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喝牛奶

“你說你要這玩意兒幹什麽，能當飯吃還是能當水喝？”從母嬰店裏出來，俞岳心氣不平地盯着水仙懷裏的奶瓶，越看越覺得虧大了，就這麽一個小玻璃瓶加個奶嘴，竟然一百多塊錢，抵得上他吃一周的泡面。

俞岳很不高興，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袋子，又很無奈。本來說好只買一套衣服的，可是總不能不給他換洗，最終刷了信用卡，只能等這個月的工資發下來再填補這個窟窿。

“我喜歡。”水仙咬着奶嘴，愉快地趴在俞岳肩膀上，将奶嘴嘬地吧唧響。

俞岳将他放進手推車籃子裏，見他抱着奶瓶的興奮勁，身上突然冒出一層冷汗，左右看了看，四周沒什麽人，趕緊俯身靠過去，壓低聲音質問道：“你跟我說實話，你潛意識裏是不是喜歡女人？”

水仙吸了口空蕩蕩的奶瓶：“什麽叫潛意識？”

“……算了，當我沒問。”反正也不知道這孩子能在家裏呆幾天，說不定過段時間他受不了了，再把人給管理員送回去呢？

推着手推車下了地下一層，俞岳準備買點蔬菜回去改善一下味覺。忽然，他想起點什麽，連忙問道：“你現在變成人了，是不是只要喝水就能長大？”

水仙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搖了搖頭：“還要吃好吃的。”

“沒騙我？”

“沒有！”

“行，這次就相信你。”

不管怎麽說，他現在也是個人類，只喝水肯定營養不良，仔細思考一番，俞岳一邊摳摳索索地計算着錢包裏的鈔票，一邊往手推車裏加了雞蛋、奶粉、嬰兒輔食、吃飯用的圍兜……空蕩蕩的手推車直接塞了一半。

從食品區轉到游樂區，看到遙控汽車不錯，連忙給他拿了一輛。水槍也挺好玩的，男孩子都喜歡，也來一把。還有畫畫的顏料盒，小孩子的藝術細胞要從小培養……

俞岳忙得不亦樂乎，短短半個小時內就将手推車塞得滿滿當當的。這下總算齊活了。

衣袖忽然被水仙拽住，輕輕地晃了晃：“我喜歡那個。”

俞岳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眉頭狠狠一跳：“不行！”

你妹的，老子大出血給你挑了半天的玩具，你竟然看上了粉紅色的芭比娃娃？

邊推着車往收銀臺走，俞岳邊琢磨起來，回家以後得好好教育教育他，他這審美趨勢不對頭啊，遲早得長歪了。

心心念念的漂亮玩具沒弄到手，水仙的情緒很低落，上了車以後便抱住安全帶不說話，俞岳逗了他兩下，他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将腦袋扭過去，望着車窗外迅速後退的風景，全當沒聽見他說的話。

這麽任性的小東西，就要從小将他別扭的性子擰過來，不然長大了還不得騎到他頭上去？

俞岳才不在乎他鬧什麽脾氣，反正小孩子記性差，一覺睡醒就什麽都忘了。

不過好像得買個兒童座椅，老是讓他坐在副駕上，萬一哪天沒抓牢，發生意外怎麽辦？

将車子停在綠化帶上，俞岳一手提着巨大的塑料袋，一手抱着水仙上樓，感覺有些吃力，他嘆了口氣，無奈地想到，看來還得好好練練肌肉才行。

水仙變成人以後就沒那麽老實了，以前天黑以後他就自動躺進水缸裏去睡覺，現在居然需要人哄。

俞岳困得眼皮直打架，歪靠在床頭上，手掌有一搭沒一搭地拍着水仙的小肚子，這小東西抱着奶瓶玩得不亦樂乎，絲毫沒有困意，兩條腿在空氣中亂蹬，将奶瓶舉到他面前嚷嚷：“要喝奶。”

小孩子吃飽飯以後肚子都圓溜溜的，水仙的肚子上卻沒什麽肉。今天一整天忙下來，也就在花店的時候喝了口自來水，之後跟着他跑來跑去，估計是真的餓了。

俞岳認命地爬下床，撕開包裝袋，這麽一小袋奶粉價格可不便宜。小氣地放了一勺奶粉，覺得差不多了，倒上大半杯熱水晃了晃，走到卧室門口，又覺得太稀了，只好返回去，又加了兩勺。

水仙吃飽喝足，總算沒再鬧騰，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俞岳抽了張紙替他擦掉嘴角的奶漬，又跑到廚房将奶瓶刷幹淨，這才伸着懶腰爬到床上，将腦袋蒙在枕頭裏。沉沉睡去之前，最後一個念頭是，單身帶娃簡直累的連狗都不如，連自撸的力氣都沒了。

唉，有了男朋友，還是寂~寞~啊~

水仙變身之前，俞岳絲毫不擔心他，每天将水缸放到陽臺上确定好的位置，任由他曬着太陽，下班以後再将他搬回家裏就行，如今變成人以後，反而讓他操碎了心。

不管怎麽說，小家夥現在還不會行走，在家裏胡亂爬來爬去，萬一摸到插座孔什麽的，太危險了。

為了安撫住活潑亂動的人，俞岳做出妥協，下班回家的路上，把水仙那個念叨了好幾天的芭比娃娃買了回來，獻寶似的在他面前晃了晃。水仙立刻眉開眼笑，興奮地拍着巴掌張大嘴巴，俞岳神色一變：“別動。”

水仙蒙蒙地坐在地上，俞岳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仔細瞧了兩眼，嘀咕道：“你什麽時候長牙了？”

而且是兩顆大門牙，昨天喝奶的時候都沒發現。

水仙伸出舌頭舔了舔兩顆牙齒，含糊不清地說：“今天上午。”

“這麽快？”俞岳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水仙的生長速度有點超出他的想象。

水仙白了他一眼，當着他的面從地上站了起來，邁開兩條腿，結結實實地繞着他走了兩圈。

俞岳：“……”

水仙不适地扭動着身體：“難受。”

原本身上的衣服穿着正合适，這會兒再看，卻緊巴巴地箍在身上，一看就小了很多。

俞岳震驚的連芭比娃娃掉在地上都沒發覺，慌慌張張地将茶幾底下的皮尺抽出來：“你站着，別動。”

拉開皮尺一量，上個星期才80公分的人，短短一周的時間，身高已經蹿到了一米。

水仙得意地望着他：“我長得快不快？”

“快。”俞岳幾乎呆滞，愣愣地坐在地板上，他現在想的不是身高的問題，而是衣服！突然蹿高了20公分，也就意味着之前買的衣服都不能穿了，他又得花一大、筆、錢、啊！

俞岳差點沒吐血，這個月的工資剛到手還沒捂熱乎，只還了上周的信用卡欠款，剩下那點錢剛買了個兒童座椅，還是分期付款的，現在還沒到貨，要是再給水仙添新衣服，從哪裏弄錢？

抓起地上的芭比娃娃，負氣地往地板上一摔，俞岳咬牙切齒地望着水仙：“誰讓你長這麽快的？”兩套衣服只能穿一周，太浪費了！

水仙眨巴了一下烏黑的眼睛：“我不希望我長大嗎？”

俞岳：“……”他竟無言以對。

當然越快長大越好，最好一覺醒來，明天水仙就能出門找工作掙錢養家。可也只能想想而已。

俞岳拍了拍地板：“你坐下，咱們談談。”

水仙盤起兩條腿，與他面對面坐着，手指偷偷地摸到了摔掉脖子的芭比娃娃，悄悄地拽過來抱在懷裏，給她将脖子接上。

俞岳瞥見他的動作，沒有阻止，只是正襟危坐，嚴肅道：“你現在是個大孩子了，奶粉就不用喝了，輔食也不用吃了，還有那個兒童座椅，用處也不大，一會兒我就退掉。再有這個奶瓶尿不濕，我也給你放閑魚上賣掉……”

“你是不是很窮啊？”水仙盯着他，忽然問道。

俞岳脖子梗了一下，生了好大的氣，硬邦邦地說：“沒錯，我就是個窮鬼，怎麽樣？”

聲音大的吓了水仙一跳，悶聲道：“窮就窮，有什麽可驕傲的？”

俞岳：“……”

水仙悻悻地抱緊了懷裏的娃娃，慢吞吞地扭動了一下屁股，漆黑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轉，不知道又在打什麽主意。

将家裏閑置的東西處理了一下，總算湊夠了買新衣服的錢。這次俞岳多長了個心眼，衣服買得很大，水仙就是再長高20公分，也能穿得下。

推開家門，俞岳心情還不錯，吹了聲口哨，水仙卻沒來迎接他，客廳裏靜悄悄的。

俞岳疑惑，換了鞋抱着兩個大袋子轉了一圈，在浴室裏聽到了動靜，拉開門一看，眼睛立刻瞪大，瞳孔中冒出憤怒的火焰。

浴室內，牛奶的包裝盒散了一地，水仙閑适地躺在浴缸裏，身上臉上全都是乳白色的奶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