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杜若剛到公司,張琪就悄咪咪地湊到他旁邊,小聲道,“聽說咱們公司跟A市的一家合并了,過幾天上面的老總就會過來…”
“說的怪好聽,其實就是被收購了…A市那家還真是財大氣粗……”
杜若十分敷衍的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們公司是出版漫畫和故事集的,在Z市算是行業前端。被收購也只是上面換了人,和他并沒有太大的關系。
他一個畫漫畫的作者,只要負責完成每月的稿子就行了。
張琪早就習慣他這般反應,他們職場裏的八卦杜若從來不好奇,這人只一心撲在畫畫上,交稿次次第一,一下班就沒了人影,跟誰關系都很平淡。
他跟杜若在一組裏磨了幾個月,杜若才對他比平常人要熱情那麽一點兒,至少願意跟他閑聊,偶爾給他帶飯了。
剛開始杜若進公司的時候,整個公司都傳遍了漫畫部來了個帥哥,一衆女職員蠢蠢欲動。畢竟文化公司大多女作者女編輯,男的少之又少,有那麽幾個也是歪瓜裂棗,難以入眼。
杜若就像是一排雜草裏面的小白菜,脆生生白白嫩嫩,立在那想讓人不注意到都難。
主動出擊的不少,一衆人都在猜測杜若最後能夠落入哪個妹子手裏。結果等了大半年,反倒把許多妹子的一顆春心都給熬死了。
杜若來公司就是畫畫,職員組織的業餘活動從來不參加,送的東西不要,誰約也不出去,一下班就沒了人影。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明白了,這帥哥要麽心裏有人了,要麽就是一心死在了畫畫上了。
張琪,“來的時候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杜若正在整理畫稿,頭也不擡道,“什麽好消息。”
“有個富商在Z市開了家畫館,私營制,只要畫過了審核就可以放上去自由售賣,作者自己定價,賣出去後只用給畫館百分之三十的金額。”
“賣不出去也不收錢,可以一直在畫館裏存放。”
張琪嘆道,“也不知道是哪個富商…”
杜若頓了一下,對這個富商來了些興趣。這人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
“畫館叫什麽名字?”
張琪想了一會兒,“名字有點兒難記。”
“叫啥來着…好像叫……氟西汀。”
“對!就叫這個!”
杜若心裏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
“征稿期一個月,我記得你不是畫油畫嗎,你可以去試試。”
“我一會兒把投稿地址發給你。”
杜若跟他道了謝,這對于他來說确實是個好消息,他家裏還有不少油畫,可以放到畫館裏出售,多多少少能賺些錢。
費雪抱着文件過來,沒好氣的看了張琪一眼,“你還在這跟杜若聊,人家這個月的全都畫完了,你呢?”
“讀者都催多少遍了,再不更新就爬牆去對面悅靈了。”
張琪讪讪道,“我現在去畫。”
“這周再不交稿扣工資。”
張琪哀嚎一聲,“姐你也太過分了。”
說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幽怨地拿起了一旁的電子筆。
費雪把上個月的印出來的漫畫放在了杜若桌子上,說,“你這本是反響最大的,在市面上賣的很好,月底分成肯定不會低。”
“加油,公司裏都很看好你。”
杜若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一旁的雜志上。
雜志封面上是一個少年埋膝靠在牆角裏,四周燃着綿延的火焰,少年面上一片黯然,不知道對面的門縫悄悄開了,有人在他絕望無助時推開了門。
題目叫做《他從火光處走來》。
這部漫畫裏的靈感來源他之前常常做的夢。
高考前的一段時間裏,他總是反複做同一個夢。
夢裏他大約五六歲的年紀,明亮的火光映滿整個房間,四面八方的濃煙鑽進鼻間,他被困在了房間的角落裏。
腦袋裏暈乎一片,他撐起身子去開門,門被人從外面鎖上,他怎麽也打不開。
火勢越來越大,他坐在靠窗的角落裏,一邊咳嗽一邊哭,心裏既害怕又難過,感覺自己可能就要這麽死掉了。
意識越來越昏沉,眼皮子十分沉重,在他快要睡着的時候,他聽見門鎖卡擦一聲開了。
進來的是一名小男孩兒,小男孩兒救了他的命。
他在閉上眼睛的前一刻看到了小男孩兒的臉,那…分明是幼年的傅深。
許是出于心裏作祟,許是出于他殘缺的幼年記憶與他對傅深感情的融合,他在夢裏都是下意識認為的确是傅深救了他。
上個月畫稿時他鬼使神差的又想起這個夢,于是把這個故事畫了出來。
故事講的是小男孩兒夏秋因為少年時被鄰居家的白桢所救,動心愛上了白桢,暗戀多年鼓起勇氣跟白桢表白,結果沒想到白桢反而會先向他表白。
故事是個美好結局,兩人互相暗戀多年,最終走到了一起。
杜若想,他自己的故事不夠圓滿,便在畫裏寄托了自己的私心,了去心裏的遺憾。
“杜若。”
杜若擡頭看過去,樓下的禮儀小姐捧着一束花敲了敲他的辦公室。
禮儀小姐面上頗為無奈,“又是之前那位沈先生送的,他非讓我親自送上來,不然就賴在公司門口不走。”
一大簇鮮豔的玫瑰用黑色的紗紙包在一起,上面隐隐還放有一張卡片,卡片鍍了層金,露出幾個黑色的字。
杜若有些頭疼,“拿過來吧,告訴他下次別再送了,再送會直接扔垃圾桶裏。”
禮儀小姐苦笑一聲,來的是沈家的大少爺,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這話如何說的出口?
周圍同事的視線都看過來,目光裏帶着暧昧和促狹。
張琪轉着椅子到他旁邊,“我覺得那沈少爺挺不錯的,一表人才還多金,看上去也不是追着玩的,你好歹試試啊。”
認不認真明眼人自然看得出來,沈樾追着杜若屁股後面幾個月了,杜若一直愛答不理,沈樾依舊不減熱情,每天送花送禮物沒停過。
下雨天親自過來接人,降溫了來送衣服,天氣熱了送水果,有畫展就遞門票,每天早安晚安天氣預報,把能想到的都做了。
張琪看在眼裏,對沈樾頗有好感,忍不住幫他說話。
杜若笑了下,搖了搖頭,“我現在……近幾年……都沒有精力去搞這些。”
他每天奔波忙着掙錢還債,沒有心情去談感情,更沒有精力去維持。
張琪張了張口,想問為什麽,不過這個想法過了遍腦子,最終沒有開口。
他們都知道杜若缺錢。
手機用的前年的款,屏幕花了也不換,衣服就那幾件,普遍價格沒超過兩百。平時總是吃公司食堂,從來不點外賣,一根電子畫筆一看就用了有年頭了,好幾次失靈了也只是敲了敲,修好了繼續用。
不過沒人看不起杜若。杜若的能力在公司裏都是有目共睹的,他畫的漫畫基本上部部上金榜前十。
他相信杜若必然是有難言之隐,他沒必要去開口問,問了可能只會是揭人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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