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放開
方才在門外聽到那一番話, 謝崇對周清的心思也算摸出幾分,知道她滿心滿眼只有铮兒, 即便早已厭了羅豫,決定和離, 也不會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既如此,提前暴露出自己得知真相的事實,只會讓她生出防備之心, 并無半點益處。
心中轉過這個念頭, 男人一雙黑眸愈發幽深, 他将铮兒交給席氏,跟随周清走到門外。
冬日的冷風夾雜着薄雪, 吹拂在身上, 帶來陣陣刺骨的冷意。
周清本就有些畏寒,此刻面頰耳廓全都凍得通紅,她卻絲毫不顧,只用警惕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人,試探着問了一句:“大人是何時來的?”
“本官才到不久, 原想着尋你調香, 但聽說家中來了客人,便去隔壁瞧瞧铮兒,可有何不妥之處?”
說話時, 謝崇神情坦蕩, 完全不像撒謊的模樣。
緊繃的心弦瞬間松懈, 周清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若他真聽到了自己與羅豫的對話,肯定不會是這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畢竟鎮撫司的人手段狠辣,根本無法忍受別人的欺瞞。
低垂眼簾,她搖頭說,“大人身為指揮使,諸事繁忙,小婦人耽擱了您的時間,委實不該,現下便為您調香。”
說着,女人在前引路,謝崇緊随其後,二人一前一後進到香房中。
香房沒有火炕,只燒了炭爐,溫度不冷不熱,剛好合适。剛才在外面站了片刻,周清指尖凍得發木,緩了一會才恢複知覺。
如往常一樣,她先點燃藒車香,準備祛除謝崇體內的邪氣。
诏獄陰暗潮濕,不知有多少人的性命葬送于此,比起亂葬崗也不差分毫。謝崇常年呆在那種環境中,就算習武多年,筋骨比起常人要康健許多,也終有熬不住的時候。
更何況髓海本就是人身體最重要的部分,一旦此處出了問題,醫者幾乎無法診治,只能聽天由命。
周清幾乎不敢想象,前世沒有安神香,那幾年謝崇究竟是怎麽過來的,他幾乎無時無刻不受到鈍痛的折磨,但作為錦衣衛指揮使,這人不能表現出半分怯弱,無論遭受多麽大的折磨,都必須佯裝無事,否則露出破綻,就會被政敵群起而攻之。
瞥見男人緊皺的劍眉,她面露不忍,柔聲道,“您若是難受,千萬別強忍着,房中只有咱們兩個,外人不會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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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爬滿血絲,那張俊美的面龐扭曲的厲害,謝崇只覺得宣爐中無形無狀的香氣,現下紛紛化為尖針、化為利刃,不斷攪動着他的血肉,讓他飽受痛苦,恨不得徹底墜入地獄,以求解脫。
“疼。”沙啞的聲音從口中溢出,謝崇面色漲紅似血,冷汗如瀑。
周清暗自低嘆一聲,側身擋住他的視線,素手掀開爐蓋,用匕首割破尾指,絲絲痛意傳至腦海,但她面色絲毫未變,眼睜睜的看着殷紅鮮血宛如小蛇,淌在藒車香上。
周家人全都生了一副執拗的性子,講究以善待人,以德報德。指揮使幾次相救,恩情再不能用滴水來形容,兼之他是铮兒的生父,只用幾滴血便能減少他的痛苦,對于周清來說,該如何選擇根本不必猶豫。
後腦處的疼痛漸漸平複,盯着女人窈窕的背影,謝崇陡然反應過來,如同捕食的獵豹,飛躍而上,用力鉗住周清的手腕,一字一頓道:
“周小姐無需如此,本官能忍。”
被抵在香幾上,周清根本沒有任何退路,她想掙開這人的鉗制,但謝崇力氣極大,與他對上,無論怎樣的動作都似螳臂當車,以卵擊石,根本不會有任何的作用。
謝崇身量頗高,居高臨下的俯視着面前的女人,大概是氣急了,他寬闊的胸膛不斷起伏,口中發出劇烈的喘息聲。
只見指揮使微微躬身,炙熱的鼻息先是噴灑在柔嫩粉頰,而後移至纖細脖頸,薄唇緊挨着鮮血淋漓的尾指,陡然張口,欲要……
周清心中無比驚駭,杏眸中蒙上了一層水光,配上精致絕倫的五官,稱一句攝人心魄也不為過。
她飛快地将左手藏在身後,聲音拔高,“指揮使,還請放開!”
早在鮮血滲入宣爐時,謝崇就已經恢複理智了,但他看到那些猙獰的傷口時,又氣又怒,恨不得好好教訓周清一番,讓她不敢再做出這等殘害自身的事情。
松開手,他腳步未動,二人挨得極近。淺淡的蘭香已經将藒車香怪異的味道完全壓了下去,令他頭暈目眩,仿佛醉了酒一般。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周小姐對伯父伯母萬分恭敬,眼下做出這等不孝之舉,究竟是對是錯?”謝崇冷聲質問。
“事急從權,大人被鈍痛折磨,只用幾滴血便能換來安寧,即使他們得知此事,也不會說什麽。”周清低聲辯駁,但不知為何,她卻不敢跟謝崇對視,一直低着頭,視線落在繡紋上,好似被上面的圖案吸引了。
“是嗎?本官帶着小姐去到堂屋,将傷口展露于周家人眼前,看看他們是否會心痛,是否能理解?”
聽到這話,周清不免有些心虛,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正當女人失神之際,謝崇快步走出香房,陣陣寒風湧入其中,倒讓她清醒了不少。
很快,方才離去的人又出現了,他手裏提着藥箱,跪坐在蒲團上,全神貫注的将金瘡藥灑在女人尾指上,用白布仔細包紮。
“周小姐是铮兒的生母,想要好好照顧孩子,自當以身作則,否則将來铮兒有樣學樣,你心裏豈會好受?”
被這一連串的質問堵得啞口無言,周清沉默片刻,才理清了思緒,“只要找到了安息香,小婦人便不必再用鮮血調香,在此之前,為了大人的身體,您還是別計較這些細枝末節了。”
“細枝末節?周小姐,你調香的手藝的确十分精湛,得了太後的贊賞,日後若是入宮焚香的話,是不是也會以血入香,此事若走漏了消息,誰能護得住你?”
周清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自然明白謝崇說這一番話的用意。
“指揮使放心,除了您以外,小婦人再也不會給別人用血香,這樣可好?”
謝崇勉強同意。
他很了解周清的性子,現下她尚未跟羅豫和離,若自己逼迫太緊的話,只會将人越推越遠,而非得償所願。
謹守禮數坐在蒲團上,宣爐中的香料已經換成了安神香,讓謝崇焦躁的心緒平複下來,痛意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從周家離開後,謝崇直接回了鎮撫司,劉百戶甫一見着指揮使,趕忙抱拳行禮。
“大人,屬下已經查出來了,那枚護身符是羅豫的,此人是大理寺的錄事,官職不高,不知為何會對您下手。”劉百戶粗犷的臉上滿是疑惑,他撓了撓頭,百思不得其解。
謝崇早已清楚真相,并不打算繼續查下去,他擺手道,“此事暫且撂下,你好好看着韻茹,莫要讓她再生出事端。”
周清坐完月子後,身體已經恢複大半,剛清閑了沒幾日,先前來過一回的傳旨太監再次登門,将她召入宮中,給太後調香。
有了前世的記憶,她早就知道劉凝雪會用荼蕪香來贏得太後的青眼,但平心而論,對于上了年歲的老人家而言,那樣濃烈霸道的香氣不止沒有益處,反而會使精神亢奮,越發難以入眠。
思量了一陣,周清這回只帶了兩種香料,一是荔枝香,二是玄臺香。
上次入到壽康宮,她清楚的記得,太後有些舌绛、發斑之症,正是心火上湧的表現,用玄臺香去燥清熱,以荔枝香消除苦意,不止味道清馥,經常嗅聞也不會傷身。
東西收拾好後,周清坐上馬車,在路上折騰了小半個時辰,終于到了壽康宮。
這次她并沒有去專門的香房,反而被引到了一間擺放香幾的宮室,太後坐在蒲團上,手中握着一串佛珠,一下下撥弄着。
周清恭敬地俯身行禮,絲毫不敢耽擱,她将香料碾碎,調和在一起,之後點燃香餅,用手探了探溫度,這才置于香爐中。
壽康宮的香器品質絲毫不差,即便比不上宣爐,卻也相差不多,能将香料的功效發揮出九成。
鼻前嗅聞着淺淡荔枝香,太後詫異的看着周清,沒想到她竟會用如此普通的品類。
“你心思倒是巧妙,竟然用了這兩種香料,玄臺香頗具藥性,荔枝香又太過甘甜,兩者混在一起,香氣中和之後,倒顯得尤為特別,不愧是周真元的女兒。”太後笑着贊嘆。
周清連道不敢,她呆在家中,閑來無事,便會翻閱前朝的古方,有時自行摸索,有時仔細推敲,反複嘗試之下,自己也研制出許多香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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