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打屁股

俞岳麻木地抽動了一下嘴角，将皮尺拉直，量了一下水仙的身高，80公分，與人類的孩童相比，确實算得上大長腿了。

“我要喝奶。”水仙兩條長腿在半空中胡亂蹬了蹬。

“喝什麽奶，你幾歲了？”将皮尺往茶幾下面一塞，俞岳直接倒了杯水遞給他，“端着。”

“不要。”水仙皺眉，将腦袋擰到沙發裏側。

俞岳眉毛一抖，吓唬他說：“不喝就沒有了啊。”

水仙嘟囔了一聲，不情不願地伸手去接，沒想到胖乎乎的小爪子根本沒什麽力氣，俞岳剛松手，杯子就直接倒在他身上，冰涼的水花打在胸口和肚皮上，凍得他哆嗦了一下，張着嘴巴“哇”一聲就哭了。

俞岳無語，趕緊将杯子拿起來放回茶幾上，抽紙将他身上的水擦幹淨，洩氣地咬了咬牙：“行了行了，知道你還是個孩子，別哭了行不行？”

水仙根本不理會他的話，照舊張着嘴巴嚎啕大哭，嗚咽道：“喝奶……我要喝奶……”

“你再哭我打你了啊。”俞岳警告道。本來今天被管理員擺了一道，心情就差到爆炸，還被一個不知道幾歲的小屁孩威脅，他更加怒火中燒，胸口憋着一口氣，也不知道該找誰去撒氣。

管理員這個混蛋東西，就是給他挖了個巨坑，專等着他跳下去。現在好了，這麽點大的孩子，他要怎麽養？

俞岳的話絲毫不起作用，水仙照舊哭他的，沒臉沒皮，哭的那叫一個帶勁。

“我真打了啊！”

水仙揮舞着四肢在沙發上扭來扭去，眼淚明明已經幹了，哭的聲音卻比剛才還大。他要真的是餓了要喝奶那也沒什麽，可一株植物喝什麽奶？之前喝啤酒喝出岔子，往後除了水，他什麽也別想碰。

俞岳被這一陣陣的哭聲攪得頭皮發麻，打算給他個下馬威，一手将人抱進懷裏，另一只手毫不客氣地沖他屁股上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悶響，原本哭哭啼啼的人終于安靜下來，俞岳得意地哼了一聲：“知道疼了吧，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鬧騰。”

水仙沒吭聲，只是動了動手指頭，在俞岳後腰處擰了一把。

俞岳又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還敢掐我，反了天了是不是？”

突然，身後傳來一個沉穩的男聲：“這位同志——”

俞岳猛地驚了一下，一手将水仙夾在腋下，慌忙轉過身去，看到來人的時候，臉色突然青紅交加：“小……”

“小什麽？”男人身上穿着制服，手裏拿着一個記錄本，正神情嚴肅地望着他，“我是這邊街道派出所的，小同志，有人舉報你藏匿兒童，我過來調查一下。”說着從兜裏摸了個證件出來。

俞岳呆住了，看了眼大門口，對面201的租客正在探頭探腦，狐疑的視線不停在他身上打轉。

男人轉身對那名租客低聲說了幾句話，而後關上了門。

俞岳輕輕吐了口氣，探頭看了眼防盜門：“小周哥你可真吓死我了，怎麽進來的啊？”

“門沒關。”周先将警帽脫下來擱在茶幾上，嚴肅的神情稍稍收斂，依舊不茍言笑，目光盯着俞岳腋下，俞岳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将水仙放回沙發上，窘迫地幹笑起來。

“說吧，怎麽回事？”周先掏出一個本子攤開，手裏捏了支筆，“對面的租客說你虐待兒童，家裏經常有哭聲。”他的視線落在沙發上，等一個解釋。

“我怎麽可能虐待兒童？”俞岳心底發毛，趕忙擡手摸了摸水仙的頭發，一幅老好人的樣子，“我是逗他玩呢。”

水仙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好在還算給他面子，沒有當着周先的面大哭大鬧。

“嗯，”周先點頭，“孩子哪來的？”

“孩子……孩子是……”俞岳突然卡殼了，一時間編不出合适的理由。千算萬算他也沒想到會有人舉報他，而且正好是他小周哥接的警，要說是自己孩子絕對扯淡，兩人太熟了，誰也知道對方怎麽回事。

俞岳支吾道：“你別管了，反正我沒有坑蒙拐騙。”

周先：“你也不敢，從小到大就是一路慫過來的。”

俞岳：“……”

不滿地動了動嘴唇，還是把話咽回去了。他怕說出來，能把他小周哥吓死！

周先問道：“孩子的事告訴你媽了嗎？”

俞岳本來還挺放松的，一聽人提起他媽，整個人立刻像被刺猬紮了一下，瞬間豎起了防護罩，戒備地望着周先：“沒說，你也別說。”

為了當年出櫃的事，俞岳跟她媽幾乎鬧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所以才被打發到這個鳥不生蛋的破地方。他媽也真狠得下心，把他扔在這個舊公寓裏，不聞不問，這都一年多了，連個電話都沒打過，仿佛沒有這個兒子。

去年年三十，俞岳有心服個軟，給她媽打了個電話，可惜人家愣是沒接，心腸真夠硬的。孩子的事跟她說有個屁用，頂多又讓她找到一個奚落自己的理由。

“還是你好啊，”俞岳忍不住嘆了口氣，羨慕道，“瞧瞧周嬸，多開明，還主動給你找男朋友。”

周先沒再說什麽，起身将警帽戴上：“我會跟你鄰居解釋清楚，孩子你盡快送回他媽媽那邊，憑你自己養的活嗎？”

周先走了，他說的話卻給俞岳提了個醒。以他現在的收入，一個月扣掉五險，到手只有兩千多塊錢，還得養車，養自己，根本沒有閑錢養個孩子。

俞岳盯着水仙看了會兒：“你一定要喝牛奶？”

水仙點頭。

俞岳立刻笑了起來，抱起水仙在家裏轉了一圈，“之前在我這住了兩個月，你也該清楚，我就是個窮光蛋，根本養不起你，這樣吧，我帶你去個有牛奶的好地方。”

水仙的小眉頭蹙起：“你要把我賣了？”

“怎麽可能？”俞岳心底發虛，“違法亂紀的事怎麽能幹？到了你就知道了。”

将水仙抱在懷裏，俞岳換了鞋拉開門，沒成想迎頭就撞到了對面的租客。租客望着他懷裏的孩子，頓時警惕起來。

“呵呵，巧啊。”俞岳幹笑兩聲，颠了颠懷裏的孩子，“哎呦，忘了給寶寶穿衣服了。”扭頭又回了屋，直接摔上門，心髒怦怦亂跳。真是流年不利，對方該不會又要報警吧？

俞岳在門口踱步，不時将耳朵貼在門上，偷聽外面的動靜。樓道裏一點聲音都沒有，可他生怕一出門再撞上，那就尴尬了。

水仙在他不适地扭了扭，抱怨道：“你到底會不會抱孩子？難受。”

俞岳：“別亂動，我這不是第一回麽，下回就好了。”

水仙不滿地聳了聳鼻尖：“你不是要給我穿衣服麽？我可不想出門當小流氓。”

“穿什麽衣服，就這樣。”家裏可從來沒有準備過小孩子的衣服，現在讓他到哪裏去找？

原本俞岳盤算的好好的，水仙要是變成了人，直接穿自己的衣服就行，還能培養點暧昧的氣氛，結果現實将他澆了個透心涼。想了想，就這麽光着也不是個事，轉頭找了件襯衫出來，将水仙從頭包到腳。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俞岳偷偷摸摸地将門拉開一條縫，見對門安安靜靜的，趕緊抱着水仙火速下了樓。

将水仙放在副駕上，撈過安全帶給他系上，俞岳甚至将他的兩只手拿過來按在安全帶：“抓牢了，摔下去我可不負責啊。”

水仙氣憤地望着他：“我還是個寶寶，你要帶我去哪裏？”

“去你該去的地方，那麽啰嗦幹什麽？”

車子一路向前，晚上的車流不算大，很順利地就到了南京路701號門前。俞岳将車子一停，把水仙抱下車，擡手敲了敲門：“管理員？”

裏頭沒有動靜。

水仙認出了這個地方，頓時抗拒地在他懷裏扭動：“為什麽要把我送回來？你不喜歡我了？”

他突然哭了出來，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俞岳窘迫地解釋道：“這裏本來就是你的家。”

水仙：“可我是你男朋友。”

“那就是開玩笑的，哪有買男朋友的？”俞岳狡辯道，“都沒有感情基礎，怎麽能叫男朋友？就比如說你，你如果長成一個大帥比，但是不喜歡我，想回家，我肯定也會放你走。”

“真的？”

“真的，絕對不攔你！”

“你騙人！”水仙憤憤地吸溜了一下鼻子。

過往的路人已經好奇地打量着他們，再這麽耽擱下去，就要被人圍觀了。俞岳用力拍了拍門：“我知道你在裏面，再不開門我就硬闖了啊。”

說着也不等裏頭回話，一腳踢開門，将水仙抱了進去。

“管理員？”俞岳打開燈，立馬在角落裏找到了那個縮的只有巴掌大的彩椒，“我就知道你躲在這裏，水仙給你放在這，你看好了啊。”

将水仙往窗邊的桌子上一放，俞岳扭頭就跑。

彩椒頓時憋不住了，“噗哧”一聲變成人，一把薅住俞岳的衣領：“你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