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七
周三的下午,許婷忙着給展品做最後的潤色,加了兩周的班,總算要完工了,她已經很累了,兩個不素之客的到來,讓她再一次觸碰到生活的波瀾……
第二天早上,徐婷帶着滿身心的疲憊回到家,她現在只要一想到昨天下午在那兩人面前歇斯底裏的畫面,就忍不住的心口發疼,不知道怎麽做,才能緩解這種痛苦不堪,不怎道怎樣做,才能夠帶着許之意脫離這樣張無形而又有形的布滿灰塵和酸楚的大網。
等許婷收拾好自己,又做了飯,裝成兩份,出門去許之意的學校。等在初中部教學樓的外面,炙熱的陽光都散落在許婷的身上,她卻渾然不知,想一想從前的自己和那些人的交際,只讓她覺得後背陣陣發冷,她不會讓他們如願的,兒子是她自己的,誰也不能把她的寶貝從她身邊奪走,她已經失去了心愛的丈夫,不能再離開唯一的兒子,不能只是因為他們佟家需要一個繼承人,就和她搶本來就只屬于她和佟越的孩子……
看着一個個稚嫩的臉龐帶着愉悅動物笑容擁擠着出來,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和那些個豺狼虎豹争執到底,他們都是存的什麽心?又怎麽能對自己的寶貝好?
許之意跟着一大堆學生一起湧出來,在人群裏就看到定定的站在大太陽底下的他的媽媽,開心的跑到許婷身邊。
“媽媽!你怎麽來啦!” 媽媽這是做完工作了。
許婷甚至沒有看到向自己小跑過來的許之意,被他的叫聲喊回了神,定定的看着自己的骨肉,這是她的孩子,她決不允許讓佟家人傷害她還幼小的寶貝,攥起許之意的手,扯出一個慘淡的微笑
“媽媽給你做了糖醋魚,我們去吃飯”
許之意的手被許婷緊緊的攥着,他有些納悶,媽媽的手很涼很涼,就像從冰箱裏拿出來的雪糕一般冰冷。
“媽媽,你生病了嗎?你的手怎麽這麽涼呀?” 他擡頭看着自己的媽媽。
“涼嗎?那媽媽放開手……” 許婷看着兒子的小臉。
聽他一聲聲的喊着自己,又回憶到到自己大着肚子一點一點的在産房裏接近窒息的把她的寶貝生出來。她好心痛,自己的丈夫,他是那麽好的人,和他的戰友穿梭在無情的大火中救援,剩餘燃氣突然發生爆炸,丈夫和戰友無一幸免,那時候,她正在去接上小學三年級的兒子放學,就接到了消防隊的電話,告訴她自己的愛人已經犧牲了,希望她節哀,然後,然後來現場,烈士犧牲了,家屬還要簽屬确認證明。
那個時候,許婷覺得這一定不是真的,早上出門,佟越還給她打電話說今天要回家了,許婷笑着說今天給他燒自己的拿手菜。早上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突然一個電話就告訴她人沒了呢?她不信,她要趕快去現場,她要确認早上那個在電話裏甜言蜜語哄着自己說想自己的那個男人還活着,還等着下班回家吃她做給他的菜,他一定是想要吓唬吓唬她,他一定沒事的。
許婷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一步一步的到了出事的現場,那個早上給她打電話的男人,悄無聲息的躺在擔架上,身上蓋着代表聖潔和浪漫,同時也代表悲哀的白布。滿是被濃煙熏黑的污點和黑色燒焦的物體蓋在不複明亮的橙色消防服上,沾着已經變成猩紅色的血跡和泥濘的污穢。地上不知道是誰的鮮血一直流到自己的腳邊,而自己的丈夫,那個抛棄了不同意兩人的家庭,發誓要和自己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男人,就這麽殘忍的躺在地上。
那個時候,她做了什麽?瘋狂的跑到他身邊想要扯去那刺眼的白布,讓他起來別睡了,回家給他做了他愛吃的蜜汁排骨肉,聲嘶力竭的朝着那個方向哭喊,讓他別吓唬自己,最後向他祈求別離開自己還有他們的兒子。可是,他怎麽也沒有答複自己,沒有像往常一樣,摟着自己的腰,非要當着兒子的面親自己,說他愛她。
許婷最終沒有承受住這樣的畫面,失控的暈過去。消防隊的一衆隊員,看着已經躺在地上不能再和他們歸隊,往常會嬉笑打鬧着說回去要好好的洗個澡睡個覺,單身的去哥哥家吃嫂子做的飯,再一起看看球,講講最近的新鮮事的兄弟們,脫下帽子默哀,帶着暈過去的許婷,該去醫院的去醫院療傷,該歸隊的歸隊。和剩下那些還沒有收到通知和已經收到通知的家屬們,悲傷成一片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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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慘烈的案例,每年都要大大小小的發生幾百次甚至上千次,每一次都會有提心吊膽,都會有流血犧牲,他們這份職業,三百六十天裏幾乎風裏來雨裏去的都在挽救成千上萬個危險的局面,大到一整棟樓的救援,小到幫小區居民掏馬蜂窩,無一不是在把自己奉獻給這個世界上所有需要他們的人和事。
佟越出生在商業巨匠的家庭裏,看慣了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明槍暗箭,他在父親公司實習的時候,就想過要逃離這樣的生活,大學參加了國家號召的學生志願活動,被分配到他們市消防局服役,那時候,佟越才覺得這是他想要的生活,而不是每天坐在辦公室裏看報表分析股票走勢,那是他哥要做的。
許婷和佟越是大學同學,油畫系的許婷和金融系的佟越在幾次都坐在一起上英語課的機緣下相愛,到了後來兩人大學畢業,佟越已經在消防隊服役了兩年,他爸看着不争氣的的兒子放棄繼承自己的事業,去選擇一個自己看似沒有出路的職業,已經很生氣。幸好佟越他大哥佟卓還争氣,替他父親打理着家裏的生意。
佟父本想着為佟越物色未婚妻,做成商業聯姻,也算是佟越盡到自己作為佟家人的責任,可是偏偏佟越在消防隊服滿役之後不聽自己的安排,又把沒有商業背景的許婷帶回家來,許父不同意他倆在一起,佟越卻鐵了心的要和許婷成雙成對。加上佟越執意要做自己所謂的崇高的事業,佟父氣下要斷絕和佟越的父子關系,他就當佟家沒有佟越這個逆子。父子倆最終談崩,佟越帶着他的許婷離開佟家,佟越覺得,自己的父親簡直把自己當做了他擴建自己商業背景的道具,佟父又那麽冥頑不靈,斷絕關系,也不是他有意為之。許婷不介意佟父的無禮和輕蔑,但是她讨厭那樣令人厭惡的氣氛。
帶着許婷去杭州的岳父岳母家取得他們的信任,許婷的父母溫和有禮,十分看中這個視女兒如掌中寶的男人,當下,兩個人領了證登了記。回到他們的城市,邀請他們的戰友和朋友吃頓飯,算是見證二人的婚禮,佟越又用自己的積蓄買了屬于他們的小公寓,帶着許婷去拍了婚紗照,婚戒早早的就戴在他們的手上。除了佟家的祝福,結婚該有的儀式佟越讓許婷都擁有了,他不要讓許婷覺得自己不幸福,他要給這個心愛的女人更多的幸福。
佟越犧牲後,許婷帶着巨大的痛苦處理丈夫的後事,佟越消防隊的兄弟戰友們也幫着這個平常對他們極好的嫂子忙裏忙外。
佟越 犧牲的事最後讓佟家知道了,佟卓攙着顫顫巍巍的佟父和一衆佟家人來到靈堂,佟父不分青紅皂白的破口大罵許婷是殺人兇手,是拐走他兒子最後還害死了他兒子的罪人。許婷早已是千瘡百孔不堪一擊,聽到昔日就不尊重自己看輕自己的佟父在肅穆的靈堂裏沖着自己大喊大叫,還是滿口胡言污蔑自己,再也沒有精力反駁,只是用那雙早已因為痛哭而幹澀不堪并且充滿絕望的無神的眼睛注視佟父和佟家人。
佟越的戰友搞不清楚這其中的緣由波折,只好兩派勸和,佟家最終沒有把佟越的骨灰交給消防大隊,佟父讓人把骨灰葬在了佟家的墓地裏,并且找人告訴許婷這輩子都不要想着祭奠佟越,也不會管她和許之意的生死,許婷再也受不了佟家如此過分的做法,帶着許之意回了杭州父母家。此去經年,後來又搬到這裏,再也未見到佟家人。
許之意那時候只有八九歲,他依稀記得那段時間媽媽總是在哭,抱着自己哭,坐在床邊看着照片哭,有時候吃飯也會掉眼淚。還有一群不知道是什麽人,沖着媽媽大喊大叫,媽媽也不理他們,他那時候很害怕,只會抽泣着躲到媽媽身後面,媽媽就緊緊攥着他的手,安撫他不要害怕,其他的,他就不知道了,後來媽媽就帶他回了杭州。
佟家人這次來找許婷,就是要讓許婷放人,他們把許之意帶回佟家,佟越大哥佟卓近幾年已經把佟家的生意交給他兒子佟業明,可惜,佟業明就是個只會吃喝玩樂的二世祖,他爸費勁心思想要栽培自己的兒子,奈何,佟業明就是個扶不起的阿鬥。佟卓把他送去國外讀書,佟大少爺不學好染上了毒,整日的醉生夢死,他媽嬌慣自己的寶貝兒子,仗着家大業大,幫他瞞着兒子做的這些個“好事”。
混到畢業,佟卓把他安排到公司上班,佟業明依舊過着醉生夢死的生活,吃、喝、嫖、賭、毒樣樣不差,最終,佟夫人也瞞不過丈夫,佟業明被他爸截斷了經濟來源,也不許佟夫人給他錢。佟業明混蛋慣了,毒瘾又發作上來,那些個平常奉承他的人都如牆頭草一般勢力的不給這個落魄的二世祖好臉色。
佟業明賣掉了他兩部限量版的跑車,又抵了一套他爺爺送給他的別墅,過了半個月紙醉金迷的日子,繼續當他的佟大少爺。等到已經沒有籌碼的時候,他又去求最疼他的佟夫人,他媽也心疼他,可是她也幫不到兒子,自己的卡都被丈夫控制了。佟業明黔驢技窮,去跟道上的人借了幾千萬的高利貸,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恭維他照顧他們生意,最後卻因為好幾次催債佟業明都還不上錢要治他于死地。
嗑藥磕多了的佟大少爺摟着個“公主”從會所出來,一個不注意,搖晃在馬路邊就被道上早已安排好的人撞飛了十幾米遠,錢他們就不要了,也算是為社會鏟除了一個害蟲,佟家應該感謝他們解決了這個遲早的禍害才對。
早年馳騁商場硬氣的佟卓也因為兒子的去世元氣大傷,還要重新去處理公司的事務,佟夫人沒了寶貝心頭肉,沒日沒夜的要死要活,卻拿那些兇手沒辦法。
早已歸隐的佟父知曉了這些,心中不禁感慨我佟家這一脈的子孫都是造了什麽孽,左思右想,心中又想起當年那個害死他兒子的女人來,當下,也只有那人的兒子來作為佟家的繼承人了。想到當年對她的所作所為,老臉又搭下來,可是又想起自己英年早逝的兒子,又恨恨的不再因為自己當年的做法感到一絲羞愧。
只想着盡快找到那個應該正能夠培養為佟家繼承人的血脈……
佟卓一行人最終找到了許婷,不料,許婷不僅沒有給他們帶走許之意的機會,更是歇斯底裏一番不給他們開口的權利。談判不成,他們只好硬來。
許之意跟他媽又等了一會兒宋恪,三人一起去了食堂。
許婷看着一旁吃的正歡的許之意,下意識的想要确認兒子真真切切的待在自己身邊。
“媽媽,唔,你吃呀” 拿筷子喂了他媽一口自己已經挑完刺的魚肉。
許婷心裏有千言萬語,也沒說出口一個字,吃着兒子喂她的魚,眼眶裏又蓄着些淚水。
“小恪吃啊,別光看着”
看着宋恪盯着自己,許婷怕他看出什麽異常來。
“阿姨還要謝謝你天天幫我帶着小意”
“許姨你再這樣客氣,我就不吃這飯了” 我願意天天幫您帶着他。宋恪不再觀察許婷有些哀傷的臉,低頭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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