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五十六回
絕谷位于洛水分支,兩岸峽谷高聳,曾有一段時日谷內碧天白霧終日不散,風景之美,令人見之忘俗,堪稱洛道風景之最。如今麽……鬼哭狼嚎不在話下。
絕谷之所以稱之為絕谷,它并不能與外界相通,一端是絕路,蘇淺與唐無淵找到它的時候,此處早已不複昔日清華秀美,遙遙一望,只覺得滿目荒涼。渾濁的河水到了絕谷之內依然幹涸,稀稀拉拉的将地面都透成了半稀不幹的泥地,走在上頭一腳深一腳淺的。
蘇淺走得十分風姿優雅,即使是在如此狼狽的境地,他也能走得衣帶風流,步履生風——其實就是用輕功,看似走路,實則壓根沒怎麽碰到地面,只要有一個落腳點,蘇淺就能夠借力走得極遠。不知何處的風吹來,嗚嗚的響,一并帶來的還有一股腐蝕的氣味兒,不知道腐爛的到底是人類還是動物的屍體。
況且在李渡城驚變後,不知從哪裏冒出了公孫家祖墳埋于絕谷的傳言,又有傳是說一代枭雄在此埋骨,引得八方宵小聞訊而來,将絕谷翻了個底朝天,煩人得很。
天色陰沉沉的,根本看不出是什麽時候了,蘇淺只覺得疲累得要命,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大概是洛道給人的危險度太高了,神經總是不自覺的處于繃緊狀态。唐無淵自然看得出來,他的調節能力要比蘇淺好上許多,也有可能是這些血腥的東西看多了,此時神情依舊平靜一如深潭,半點不露疲态。
兩人走了一段距離,并沒有看見什麽孩子。周圍漸漸脫離了沼澤的樣子,視野的盡頭出現了一個棕色的小點,等距離拉近了,蘇淺才看清楚是一棟獵人草屋,蘇淺心中一喜,腳下一點宛如離弦的利箭一樣的滑向草屋。
“小心!”在蘇淺落地的一剎那,唐無淵陡然變色,原本處于尾随狀态的他一下子越過蘇淺,一把攬住蘇淺将蘇淺帶離原位,一只化血镖‘叮’的一聲落到了那個點上。只聽見一聲奇異的響聲之後,蘇淺原本的落腳點就像是一只張大了嘴等待獵物的怪獸一樣,幹燥的泥土底下冒出了水分,泥土緩緩地旋轉了起來,幾乎是瞬間就将那只化血镖給吞沒了。緊接着一個蠕動的東西從泥土裏緩緩地冒了出來……
那是一只手……一只沾滿了泥土的、腐爛的手。手腕以下的部分依舊埋在土堆中,可是以上的部分卻仿佛能夠探知到生人的氣息一樣,不甘的扭動着、掙紮着。
唐無淵警惕的看着那個方向,用子母爪把周圍的一塊石頭給拽了過來,扔了進去。仿佛是觸動了什麽,裏面的稀泥緩緩地下降,然後露出了裏面巨大的仿若井窖一樣的孔洞,随着稀泥的消失,一個目光呆滞的屍人揮舞着尖利的爪子,渾身的泥漿,早已看不出原貌。被唐無淵扔進去的石頭壓在它的腳上,屍人卻仿佛一無所覺的對着蘇淺和唐無淵貪婪的想要把手臂伸得更長來捕獲獵物。
蘇淺睜大着眼睛看着這一幕,唐無淵低聲說:“是盜洞。”
他又看了看那棟草屋,搖了搖頭說:“那屋子……怕是不能進。”
“我試試。”蘇淺想了想,也學着唐無淵在周圍摸了一塊石頭,以他的腕力那塊石頭輕而易舉的就砸在了那間草屋的大門上,一聲悶響過後,原本想象中的大門洞開并沒有出現,草屋的門像是被人鎖住了一般,忽然,門板又傳出了一聲悶響,就像是有人在用手拍門一樣,緊接着,無數的拍門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沉悶而密集的拍門聲中還夾雜着尖銳的用指甲刮着木板的聲音,帶着詭異的聲響,充斥着他們的耳膜。
“裏面都是……?”
“都是。”唐無淵點了點頭,确定了蘇淺的想法。
蘇淺才想說什麽,陡然之間,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低沉卻響徹天地的轟鳴聲,唐無淵臉色一變,伸手就抓住了蘇淺,兩人還未反應過來,原本極遠的轟鳴聲突然又極近了,耳膜被震得生疼。腳底下的大地劇烈地搖晃了起來,巨大的裂縫如閃電一般的出現在地面上,宛如張開的惡魔的嘴一樣,吞噬着周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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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地震!”蘇淺率先反應過來,被腳下的震動弄得差點沒站穩,虧得有唐無淵抓着他,倚着唐無淵才穩住了身形,蘇淺臉色有些煞白,他第一次直面面對地震,這種天地間的威能根本不是所謂的武學能夠抵擋的。
“什麽?”唐無淵沒聽懂過來蘇淺在說的‘地震’是什麽意思,但是又極快的反應過來蘇淺的意思。“地龍翻身。”
蘇淺皺着眉說:“如果一會兒我們失散,就在江津村碰頭。”
唐無淵也點了點頭,他兩的輕功各有所長,但是兩人都習慣獨善其身,能一起走自然是好,但是現在……
他說:“分開走。”他話音落下的一剎那,一條縫隙自遠處在剎那間就到了他們的面前,蘇淺腳下一點,飛速的離開原地,落在不遠處一處巨石上,而唐無淵則是一個子母爪,将自身固定在了山壁上,那棟小小的獵人草屋在瞬間坍塌,稻草散落,露出了裏面的滿滿當當的屍人,屍人來不及掙紮剎那間就消失在了縫隙裏。天地間的轟鳴聲震耳欲聾,兩人對視一眼,環繞絕谷的山壁上滑落下無數沙土稀泥,事已至此,再拖無益,分別挑選自己輕便之處開始逃命。
天空抑郁得可怕,沉甸甸的血色在空氣中翻滾着。
蘇淺幾乎只是幾個起落,就已經快要接近絕谷的出口了,或許在生命的壓迫下,他第一次将輕功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砂石沿着山壁翻滾着落下,蘇淺再度提氣欲起,身形已經提起一半,人卻在空中陡然一僵——地震真正開始了!
無形的壓力帶着劇烈的震動壓迫着他,空氣像是實質一樣的難以破開,導致蘇淺的拔高的身形只到一半就再也無以為繼。蘇淺長吸一口氣,一手揚起,一枚飛镖帶着一根極細的線飛射而出,釘在山壁上,絲線一着力即斷,卻也足夠給蘇淺一個借力點,讓他達到下一個預定好的落腳點。
地面崩潰得要比想象中快得多,幾乎在眨眼間,山體陷落,平地如淵。蘇淺再次回落地面,此時地面已經完全不能站人,到處都是陷落的泥沼還有巨大的裂縫,每一次呼吸後面對的都是截然不同的風貌。
第一次那麽嚴重的危機感籠罩在他的心頭。
——如果一個不小心,就真的會死。
蘇淺瞄準了一塊還未陷落的巨石,那周圍并沒有什麽裂陷,蘇淺松了一口氣般如鶴一般輕盈的落下,卻沒有想到在剎那間那塊巨石就在往下落去,蘇淺并未碰到巨石,沒有任何着力點,周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條巨大的縫隙,将巨石所在的範圍全部包括了進去!
簡易的爪勾只有一把!還是蘇淺沒事幹的時候随手把線綁在飛镖上玩忘記拆下來才保存到現在的!蘇淺在飛速落下的同時環顧四周,尋求一切能夠提供生機之物,縫隙的兩側迅速的吞沒光亮,蘇淺在心底嘆息了一聲,咬牙用手抓住身邊的山壁,迅速下落造成的重力和山壁的抖動,瞬間讓蘇淺的右手指甲全數翻起,不過是呼吸間的功夫,那只手上已經鮮血淋漓。
縱然如此,卻消減了衆多下落的重力,直到聽見一聲幾近于無的‘卡擦’一聲,蘇淺的臉有一瞬間的扭曲,但是總算讓他穩住了上沒有繼續下落。
手上很痛,但是總不能就這麽放手然後莫名其妙的死了。蘇淺擡頭往上看,幾乎只能看見一線血色的天空,他艱難的躲避不時落下的石塊和沙土,蘇淺在心底搖頭,果然還是太過優柔寡斷了,如果不是到了此刻才下決心要活,也不會落入地底這麽深的地方,如果不是怕疼怕痛,何至于到此時才能夠穩住身形?
這種高度,即使是他要爬上去,難度也不小。
他又往下看了看,腳下并非無底,只是要比上去的距離要大得多,而且更加令人傷感的是……雖然有很多屍人都直接摔成了一灘爛泥,但是活下來的,并不少,如果下去的話,就要同時面對屍人、斷絕糧草、尋找出路這三個問題。
這可比跳三星望月難得多了,蘇淺幽默的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震動總算是停了下來,蘇淺松下了一口氣還未吐完,兩邊的石壁卻開始慢慢地顫動了起來,餘震?不對……他猛地擡頭看天,拿到光亮在不知何時已經全然看不見了——裂縫在合攏!
怎麽辦?
上去的路已經被封死。
只能往下!
蘇淺只覺得剛剛沒吐出來的半口氣哽在喉頭,難受得很。
石壁的合攏的趨勢由慢到快,只不過是想了想到底該如何是好的時間,對面的石壁已經合攏得不過三十尺的距離了,如果不下去,是不是就這麽被夾成肉餅?
蘇淺緩緩地把那半口氣吐出來,如今不放手,絕對會死,但是放手,卻不一定會死。松手,很簡單的一個動作,但是那之後,只能說富貴有命,生死在天了。
如果可以,他還是想死在萬花谷,晴晝海中、三星望月上、仙跡崖……哪裏都好。
蘇淺閉上眼睛艱難的松開了手。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答辯了,有點緊張,三點多就要起床去學校集合真是人幹事……
更新跪求好人品
這是蘇淺在這個時代算是遇到的第一個真正威脅到生命的事情吧,好吧肯定不可能死,其實是我又腦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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