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死亡

這個時候，醫生推門出來了，見到幾人守在門口，也沒覺得有什麽，習以為常的摘下口罩，因為是個好消息，所以臉上微微有些笑意。

“病人已經沒有大礙了，但是今天晚上還需要在醫院裏觀察一晚上，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明天就可以出院了。”醫生說，“我們檢查了一下，病人的聲帶可能有些發炎了，肺部有些積水，但身體素質還算不錯，很快就能痊愈了。”

蒲越被這個巨大的驚喜砸的懵了，“沒事了？！”

“沒事。”

嚴小梅沒事了！

就像是心髒被人捏在了手裏，用力抓緊到快要擠爆，忽的一松，确實是回到了原先的輕松狀态，可還有揮之不去的後怕和恐懼。

差一點，嚴小梅就要離開他了。

“可，可他們說……”

醫生啧了一聲，“送來的時候看着是有點危險，但其實只是閉過氣了，加上搶救的還算及時，沒什麽問題的，以前我們也遇到過好幾次這樣的情況。你是她家人？”

“是，我是她老公。”

“哦。”醫生打量了他一下，說，“那你多注意一點，下次可能就沒有這麽好的機會了。”

蒲越趕緊點頭，“嗯嗯，我知道的。醫生，我現在可以進去看看她了嗎？”

醫生多看了他一眼，覺得有點眼熟，想了想，又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裏看見過，“哦，好的，可以的，她已經醒過來了，你可以進去看看她，但是不要呆太久，她現在還沒什麽精神。病人需要多多休息。”

蒲越只來得及對醫生胡亂點了點頭，便快步跑進了病房裏。

嚴小梅靠在床頭，似醒非醒，迷迷糊糊的虛着眼睛。

“嚴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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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小梅擡起頭，看着他略微顯得有些錯亂的步伐，“蒲越！”

她嗓子幹疼，喊了一聲就疼得不行，咳了兩聲，疼的嗓子發緊，皺巴着一張小臉。

蒲越抓過一邊的一次性水杯，去飲水機前接了一杯溫水，“給你。慢點喝。”

嚴小梅看着他，眼睛慢慢的紅了，抿着嘴巴，委屈的樣子。

蒲越這時候的怒氣才一點一點的升了起來，差一點就要失去了她，而嚴小梅一直軟軟弱弱的，就一點都不能學會保護自己嗎？那要是以後……再遇見這種事情，該怎麽辦？

現在不是時候，嚴小梅太虛弱了，他還不能把心頭的怒氣爆發出來。

他輕輕出了一口氣，坐在嚴小梅的床邊，伸手抱住了她，嚴小梅幾乎是一下子就撲進了他的懷裏，緊緊的縮在裏面，一動也不動。

蒲越用自己最輕柔的聲音安撫她，“好了，好了，現在沒事了，你已經沒事了。我在呢。”

“蒲越。”

她喊了一聲，帶着濃濃的鼻音。

“嗯，不怕，我在。”蒲越抱着她，手臂微微用力，卻又害怕弄疼了她，手上都蹦出了因為用力過度産生的筋理。“我在，我陪着你，不用害怕。”

嚴小梅瑟瑟的，像一只被虐待了的小貓一樣。

蒲越看着她這樣，哪裏還剩下有什麽怒氣，只有滿滿的心疼了。“好了，你先睡一覺，休息一下。等你醒了，就好了。”

“你會離開我嗎？”

蒲越向她承諾，“我會一直在這裏，陪着你的，等你醒，好嗎？”

也許是蒲越平時就比較的有信用，嚴小梅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便相信了他的話，縮成一團沉沉睡去。

當然，蒲越不想從嚴小梅這邊問出什麽來，以免讓她回想到之前不好的一幕，但并不代表蒲越就想要把這件事情大事化了。傷害了嚴小梅的，他一定要那人千百倍的還回來！

确定了嚴小梅是真的睡着了，蒲越站起身，走到窗臺前。

這家醫院的環境還算不錯，嚴小梅因為情況特殊，警察給她安排的是單間，正好方便蒲越打電話。

他摁通了一個號碼，把今天的事情大致說了一下。那邊表示會追查這件事情。

沒過多久，果然又打來了電話。如此這般的說了一會兒，蒲越眼神微斂，“原來是她嗎？哼，那也不用留什麽餘地了，我這邊有一份照片，你肯定很感興趣的。”

“照片？哦，越少提供的，肯定是獨一無二的好東西。能用這麽一個小道消息換到這麽大的好東西，和您合作真是太愉快了。”

“嗯，下次有什麽，我還找你。”

“行，期待下次合作。”

結束通話，蒲越木然的看着床上的嚴小梅。

以前只是覺得嚴小梅單純天真，沒想到……真的是有點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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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小梅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三點鐘，因為是個陰天，所以看起來昏昏沉沉的，分辨不出到底是什麽時候，只是覺得頭有點暈，可能是落水了的後遺症吧……和太多的水了。

她想起床上廁所，忽然想起來，蒲越去哪裏了呢？

她以為自己只是迷瞪了一會兒，并沒有睡多久。

于是她就坐了起來，四下一望，就看見旁邊陪護床上的蒲越。蒲越也在睡覺，她就更确定自己沒有睡多久了。看着蒲越那麽大一男人窩在小小的陪護床上，有些好笑，也有點叫人心癢癢。

“蒲越。”

她開口喊了一句，喉嚨還有點沙沙的，有些幹癢卻并不怎麽疼了。

蒲越睜開眼睛，眼睛裏面有紅紅的血絲，他蹙了兩下，終于把裏面的疲意擠開。

“你醒了？”

嚴小梅點點頭。靜靜的氛圍，單獨兩人，其實嚴小梅還有點害怕蒲越這樣冷靜的樣子，總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蒲越是什麽樣的人喜歡什麽樣的事，之前她不懂，後來相處了一段時間，她自己也摸索出來了一點竅門。

見蒲越盯着自己，沒有說話，也沒有出聲安慰，嚴小梅後背的毛都立起來了，小聲的問：“你都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落水啊？”

“不想知道。”蒲越冷聲說，“你總要給你的智商買單，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要是你真的死了，就死在那水裏，我也只會傷心一會兒，在別人說‘節哀’的時候露出哀痛的表情來，等到過一段時間人們把你忘記了，我再去娶一個年輕漂亮的。”

“啊，這樣啊。”

嚴小梅嗫嚅了一下，眼眶突然紅了，她低着頭，手指把床單捏的緊緊的。

“你以為你死了，我就會很難過嗎？不是這樣的，嚴小梅，我不是個好人，我沒有你想的那些優秀的品質，如果你死了……哪怕是因為我死的，我也一點都不會難過。一點都不會！”

“我連眼淚都不會流一點點，說不定以後連你是哪一天死的我都會忘記的。”

“我會有新的家庭，新的妻子，我的妻子會長得很漂亮，懂事，體貼，拿得出手，是個配的上我的女人，然後我會和她生一個孩子，男孩女孩都可以，最好是兩個，我會投注很多的精力在孩子上面，養他到長大成人，教會他在社會上怎麽做人，把我的事業傳給他們，然後養老。”

“我會和我的新妻子一起周游世界，把我以前想去卻又沒有去成的地方都去一個遍，法國的薰衣草，印度的寺廟，緬甸的罂粟花，還有德國的咖啡店，太多美麗的地方了，我和她在一起，根本不會想到你。”

“說不定我死了，或者入葬了，別人才會在我的個人過往裏面找到還有過一個妻子的歷史，但是那又怎麽樣呢？我那第一任妻子很重要嗎？陪我最久嗎？是我最愛的人嗎？我有過和她白頭偕老的想法嗎？都不重要，因為她已經死了，已經被取代了。”

“你死了，就沒人會記得你了。”

蒲越看着她，恨不得把她整個人裝進自己的肚子裏好好藏起來，不叫人發現，也不叫人傷害她，但是不行，他做不到，所以他只能教會嚴小梅怎麽照顧好自己，還有活着的重要性。

嚴小梅已經哭了起來。

蒲越厭煩這種軟弱，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你想過沒有，說不定我還會和殺害你的那個人結婚，和她過一輩子，而你，早就在那個湖水裏面，腐爛、化成淤泥！？”

“不是的。”嚴小梅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砸，她一哭起來就忍不住要抽泣，一嗝接着一嗝，很努力都說不全一句話。“你不會的……你答……答應過我的！……”

“我答應過你什麽？”

“你答應會愛我的，我們結婚以前……你答應過的，你說只要我乖乖的，你就……就不會離婚，你會對我好，會疼我……我是你老婆啊。”嚴小梅哽咽着，哆嗦了兩下，“你明明答應過的。我是你老婆，你說……說要對老婆好，因為你不想像你爸爸那樣……”

蒲越看着她。

“你對我很好，我們結婚那天，你親……親我的臉，我害怕，你還抱着我，哄我，你對我很有耐心，是我自己不好……我很笨，你也不笑話我，早上的時候你……還給我煮了糖水雞蛋吃。”

她銘記于心的事情，蒲越全都忘的一幹二淨。

她感恩珍視的諾言，蒲越也都是随口說出來哄騙她的。

蒲越只要想想嚴小梅會因為這些小事就豁出去一條命來救他，心裏就特別的發酸。

其實蒲越一點也不值得的。

他根本就沒有那麽好。

嚴小梅抹了抹眼淚，“你還答應要陪我逛街，晚上會早點回來吃我做的飯菜，你說過以後要對我好的。……所以，所以你不能。”

蒲越閉了閉眼睛，“那你要是死了，我承諾的這些，跟誰去實現？你不能有事，知道嗎？沒什麽比你的命更重要了。”

他的語氣沉沉的，叫人一聽就害怕。

嚴小梅連忙點了點頭，蒲越抱住她，把她整個的攬緊，輕聲嘆了一口氣，“我該拿你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