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心機鬼

周先手裏拎着一袋書，正在玄關處換鞋，水仙沉着臉盯着他：“你憑什麽不讓我走？”

周先：“回去睡覺，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樣子。”

水仙：“以我的年紀，你不叫我一聲爺爺，也得叫聲爹。”

周先面無表情：“這句話我會轉達給俞岳。”

水仙：“……多管閑事。”

白天在外面跑了一天，渾身的肌肉都在顫抖，按理說應該很快就能睡着才對，可是意外的是，俞岳毫無睡意。好不容易快要睡着了，翻了個身，手掌往旁邊一探，落了個空，猛地睜開眼睛——

哦對，水仙今晚住在周先家。

俞岳将身體轉向另一側，重新閉上眼睛，忽然聽到一陣門鈴聲。他一個激靈從床上翻身而起，愣了兩秒鐘，這才清醒過來，趕忙沖了過去，嘴裏嘀咕道：“大晚上把人吵醒，休想進我家門。”

推開防盜門，便毫不客氣地嘲諷道：“不是說不回來嗎？”

周先一臉冷漠地望着他，将手裏的袋子遞過去：“接着。”

俞岳拎過袋子，脖子伸得老長，目光朝他身後不停亂瞟。

周先：“別看了，他沒來。”

俞岳不自在地收回目光，煩躁地擡手去撓頭發，才想起來下午下班的時候，已經找了個理發店理成了光頭。悻悻地縮回手，皺眉道：“來了也不讓他進。”

周先沒有戳破他欲蓋彌彰的謊言，沉聲道：“管理員給你的書，好好看。”

“誰要看這些？”俞岳随手将袋子往角落裏一扔，“我公務員考試的書都懶得看，送這玩意兒過來是搞笑的麽？”

周先的臉色告訴他，這一點也沒什麽好笑的。

俞岳憋悶地把其餘的不滿咽回肚子裏，見周先要走，連忙喊了一聲：“等等。”

周先頓住腳步。

俞岳道：“水仙晚上貪涼，你給他蓋好被子，空調溫度別打太低。”

周先偏頭看了他一眼，沒搭腔。

“還有他用的毛巾和水杯。”俞岳轉身回洗手間将水仙洗漱的東西拿出來，又拿了一套衣服出來，裝在一個塑料袋裏遞給周先，“你家肯定沒有他用的東西，都帶着，還有啊，睡前給他喝杯水，缺水的話他會突然變成原身，你千萬別被吓到。”

周先總算給了點回應：“給他喝的牛奶，他很喜歡。”

俞岳瞬間沒話說了，神色有些尴尬。周先這什麽意思，嘲笑他買不起牛奶？

“愛喝什麽喝什麽，跟我有什麽關系？”冷笑一聲關了門，俞岳瞅了眼角落裏的袋子，眼神裏帶着嫌棄，卻還是将袋子拎到了卧室裏——好歹也是花了五百塊錢的，他倒要看看，書裏說了什麽好東西。

袋子裏一共放了五本書，厚厚的一大摞，前面幾本書的書名俞岳都不感興趣，只有最後一本是說植物變人以後性啓蒙的，被他抓在了手裏。

暗搓搓地注視了一下周圍，他這才翻開書，裏面的內容着實新奇，比如說——

植物進入青春期以後，人類不能急于求成，要讓他們懂得節制，這樣才能儲存精力，綻放美麗的花朵。

植物開花的時候，作為主人，可以輕輕撫弄花蕊，讓植物得到愉悅的感官刺激，有助于培養植物與主人之間的感情。

當花朵敗落，植物徹底成熟後，人類才可以與他交合，完成成人儀式。

俞岳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盯着書上的講解，好奇的泡泡不斷在胸口翻滾，特別想看水仙長大成人以後是什麽樣子。

可惜書上的插圖全都是其他植物的，就是沒有水仙。

正要将書合上，餘光忽然落到了書頁下方的注釋處，俞岳不由得愣了一下，猛地将眼睛湊過去，這才看清楚下面一行小字。

這行小字說，花朵敗落後，如果不能在規定期限內完成成人儀式，植物就會枯萎死亡。

俞岳腦子裏蒙蒙的，剛剛爬進腦海的那點瞌睡蟲登時沒了，抱着書從頭到尾仔細翻了一遍，也沒有找到“規定期限”到底是多久。

他又将另外幾本書翻出來，趴在床上快速翻閱起來。

周先回到家，将袋子往水仙懷裏一塞：“他給你的，喝完牛奶就去睡覺。”

水仙翻開袋子，發現裏面都是自己要用的東西，立刻笑了起來，抱着袋子沖進洗手間，拿出小牙刷，站在小板凳上，沖鏡子裏的自己做了個鬼臉，大聲喊道：“快來給我擠牙膏！”

周先沒回答，客廳裏傳來他打電話的聲音。

“是我，水仙現在住在我這裏，跟你說一聲，你不用擔心。”

電話那頭，管理員平靜地說：“你來遲一步，他睡了。”

周先看了眼牆上的挂鐘，淩晨零點零一分。

管理員：“請十二個小時後再打過來。”

“周先！”水仙的聲音傳來。

周先皺着眉挂了電話，走到洗手間門前站定：“你明天中午十二點以後給管理員打個電話。”

水仙将牙刷遞給他：“幹什麽？”

“就說你生病了，讓他過來看看你。”

水仙人小鬼大，立馬會意，接過周先擠好的牙膏，沾了點水，塞進嘴巴裏，甕聲甕氣道：“我有什麽好處？”

周先眯了眯眼睛。

第二天，管理員接到水仙電話，立刻趕了過來。

管理員與周先在卧室裏不知道幹些什麽，乒乒乓乓的一陣響動，沒過幾分鐘，管理員就出來了，身後跟着鼻青臉腫的周先。

水仙正坐在沙發上數鈔票，漫不經心地擡頭看了他一眼。

管理員龇了龇牙：“這麽多錢？”

“不多不多。”水仙将一疊百元大鈔藏到身後，戒備地望着他，“一點辛苦錢。”

“不錯，有生意頭腦。”管理員睨了一眼身後的人，“下回他讓你給我打電話，記得要價高一點，千萬別吃虧，記住沒？”

水仙忙不疊點頭，管理員揚長而去。

水仙等了一整天，俞岳都沒有出現，周先倒是請了假呆在家裏，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彼此看對方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第三天，俞岳依舊沒有過來，水仙想回家找他，卻被周先關在屋內，不準他出門。

周先說，除非俞岳過來接你，否則你就在這兒住着吧。心情抑郁沒食欲？行，那趕緊給管理員打個電話，讓他來看看你。

水仙：“……”

水仙等啊等，無聊地坐在沙發上抱着腳丫發呆，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敲門聲，他連忙跳下沙發，一路小跑着開了門。

門外，俞岳頂着兩個黑眼圈，木樁似的站在那裏。

水仙将裝着衣服和洗漱品的袋子挂在脖子上，激動地撲過去抱住他的大腿：“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