你去放跑敵人啊。”
“啊嘞森先生,我可是按照你的命令完美的完成了任務哦。”太宰治站在他的桌前,臉上帶着無懈可擊的笑容,“敵人的壓制……其中并不包括目擊者吧。”
事實上,他所完成的任務也相當出色,只是收尾的時候被幾個小孩子目擊,而他卻沒有追上去。
“所有的威脅都需要斬草除根才行。”森鷗外的眼底變得深邃,他故意壓低了聲線,讓自己聽上去更具威脅:“難道說是因為是小孩子所以才沒忍心去殺死嗎?不要忘了,他們很有可能是自衛組織‘羊’的成員。”
“怎麽會呢森先生。”太宰治笑着聳了聳肩,趁着葉廉不在辦公室的現在,他就越發随心所欲起來:“只是覺得很麻煩才沒有追上去的喲,不過不用擔心,我在他們逃跑的時候大聲提醒過了,‘這是港口黑手黨boss森先生的命令,有怨恨的話請去找他吧’之類的話。”
他唇角的弧度越發擴散,微微一眯眼:“所以需要擔心他們報複的只有您,要小心點才好。”
“……”森鷗外唇角的的弧度小幅度的上揚了一下,但眼底的溫暖卻在逐漸消失:“費盡心思為我拉仇恨值還真是辛苦你了呢,太宰。”
“哪裏哪裏。”太宰治開心的笑了,右手伸向胸口,誇張的行了個禮:“能幫上您的忙是我的榮幸。”
兩個有些相似的人唇角帶着假惺惺的笑容,眼中卻如同刀子般相互捅向對方,讓空氣中流動的緊張的氛圍更加緊繃起來。
而總算打破這可怕氣場的則是葉廉的突然闖入。
葉廉一如既往漫不經心的推開了首領的辦公室,但看見屋內出現的兩個人時,臉上立即帶上了溫柔的笑意,快步走向了太宰治的身側:“辛苦你了,已經結束了嗎?”
“是啊,今天可真是繁忙的一天呢。”太宰治的假笑瞬間變成了往日那燦爛的笑容,語氣也陡然轉變成了撒嬌的口吻:“森先生簡直就是魔鬼啊,即使我完美的完成了任務他也從來不誇獎我一下呢,好傷心。”
這麽說着的太宰眉眼微垂,眼簾顫抖似乎真的是一副很傷心的感覺,讓坐在椅子上的森鷗外唇瓣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
要論欺詐,太宰治的表演明顯更上一層樓。
而葉廉也仿佛被他哄住了一般,擡手撫摸着那柔軟的黑發,同時溫柔的鼓勵道:“很好很好,你做的很不錯,今天吃你喜歡吃的東西怎麽樣?”
看着太宰治那閃閃發光的眼眸,森鷗外斂去眼底的冷漠,用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的音量嘆了口氣,帶着淡淡的無奈道:“葉先生,孩子是不能這麽嬌慣的,尤其是男孩子,對他的成長很不利。”
嘁。多管閑事的家夥。
太宰治小聲的砸了下舌頭,一雙仿佛蘊藏着惡意的濃郁黑眸朝森鷗外瞪去,又在注意到葉廉的視線後瞬間開心的露出了笑容。
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
“嘛,有什麽關系,偶然也需要放松一下。”葉廉完全沒有被森鷗外的建議迷惑,反倒是微笑的選擇了縱容。
不過這才是葉廉,一個幾乎将太宰治捧在手心中的男人。
森鷗外頓時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一直以來看着這樣寵溺太宰治的葉廉,他的心底竟出現了微妙的不平衡感。
索性主導權還在他這個首領的手上,他沒有放任氣氛一直流向太宰治的那邊,主動挑起了話題:“那麽,回歸正題,關于那個由未成年組成的自衛組織‘羊’……”
剛剛挑出了一個頭,那個對任何人物都滿不關心的葉廉卻突然插話了:“未成年自衛組織?”
他明顯是一副有興趣的模樣,用那雙碧色的眼眸看向森鷗外,僅僅是被那漂亮的瞳孔注視,森鷗外都有一種詭異的滿足感。
他沒有錯過太宰治臉上瞬間黑下來的表情,帶着幾分愉悅的弧度溫和的講述道:“以前就一直存在的組織,只是最近似乎跟我們發生了沖突,姑且警惕下還是好的。”
“由未成年人組織的……”葉廉完全将注意力轉到了這上面,不自覺往前邁了幾步走到了森鷗外的桌子附近,撿起了對方桌面上散亂的文件:“都是被抛棄的孩子嗎?”
森鷗外沒有阻止他的動作,倒不如說,他看見了太宰治臉上那越加難以忍耐的表情,心情非常的好。
他故意說道:“說起來葉先生很喜歡孩子呢,尤其是那些無依無靠的孤兒們……太宰也是這麽被撿回來的,不是嗎?”
站在原地的太宰治手指猛地蜷縮了下,他垂着頭,讓微卷的黑發擋住自己的眼睛,渾身散發出冰冷壓抑着的氣息,手臂輕顫似乎在拼命忍耐着什麽。
而從那發絲的縫隙中露出的仿佛血色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盯着葉廉的背影,眼神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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