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這是人住的地方?

風一青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色一點點發白,很是難看。桑暖已經将目光轉向了不遠處那棟兩層小樓,她要找的東西,應該在裏面。

門外兩人的心思,夙素并不知曉,她此刻的注意力,都在那碗藥上,把最後一勺藥汁送進墨淵嘴裏,夙素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笑道:“好了,喝完了,你休息一會吧。”

墨淵咽下藥汁,咽喉和胸腔都像被灼燒過一般疼痛,除了喝第一口的時候,他微微皺了皺眉頭,之後送到嘴邊的藥汁他都面不改色的咽了下去。

默默地等待着那灼熱的感覺慢慢褪去,墨淵才低聲說道:“厲陽,扶我回去。”不知道是因為那碗藥,還是身體裏的毒氣沖撞,墨淵的聲音有些沙啞,不複往日的清冽。

夙素攔下厲陽,急道:“不行!”剛才阿暖說的話,她可是聽得很清楚的,他現在輕輕動一下都疼痛難忍,連藥都不能自己喝了,怎麽還能随意搬動?

雖然此刻胸口又熱又痛,但夙素眼中的擔憂,還是讓墨淵心情很好,低聲解釋道:“此處是普善先生的居所,他不喜外人停留,我們還是盡快離去為好。”

“可是,你不是動一下就很痛嗎?就算普善先生不喜外人久留,讓你在這休息一兩個時辰總是可以的吧。”

墨淵的內力慢慢散去,毒氣沖撞之下,身體确實疼痛,但是并沒有嚴重到動都不能動的程度,墨淵似乎有些明白剛才她為何會喂他喝藥了……

墨淵也不點破,本來已經半起的身子又緩緩地靠回床上,沉聲說道:“我的住處離這不遠,讓厲陽背我回去,我也不需要動,而且這裏也不适合休息。”

夙素掃了一眼那不怎麽舒服的小木床,又想到外面那位陰陽怪氣的普善先生,當機立斷,說道:“好,走!”

夙素話音剛落,墨淵朝厲陽使了個眼色,厲陽會意,并沒有背着墨淵,只是扶起他,立刻朝門外走去,厲陽非常高大,扶着墨淵依舊移動得很快。

夙素跟在兩人身後,走到院子裏便看到普善先生面色發白的站在院中央,阿暖倒是神色如常地站在他身邊。

夙素低聲叫了一聲:“阿暖,我們走吧。”

桑暖搖搖頭,笑道:“普善先生醫術高明,我還想留下來讨教一二,你們先走吧,晚點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夙素想勸她和自己先回去,可惜還沒開口,桑暖溫和的聲音再次說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墨淵的藥我會幫忙看着,煎好了就讓人送過去。”

夙素皺眉,兩人目光對視,桑暖那雙美麗的眼眸,堅定又執着的看着她,夙素最後只能說道:“早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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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暖溫柔一笑,“好。”

夙素和墨淵、厲陽走到院門外,就停下了腳步,低聲說道:“敖三,你留在這。”

“我的責任是保護好你。”在她身後不出一丈遠的地方,那道黑色的身影懶懶地半靠在石牆邊,好似他永遠都在夙素不遠的位置,但若他不主動現身,你便永遠不會發現。

夙素當然知道敖叔叔在他們來之前對敖三下的命令。其實敖三根本不用聽她的,就算她現在命令他也是沒有用的,夙素只能好好和他商量,語氣簡直算得上讨好,“我知道,可是阿暖一個人在這裏,我不放心。而且我和墨淵還有厲陽一起,不會有危險的,我保證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絕對不會亂跑的,你幫我留在這看着阿暖,好不好?”

若是夙素用身份命令他,拿主人威脅他,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但是這個主人放在心尖上的人卻這般好言相求,倒叫他不知怎麽回應了,再想到那個沒有一點武功卻還總是不安分的女子,敖三那張冷酷的臉上,眉頭難得的皺了起來。

某人看到夙素對着敖三一副讨好的樣子,沒來由的一陣煩躁,冷聲說道:“我不會讓她出事的。”

敖三擡頭看了墨淵一眼,又看了看厲陽,最後還是點頭了。

敖三肯留下,阿暖應該不會有危險了,夙素終于放心了。

桑暖不在身邊,厲陽和夙素的輕功都極好,不到一刻鐘的時候,三人便來到了一座庭院前。

庭院的院門非常大氣,門楣上“臨淵軒榭”四個大字,寫的龍飛鳳舞,張揚霸氣,夙素倒覺得不是很符合墨淵的性格。

推開院門走進去,夙素看到裏面的景致,不由瞪大了眼睛,“你住這?”

夙素心裏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這裏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夙素這麽說,不是說墨淵的臨淵軒榭不好,相反的,這裏簡直就是人間仙境。進入院內,夙素才發現,之前墨淵說墨家在雪山頂上,她還不相信,但是站在這裏,就能清楚的感覺到,他們确實是在雪山之巅。

站在院中,擡眼就能看到一望無際的冰川,冰霧與藍天相接,遠方雲霧缭繞,好似時刻都能變換出無盡的美景。眼前廣闊的景色,讓人的心境都跟着寬廣了起來。這個地方用來單純地欣賞美景,看日出日落,觀風起雲湧,都再好不過,可惜就是不适合養病!

因為這個院落裏沒有房子,是的,夙素沒有看錯,就是沒有房子!只在最靠近邊緣的地方用漆黑的黑檀木搭了一個亭子,亭子非常大,有一半幾乎是建在半空中的,亭子的正中央,擺着一張石床,旁邊還有一個大大的案桌,上面放着幾本書,桌邊是一張簡單的木椅。然後……就沒有了!

夙素盯着那張石床,不禁在想,這床估計還沒有普善先生那裏的小木床舒服吧?!墨淵為什麽要住在這種地方啊?睡在這裏,和幕天席地而眠有什麽區別?夙素想象着晚上睡覺的時候,那冷風呼呼的在身邊吹的感覺就不禁發抖!

“怎麽了?”

回到院內,墨淵立刻被厲陽扶到了床上。臨淵軒榭,是整個墨家景色最好的地方,墨淵不明白,為什麽夙素一副嫌棄的樣子。

夙素輕咳一聲,也走進了那亭子,遲疑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問道:“你還有沒有別的院子了?”

墨淵劍眉微揚,只是看着她,等她接下來的話,夙素嘆了口氣,說道:“這裏不适合養病吧,風又大,光又強,你想好好休息都不行啊。”

原來,她是在為他擔心,墨淵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揚了揚,随即點了點頭,說道:“嗯,是不太适合,不過墨家的宅院并不多,我也沒有什麽地方可以養病。”

厲陽低頭,默默往後退了好幾步,生怕自己震驚的表情被夙素看到,他以前怎麽不知道,主人說起謊來眼睛都不眨,墨家地廣人稀,什麽都多,宅院就更多了!

沒有宅院了嗎?夙素想了想,說道:“那不如……我們暫時用屏風把亭子封起來?這樣你養病的時候,就不怕風吹日曬啦,等你好了,把屏風撤掉,也不影響你欣賞風景!怎麽樣?”

雖然不是心中原來想聽的答案,不過看她說的神采飛揚的樣子,墨淵好心情地回了一個字,“好。”

聽到墨淵同意了,夙素在亭子裏踱步量了一下,算了算需要的材料,便擡頭對厲陽說道:“厲陽,你快去讓人搬六七面木質屏風過來,要能遮風擋光的,那種镂空、絲緞的屏風就不要了。”

厲陽不動聲色地看向墨淵,只見躺在床上的人目光落在不斷設想着屏風擺在什麽地方好的女子身上,察覺到他的視線,也只是點了點頭,看都沒看他一眼。

厲陽識相地退了出去,等了一個時辰,十幾個奴仆搬着七面同樣是黑檀木制作的大屏風站在了臨淵軒榭之外。

在厲陽讓他們搬進去之後,才敢小心翼翼的踏入院中,衆人在亭子外停下,低聲叫道:“少主人。”

他們之所以這樣戰戰兢兢,并不是因為怕,而是有些小小的興奮,因為臨淵軒榭這座少主人的宅院,除了厲陽和負責打掃送飯的張伯之外,幾乎不許任何下人進入。他們都是第一次進來,就算表面裝的鎮定,心裏也是興奮不已。

墨淵冷漠的點了點頭,正要起身,那只纖細的手又一次壓着他的肩膀,急道:“你別亂動!你就好好躺着,一會兒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用嘴說就好了。”

說完也不等墨淵說什麽,直接讓幾人把屏風都搬進來,她之前已經想了很久,早就有了主意,指揮着他們把屏風擺放在相應的位置。

“這扇放這邊。”

“這扇放那……”

“還是移過來好一些,能遮一點光。”

墨淵靠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女子,聲音清脆地指揮着衆人搬這搬那,他的身邊第一次充斥着這麽多人聲,他卻沒覺得吵,墨淵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屏風很快按照夙素的要求擺好了,靠近院門的這個方向,夙素只放了兩面屏風,其它的都放在了靠外的方向,被屏風這麽一圍,原來呼呼的風都變得輕柔了很多,雪地裏的陽光也不那麽刺眼了。夙素滿意地點點頭,回頭看向躺在石床上的人,笑道:“怎麽樣?你覺得還有哪裏需要調整的嗎?”

“沒有,很好。”墨淵的聲音依舊那樣淡淡的還有幾分沙啞,深邃的目光卻是始終落在她的身上。

夙素也很滿意,對着十幾個站在屋裏越發局促的人笑道:“那就好,謝謝你們了,你們去忙吧。”

衆人連忙告退,不過臨走前,都不忘偷偷看一眼這個在少主人面前也能如此自在的女子。

幾人剛走,厲陽便端着一碗藥走了進來,“主人,普善先生派人送藥過來了。”

夙素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一個下午的時間居然就這樣過去了。

在墨淵的黑眸冷視下,本來已經端着碗走到石床旁的人立刻轉了一個身,把藥碗遞到夙素面前,厲陽艱難地說道:“我不會……”

夙素接過藥碗,并不在意,畢竟和厲陽一個大男人比起來,好像還是她來喂比較好一點,夙素捧着藥碗在石床旁邊坐下。

再次感受到自家主人幽深的目光,厲陽硬着頭皮說道:“夙小姐,那以後喂藥的事……”

“我來吧,晚上我問問阿暖,這藥要吃多久,一天吃幾次,明天到了吃藥的時間我就過來一趟。”她陪墨淵來墨家,主要也就是為了靈石和墨淵祛毒兩件事,現在族長在閉關,靈石的事一時半會也說不清,反正她也沒什麽事做,看他這裏連個小厮、侍女都沒有,她來照顧一下他也沒什麽,于是夙素就爽快地答應了。

厲陽暗暗松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他們用什麽把藥裝來的,拿到手裏居然還這麽燙。夙素這次有經驗了,舀了一勺藥,先輕輕的吹涼了,才送到墨淵嘴邊。

只是墨淵這次卻沒有張嘴,倒是一雙黑眸直直盯着她,沒有了夙素熟悉的冷漠,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東西,只是被他看的渾身都不自在,夙素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勺子,認真地說道:“不燙了,真的。”

墨淵一怔,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奈,同時,又覺得她那副認真解釋的樣子很是有趣,于是,這次的喂藥,墨淵不但沒有皺眉,嘴角還一直保持着微揚的弧度。

門外傳來幾聲輕而緩的敲門聲,不一會,厲陽的聲音在亭子外響起,“主人,沐雪姑娘給夙小姐送晚飯來了。”

墨淵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本想不理會,但是一想到某人對食物的執着,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沐雪端着托盤走了進來,還沒走進亭子,就看到少主人躺在石床上,夙素坐在旁邊,正一口一口慢慢地喂他喝藥,而那個素來不讓人近身的人,居然毫不抗拒的喝下。

那張清麗冷傲的臉上,是掩蓋不住的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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