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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斐早年也愛看小說,特別愛看那種殺伐果決的主角,而那些修真小說裏,多半就像是面前這種情況一樣,弱肉強食、實力至上。

但那時候看的小說是一回事,真正現實中發生這種情況又是另一回事。

“我聽說過懷璧其罪,但這種懷璧當真……”睚斐心中想着。

慧虛看着他和蒼淵,又看向旁邊的玉月酒樓,他忽然開始懷念起早些時候在那所謂的禁魔東域時,從洛城到極東鎮,一路可以說是無憂無慮。

或許大乾的世道确實已經敗壞了,但那種殘酷在現在的慧虛看來,都帶着一種樸素無奈的味道。那些盜賊,多半也只是世道艱難,方才走上這條道路。

與此時他所看到的這所謂的“仙人世界”,有着極大的不同。

睚斐其實還有疑惑,“他們這樣滅掉了一個門派,就為了收你做弟子吧,可你這般心不甘情不願的,這到底是結緣還是結仇呢?”

這話沒等慧虛回答,旁邊一位修行者微笑道,“等這位師弟入了我門中,自然知道我們的好。”

睚斐:“……”

無法理解這種自信。

或許原本仙界的覓引不會因為這件事而産生太大的情緒波動,但他現在是人間的慧虛,從小在佛門長大,雖不至于真的就“慈悲為懷”了,可慧虛這輩子,當真還沒接觸過這般冰冷赤裸的叢林法則。

“慧虛師弟原也只是方才入浮天門而已,尚且不層拜師,又有何情誼可言,”另一個容貌秀麗的女修帶着幾分活潑的笑意,清脆道,“哪像諸位,聽聞是慧虛師弟的朋友,既也在這城中,有時間自可去我清岳宗作客。”

不論是這女修還是其餘清岳宗的修士,看來都對睚斐幾人還算友好。

睚斐不知道這算不算打一棍子再給塊糖,但以極快的速度将浮天門上下滅絕,讓世間再無浮天門,這般心狠手辣恐怕也是想在慧虛心中留下印記,或許想讓他對清岳宗産生些許敬畏恐懼之心。

也或許單純只是搶速度,正如之前那位說的,入了清岳宗之後,再扭轉他對想法便是了。

又或許在他們想來慧虛是從禁魔東域來的鄉巴佬,用這等雷霆手段,方能讓他知道仙門殘酷清岳宗的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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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他們算錯了慧虛。

這位下凡歷劫的仙人,絕非他們能夠拿捏的。

睚斐似笑非笑道:“既然來了,不如一起進去吃頓飯吧,吃些好吃的,心情也能愉快一些。”

只是慧虛在吃方面很計較,之前還一直吃素齋的。

“好,”他痛快應道,“我如今已經還俗,也不再忌口,正想吃一頓好的。”

呃,浮天門慘案對他的刺激有點大啊,“還俗”都說出來了?

原本進浮天門的時候,慧虛還端着點兒和尚做派的。

不過,睚斐想到那些和慧虛一起進了浮天門的東域之人,其中有不少本是年齡極小的孩子,不禁也嘆了口氣。

不管如何,這些人原算得上他們的同鄉,這般說沒就沒了,也難怪慧虛都有些性情大變的意思了。

只是這事兒也算是給睚斐提了個醒,這所謂的中洲世界,似乎殘酷程度遠超想象,他需要留些東西在寶玲寶珠姐妹和高德威、餘顯義那裏,免得他們碰到類似情況,莫名其妙死于非命。

既然他将他們從安全的大乾帶到了此間,絕不會讓他們落得這般結局。

想着想着,睚斐看這些個清岳宗的人頓時十分不順眼起來,恐怕這中洲十一門本就是這般霸道做派,也不獨清岳宗如此。

但他不爽就是不爽。

那邊慧虛說罷率先往玉月酒樓裏走去,清岳宗弟子趕緊跟上,盡管他們看起來并不是很願意進這等小酒樓,畢竟他們這些修行者已經辟谷時間不短了,平素基本不吃這些凡俗食物。

一進去他們倒是稍顯驚訝,別看這酒樓外邊兒看平平無奇,進來卻顯得幽雅清靜,布置擺設頗顯品味,有幾分與衆不同的氣質。

不過,一家酒樓重點還在于吃,睚斐招呼衆人上了樓,在樓上雅間坐下,飛泉四人去了廚房,只是飯菜沒上,鳴玉已經在睚斐的示意下現将酒拿過來了。

四種酒都被裝在不同的酒壺裏,竹葉青是翡翠玉壺,女兒紅是鑲寶銅壺,西鳳是紅泥小壇,燒春是雕花晶瓶。

四色四樣,別有精巧之處。

“修士不吃凡俗食物,倒是可以嘗嘗這玉月酒樓的酒,許多修士也覺得相當不錯的。”睚斐笑道。

蒼淵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修士覺得不錯?事實上根本還沒有修士喝過萬寶食肆出産的酒吧。

倒是不少仙族覺得不錯,早年睚斐與他交好,偶爾便有仙求到他跟前,想問睚斐要些美酒。

只萬寶食肆到底是一件魔寶,是用來給睚斐吞噬食欲的魔寶,這等美酒誘惑許多仙族都很難抵禦,怕是人間修士更是不行。

盡管蒼淵不知道睚斐要做什麽,但他覺得,睚斐此時向他們推薦酒肯定是有目的的。

一般來講,萬寶食肆只吞噬食欲,即便是凡人被吞噬了食欲,問題也不算很大,只是會對這家店産生一定的依賴性罷了。

口腹之欲雖難忍,卻不至于有性命之憂。

但這家店還是有四位魔……加上墨翮這麽一位殘廢魔在的,若睚斐真想做什麽,這群人怕是絕對讨不了好。

尤其這個世界的修真界,若是被勾起了貪欲,怕是幾條命都不夠死的。

面前的四種酒沒被做手腳,不代表以後的也這般幹淨。

只需在酒中夾上一縷淡淡的魔氣,便足以影響那喝酒的人了。

“這酒壺做得倒是精巧。”

“是,但我等喝凡酒,怕是嘗起來不過是淡如水。”跟着慧虛進來的修士中有兩位年齡相對大一些,雖也是青年,但明顯瞧着比旁人要老成,恰有一人本就好酒。

睚斐笑道,“可以嘗嘗嘛,昔日也有修士被這酒醉倒過呢。”

“當真?”

“自然是真的。”

幾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他們今日的任務是看住慧虛,原不敢喝酒的,怕喝酒誤事。

若當真發生什麽意外,師門怪罪下來,他們也承擔不起。

“不若張師兄嘗一嘗吧,我等不喝便是了。”一位女修士道。

旁人立刻都贊同地點起頭來。

因這位“張師兄”明顯是衆人的首領,大約在門中地位不同于他人,女修這話明顯帶着幾分讨好的意味。

于是,那“張師兄”矜持道:“我平素酒量極高,也不多喝,見這幾種酒頗為新奇,就都只喝一小杯便罷了。”

睚斐微笑着讓墨翮從鳴玉那裏取來杯子給他,杯子不大,果然是“小杯”。

他先喝的是竹葉青,一小杯下肚,他的眼睛便有些直了,回味道,“這酒……倒還真是不曾嘗過的滋味,妙極妙極!”

明明說是只喝一小杯,這竹葉青他連喝了三杯,多番體驗入口的柔綿滋味,品啧着淡淡的似有若無的清香甘甜,只覺得渾身舒泰。

過了好一會兒,這“張師兄”方才戀戀不舍地看向女兒紅。既第一種酒不曾讓他失望,他自是對這第二種多了幾分期待。

從那鑲寶銅壺中倒出來的女兒紅色澤琥珀,與方才那淺青碧綠的竹葉青顯然差別極大。

他見獵心喜,迫不及待将這一杯倒入口中。

甜、酸、苦、辛、鮮、澀六味一齊翻滾在舌尖之上,令他輕“嘶”一聲,不禁眼眸一亮。

“好酒,果然好酒!”

這下不再猶豫,立刻将那西鳳拿了來,倒出一杯清亮透明的酒液來,一股淡淡的酒香撲面而來,頗有幾分與這酒樓相協的幽雅之意。

比起竹葉青和女兒紅,西鳳的酒香更濃,酒也更烈。

睚斐不記得現代喝過的西鳳是多少度的酒了,鳴玉釀造的西鳳足有50度以上,是實實在在的烈酒了。

但見“張師兄”喝下之後,臉頰透出些許醺然之色,卻并未像一般喝下烈酒時那樣令人從表情便能看出酒的烈度。

因這西鳳恰到好處的協調令它雖也有辛辣苦澀之味,卻不至于太過刺激,反倒是那芳香之意蓋過了烈性,不至辣喉,且飲後回甘,使這“張師兄”看來神色極為舒暢。

最後,方為燒春。

睚斐不知真正的燒春應當是什麽模樣,鳴玉所釀燒春,實則是蒸餾米酒,論度數不及西鳳,但鳴玉将之放在最後,自然是有原因的。

因這燒春最為甘洌綿柔、醇厚淨爽,且香氣幽長,喝來只叫人唇齒餘香,猶帶幾分天然清新的谷物氣味,令人回味無窮。

這四道酒竹葉青最淡,然後是女兒紅,到了西鳳便是最辛最烈,以燒春結尾,最終只記得四味甘醇。

“說是只喝四小杯,最終卻喝了四壺呢。”清岳宗中一人看着醉倒的“張師兄”低聲道。

睚斐笑起來,“我就說這家的酒是極佳的,想不到他竟是眨眼喝了這般多。”

往後,他定然還會喝更多的。

不只是他,睚斐很歡迎清岳宗成為這裏的老主顧。

至于慧虛,定然也不會這般放過他們。

他這一世原是性情平和之人,偏偏這些清岳宗的人作死,令他仙魂震蕩影響了凡軀。

也就是說,這仙魂原本的脾性正漸漸對這一世的慧虛産生更大的影響。

……覓引,絕非那等好脾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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