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惡鬼
一看到此人,周清的臉色陡然變得蒼白如紙,修剪平滑的指甲在窗框邊緣狠狠劃了一下,十指連心,針刺般的疼痛讓她不由皺眉。
杏眼緊緊盯着謝崇的背影,周清知道自己不該遷怒于他,畢竟那天夜裏羅豫在酒水中下了藥,圈套是早就設下的,誰都逃不掉。
即使心裏能想明白這個道理,想到自己前世受到的苦楚,她心中不免帶上了幾分憤怨,呼吸略有些不暢。
習武之人的感官本就比普通人敏銳不少,謝崇神色冰冷,已然察覺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陡然擡頭,循着窺伺的方向看了回去,發現一個年輕的女子站在茶館二樓,她皮膚生的極為白皙,如同冬日枝頭上挂着的冰雪,形狀姣好的杏眸仿佛含着水光,在與他對視時,女人駭了一跳,那副倉皇失措卻又強自鎮定的模樣,仿佛墜入陷阱的小鹿。
周清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謝崇竟會發現自己。此人在京中有“惡鬼”的稱號,由他職掌的北鎮撫司,恍如地獄,但凡落入他手中的人,無論朝中大員還是普通百姓,全都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
她好不容易才重活一回,大仇未報,家中的叛徒也未曾揪出來,要是被關進不見天日的诏獄,她就算死也不會瞑目!
豔麗的紅唇血色盡褪,周清輕輕顫抖着,強忍懼意低下頭,不再看他。
滿臉胡茬兒的何百戶不明白指揮使為何停下腳步,甕聲甕氣問,“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謝崇微微搖頭,俊美的面容上不帶一絲波動,沉聲道,“無事,先回鎮撫司。”
他十分确定,自己從來沒見過那名女子,偏偏卻覺得異常熟悉,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錦衣衛快步前行,漸漸消失在街角,方才一片死寂的街面,也恢複了往常的熱鬧。
周清吐了一口濁氣,發現自己掌心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兒,粘膩濕滑,讓她難受極了。
受到這麽大的驚吓,她也沒心思繼續逗留在茶館中,豈料還沒等離開窗前,就看到王魯從鋪子裏走出來,彎腰駝背,眼珠子四下張望,那張敦厚老實的臉上帶着幾分忐忑。
周清直覺不對,将銀子交給小二,就飛快地奔下樓,眼見着王魯馬上要過橋,她不遠不近的跟着,以免被他發現。
周父一共收了兩個徒弟,只可惜不論是王魯還是于福,在調香上都沒有什麽天賦。于福還好,生了一張巧嘴,做生意也是好手,但王魯卻不同,每日都在店裏呆着,配出的香料味道也不太出衆,那些方子全靠死記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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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王魯平時非常老實,話又少,周清完全沒有懷疑他,以至于見到他反常這副反常的模樣,心裏十分震驚。
長橋附近的人并不算少。河岸邊上種了不少柳樹,綴着濃綠枝葉的柳條随風輕擺,有個梳着雙丫髻的姑娘站在樹下,只看穿着打扮,應該是大戶人家的丫鬟。
因為距離有些遠,周清看不清那丫鬟的容貌,只瞧着那張白生生的臉盤,也能猜出來她模樣生的不錯。
王魯走到丫鬟面前,拉着她的手,姿态親密,不知道究竟說了什麽。
周清臉色黑的好似鍋底,小手揪掉了幾枚柳葉,放在掌心揉搓撚弄,不一會兒就散出了草木特有的香氣。
世上寡情薄意的人果真不少。
王魯早在三年前就成親了,當時周清還去吃了席,新娘子容貌普普通通,但性子卻十分爽利,将王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年前還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女兒。
現在他跟別的女人卿卿我我,可對的起妻女?
河岸邊上有不少乞讨的乞兒,大些的十二三,小些的只有七八歲,周清從荷包裏掏出兩枚銅板,交給了一個幹巴瘦的小乞丐。
“夫人有何吩咐?”趕忙将銅板塞進懷裏,他問道。
即使周清生的年輕貌美,但她梳着已婚婦人的發式,自然不會有人認錯了她的身份。
“河對面有個穿綠腰裙的丫鬟,你去盯着她,看看她是哪家的,打聽到了就回來,我再給你十枚銅板。”
此事并不算難,小乞丐忙站起身,抻長脖子看了看,确定了目标後,才飛快地上了長橋,在王魯與丫鬟分別後,一路跟在她身後。
站在原地等了半個時辰,小乞丐終于回來了,沖着周清擠了擠眼,攤開掌心叫了聲夫人。
周清依言給了他十枚銅板,雖然不多,但這錢來的容易,小乞丐笑的見牙不見眼。
“她進了劉府,就是開礬樓的那戶人家。”
即使早有預料,周清的心緒依舊不能平靜,她父親待王魯不薄,将畢生所學傾囊相授,是他自己沒有天賦,只能當個小小的掌櫃,又怪得了誰?現在為了區區一個丫鬟,就跟劉府的人勾結在一起,再過一個月,他會不會做出火燒倉庫的惡事?
擺了擺手,周清骨縫兒裏滲出陣陣寒意,心神不屬的走回了香鋪。
剛一進門,便看到王魯與于福在争執,于福氣的臉紅脖子粗,吼道,“師傅說了要丁香,你竟然私自進了檀香,兩種香料價格相差巨大,何必呢?”
“檀香的價格更高,我也是為了讓鋪子的生意更好,哪裏有錯?”
他二人看到了周清,讓她評理。只見王魯一張方臉透着濃濃怒火,額角迸起青筋,猙獰的模樣好像要吃人一般。
“小姐你說,我進檀香是否有錯?”
于福心中不忿,“咱們倉庫的檀香本來就有剩,這種香料十分金貴,若保存不好,香味逸散,價格就會暴跌,況且每日來賣丁香的客人不在少數,你只賣名貴香料這不是砸了咱們香鋪的招牌嗎?”
纖長的眼睫輕輕顫動,周清藏在水袖中的小手緊握成拳,指甲摳進肉裏,一陣生疼,但她表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任何端倪,語氣平緩道:
“我覺得師兄此舉卻有不妥,不能因為檀香的賣價比丁香高,就只進此種香料,更何況買進丁香是爹爹的吩咐,師兄這麽做,可曾問過爹爹?”
王魯張了張口,不知道該如何辯駁,豆大的汗珠兒順着腦門往下掉,他趕忙擡手,用袖口擦了擦,幹巴巴道,“我也是為了香鋪着想。”
這話說的有氣無力,周清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沖着于福道,“于師兄,你去跟錢老板商量一番,問問能否将檀香退了。”
“不行!”
王魯急聲阻止,但周清于福二人都沒有理會他的意思,後者應聲後,就朝着供貨的地方跑去。
等于福走後,周清杏眸中劃過一絲冷色,“師兄,凡事記得跟爹爹通報一聲,千萬不要擅自做主。”
話落,她掀開簾子,轉身去了後院。
周清記得清清楚楚,前世香鋪的倉庫着了火,之所以會有這麽大的損失,就是因為裏頭放了許多貴重的檀香。此刻看來,王魯之所以會私自換貨,應該是早就計劃好了,虧得于福心細,發現不對與他争執,這才沒有釀下惡果。
走到小屋,周清推開門,看到瓷質的香爐上飄着陣陣青煙。
“爹,這安神香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樣。”走到周父身邊,她跪坐在淺黃的軟墊上,辨別一番才篤定道。
輕輕捏着颚下的胡須,周父嘆道,“這是我按着方子調制的,香料雖然沒有變化,卻缺了一樣東西。”
上回調香的時候,周清被香勺割破了手指,她的血滴了出來,影響了安神香的味道,也加重了它平複心緒的效果。
但今日的香料,卻沒有那麽神奇。
那天女兒離開後,周父又用自己的血試了一回,發現香氣中摻着淡淡的銅鏽味兒,并不好聞。如此一來,他确定是清兒的血有所不同。
“此事萬萬不可跟別人提起,天賦異禀,是禍非福。”周父神情嚴肅,又提醒了一遍。
周清面容凝重,點了點頭,她好不容易才重活一回,自然得好好保住自己的性命。
“爹,有件事女兒必須告訴您。”
“什麽事?”
将王魯私自換貨的事情原原本本說出口,周父眉頭緊皺,對大徒弟也生出了幾分不滿,“他怎麽這般糊塗,檀香的價格的确高些,但香鋪能否長久經營下去,最重要的還是普通的香料。”
周清暗忖:不是王魯不懂這個道理,而是他已經被劉兆曲收買了,想方設法搞垮周家香鋪,又哪裏會有半點好心?
“爹,反正女兒要在家裏住上一段時日,進貨的事情不如交給我,肯定不會出錯。”
周父有些猶豫,他怕清兒太辛苦,進貨還得仔細盤點,勞心費神,可不是什麽輕巧活計。
“您難道還信不過我嗎?師兄捅出那麽大的簍子,總得有人收拾這副爛攤子,您的好好養身體,哥哥又要考功名,都耽擱不得。”
架不住她軟磨硬泡,周父終于松了口。
周清心中一喜,巴掌大的小臉兒上漾出笑容,明顯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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