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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不管是睚啓所想還是北禦所思,玉離都不會領情的,他固然不想死,但他不想死最終不過還是想回到現代世界去。
他若是不怕死,便不會搞這麽多次試驗,一次又一次害死了無數人,更不會直到最後還想說服睚斐自願做試驗品,看看這溯洄游仙的路子到底安不安全。
但這怕死是有個前提的,那就是他覺得有希望能夠回去。
在有希望的時候,玉離自然是無比惜命。
同時,他的這種惜命也讓大家覺得他實則是個怕死之人。
既睚斐想到了睚啓要對溯洄游仙動手,玉離自然也想到了,奈何這裝溯洄游仙的琉璃瓶乃是他花費了極大功夫用了無數珍貴材料方才煉制成功,溯洄游仙這等靈物是很難伺候的,稍有不慎便會落入天地罅隙之中,它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空間能力。
玉離握住腰間的琉璃瓶,卻沒有辦法将它再藏于什麽地方,再說此時此刻沒有了天靈旋生針,不管将這個瓶子放在哪裏,他都不會安心的。
睚啓看着他,忽然開口道,“北禦!不管我們目的為何,但我想此時有一個目标應當是一致的,不若我們此時停手,一起先将這瓶溯洄游仙毀掉,然後再分勝負!”
玉離的面色劇變,他從方才北禦不曾聽他的攔住睚啓,便已經知道了北禦的私心,到了此時他已對北禦不抱什麽幻想,再加上以他對睚啓的了解,這人說話本就極有誘惑力,很擅長蠱惑人心!
那邊北禦果然已經意動,北聖星宮一衆仙将本就聽他調遣,倒是禦法殿那幾位未必會聽他號令,只是他們是為了抓住玉離而來,這些溯洄游仙算得上是玉離的罪證,但若将這東西帶回去,仙帝卻未必會高興。
這世上雖不乏剛正不阿之人,只是不會是這些活了千百萬年的仙,他們沉默地待在禦法殿已經太多年了,早已經失了當年銳氣。
玉離乃事仙帝最喜歡的幾個兒子之一,他們大約猜得到仙帝的心思,玉離可以定罪,但罪不可過重,因此,這罪證,能毀便毀了,他們也覺得這是好事。
玉離忽然仰天大笑起來,“可憐吶可憐,可悲啊可悲!”他怔怔站在原地,竟是一下子落下淚來,這般姿态,倒是鎮住了睚啓和北禦。
因為他們從未見過玉離露出這等脆弱模樣。
睚斐不知道玉離在說誰可憐說誰可悲,也許是在說他自己,也許在說旁人,但他這哭的樣子……真好看。
怎麽說呢,長得好看的人,不管做什麽總歸是好看的,再加上玉離本就有種很特別的清潤如玉的氣質,這哭起來,卻并非楚楚可憐那種姿态,反倒格外矛盾,顯得既倔強又脆弱,便遠比楚楚可憐的作态要更加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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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此時玉離是真哭還是假哭,反正看起來對睚啓和北禦很有效。
睚斐嘆了口氣,有人說女人的眼淚很厲害,有時候男人的眼淚也弱不到哪裏去,尤其是面對在乎你的人時。
偏在這時,蒼淵清冷的聲音響起,“他要跑了。”
睚斐:“……”
玉離确實是想跑了,或者說戰略性撤退,現在的情況對于他來說太不利了,幾乎全場都是他的敵人,再不跑更待何時。
“你!”他看向目光清明剎那已經到了跟前的睚啓,原來不僅僅是叫破玉離想法的蒼淵,連睚啓都不曾被他迷惑,方才那模樣,實則是反過來迷惑玉離用的。
“我知道你一貫愛說謊,以前與我在一起便時時刻刻在說謊裝作與我濃情蜜意,現在這模樣,已經騙不了我了。”睚啓嗤笑道。
論實力,玉離并不弱,他與睚啓再次交手,即便強如睚啓,也不是一下子能夠拿下玉離的。
比起睚啓,北禦是真的被玉離“騙”到了,此時仍然站在一邊,頗有些進退兩難,還有些惱羞成怒。
比起睚啓,玉離倒是不曾費那份心思來騙過他,可正是這“不曾騙過”,反倒讓北禦愈加意難平。
最終,他揮了揮手,北聖星宮的人自然停手,睚夜等人毫不客氣,瞬間都朝着玉離撲去。
“睚斐!”玉離忽然叫起來,“你要眼睜睜看着他們徹底毀掉我們回去的希望嗎?”
睚斐:“……”為什麽又扯到我身上?
北禦頭也不回,“蒼淵,看住他!”
“我不需要看住誰,睚斐并非玉離那樣的人。”蒼淵這口吻甚至帶着點驕傲。
仙界那邊兒的人忍不住齊刷刷看了蒼淵一眼,才又看向睚斐。
玉離又道,“睚斐,我知道你的萬寶食肆實際上是極強的,你在仙界之時,便能炸毀蒼淵的宮室——”
這話一出口,衆人頓時對睚斐又警惕幾分,北禦本就知道這件事,心中更加戒備,再說了,他也擔心睚斐出手,蒼淵根本不會攔。
睚斐沒好氣道,“別想了,我是不會在這裏炸的。”開玩笑,你以為說炸就炸的嗎?陽春面館炸了這還沒重新開起來呢,要炸就要輪到龍鳳館了,那對姐妹可比三烏更難産,他才不要。
玉離已經沒有旁的法子了,到了窮途末路甚至開始朝着蒼淵喊話,“蒼淵,你就這般看着舅舅被旁人欺辱麽,待你回去,你母親定然不會高興!”
“罷了吧舅舅,你明知道我母親與你的關系實屬尋常,更別說我與母親的關系本也沒那麽親密。”蒼淵淡淡道。
他自小就沒在父母身邊生活,仙帝忌憚他的父親蒼宇,偏又将自己的女兒嫁了過去,蒼淵一出生便在仙宮長大,這麽多年與父母見面的次數數都數得過來。
睚斐嘆氣,玉離也是急了慌了,才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些事情他心中又何嘗不知?
只是到了這等時候,他在水中即便是撿到一根稻草,也必然要抓住的。
“我們走吧。”睚斐已經不想再看,玉離的結局已經注定了,溯洄游仙被毀,他肯定會被睚啓抓回魔界,仙界這些人……北禦根本就不行。
若是沒有蒼淵,只靠這群仙界中人,根本不可能是睚啓的對手。
蒼淵根本就不關心玉離的結局,他在這裏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睚斐,睚斐這般說了,他自然點頭說好。
他們正要離開,便聽到身後一聲脆響,睚斐又一次見到了漫天星落如雨,只是這一次,沒有那片讓它們得以保存的空間,這無數的溯洄游仙閃爍着落下,然後迅速暗淡下來。
即便他們都是人工制造的溯洄游仙,但它們有着溯洄游仙的特性,這大群的溯洄游仙被放出,絕大部分因為睚啓的一擊消亡于天地,小部分落入了天地罅隙,還有少數幾只或許會與此界中的有緣人相遇,在他們身上留下溯洄游仙的烙印。
到了此時,便是制造他們的玉離,也不能再肆意操縱利用它們了。
玉離沒有叫也沒有哭,只是怔怔站在原地,看着這最後的落幕美景,仿佛整個人都癡了。
睚啓徐徐舒出口氣,說話的語氣竟比方才平和多了,“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去想那些事了,即便到了魔界,我也不會因過去的事折磨你,只是你畢竟有罪在身,我圈禁你三百年,自會放你回仙界的。”
這話,已經有了些許溫言軟語的勸慰味道。
“不可!玉離仙君自然是要跟我們回仙界的,即便是他有罪,也需由仙帝來決斷。睚啓魔君,若到時候你對玉離仙君的罪名有所異議,自然可以讓魔帝來與我們談!”禦法殿的一位仙将道。
這邊魔族和仙族眼見着又要起争端,玉離卻只是站着,滿臉麻木、漠不關心。
他為此努力了數百年光陰,一步步慢慢走到現在,實則他已經等不下去了。
他早已經研究過,通過那條通道随機被吸取來的穿越者們傳過來的時間間隔并不長,也就是說那邊世界與這邊的時間流速不一樣。
大約這個通道的定位是在國內某處,吸取的穿越者靈魂不可選,時間也是在穩定流逝的,他非常簡單地根據各個穿越者的穿越時間算出了時間流速比例。
此界一年,大約等于現代世界的六十七個小時,還不到三天。
看起來非常幸運是不是?因為時間流速相差極大。
但他已經在這個世界八百多年了,也就意味着,在那個現代世界,他的女兒已經獨自撐了六七年了,她快要長大了。
而他,并沒有第二個幾百年可以浪費了。
不行,已經沒有意義了。
即便是再努力幾百年,找到了回家的方法,也沒有什麽太大用處了吧。
玉離身形一閃,忽然消失在了原地,睚啓立刻道:“不好!”
睚斐怔了一下,“他這是要去哪裏?”
這世間最了解玉離的,永遠是睚啓。
不過很快,睚斐就得到了消息,是玉月酒樓傳過來的。
玉離,又回到了中洲!
“是通道!”蒼淵立刻醒悟過來,“那條通往你那個星界的通道自九重天穿過,現在的出入口便在那個凡間世界的中洲地域。”
這原本他是不知道的,也是這次回到仙界去才從北禦那邊打聽出來。
之所以後來這些星子全部都集中于那個凡間世界,正是因為這條通道橫跨九重天,卻延伸到了那裏。
睚斐瞬間回到了玉月酒樓,這次很講義氣,将蒼淵也帶上了。
從玉月酒樓裏往外看,可以看到兩道長長的霞光,前方自然是玉離,在後面緊追不舍的定然就是睚啓了。
果然,玉離是沖着通道去的。
并且,他帶着一往無前毅然決然的氣勢,直接往通道裏飛去!
這世上沒有人比玉離更清楚通道的準确位置,因為這本來就是他算出來的。
“不!”睚啓第一次口吻中帶上了驚慌失措,“玉離,你回來!”
他不會聽的。
玉離其實從來都不怕死。
他怕的,是再也不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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