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三十一

許之意跟着佟卓夫婦從酒會出來，司機先送他們夫婦二人回家，佟夫人坐在後位上看着許之意一副蔫蔫的樣子，又忍不住開口譏諷

“呦，我們佟家小少爺這就累了？酒會上也沒聽見你講話呀？” 低頭看自己新做的美甲。

許之意沒想到自己今天還是沒逃過這一劫，硬着頭皮回答她

“不，不累，對不起，伯母，酒會上是我想的不周全”

佟夫人見縫插針

“不周全？你爺爺讓你繼承未來的佟家，你說自己想的不周全，那以後卓越豈不是要折在你手裏了？” 言辭間透露着輕蔑和質問。

“對不起” 許之意不知道怎麽回答她，無力的向佟夫人道歉。

“哼，真不知道老爺子怎麽想的” 她拂了拂自己的裙擺，像是想要掃去旁邊幾乎沒有觸碰到的許之意的沾染，心裏把許之意當做一個毛都沒長全的小兔崽子。

回到別墅已是晚上，佟卓提醒他明天會再去一次鄰市的一個公司，讓他提前準備，許之意向他說完再見便從車上下來。

再去一次，為什麽今天不住在鄰市，非要費勁再去一次呢？他想了想，明白過來，是伯母非要回來的，因為她不想和自己呆着，除了必要的時候……

洗漱完一個人躺在床上，床單是王姨給他單獨買的，哆啦a夢和大雄躺在房間裏的圖案，雖然和房間的格調顯得十分突兀，但是他很喜歡，家裏那兩只一大一小的哆啦a夢一直讓許之意很牽挂。他多想自己也有一個哆啦a夢陪着他，這七年，過得格外孤獨，不讓他去上學，連同學也沒有，不能和外界取得聯系，也不怎麽能夠收到外界的消息，許之意就像一個被秘密關押起來的囚犯。

腦子裏又一閃而過白天看到的那個灰色的高大的身影，和往常想一想他的哥哥，昏昏的睡去。

空氣有些悶重的城市裏，宋恪已經在辦公室坐了一上午，翻閱着上一季度的報表，辦公室的磨砂玻璃門被敲響。

“進來” 宋恪繼續看着報表，沒有擡頭。

汪洋抱着文件進來

“老板，下午，下午卓越集團的人會過來拜訪” 汪洋把需要宋恪簽名的文件放到桌子上，顫顫地說出了自己昨天擅自給他老板接下的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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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越？鄰市的那個？” 宋恪擡頭

“是” 千萬別罵我，千萬別生氣……

“我知道了” 又低頭看報表沒再說話。

額，汪洋還以為自己要挨罵了，看着老板不再開口，僥幸的帶上門離開。

到了下午，王力明開着車，佟卓帶着許之意來到宋氏，前臺打了汪洋的電話，汪洋下來把他們帶上去。

“佟總，我們老板在開會，請您和貴公子稍等一會兒” 汪洋讓人送來咖啡，讓佟卓他們三人在會客室等着，許之意做做夢沒想到，他心心念念的哥哥，就要和自己相見了。

和佟卓坐在會客室等着未謀面的集團總裁，許之意覺得自己就是來湊數的，根本沒有他開口的必要，自己就是個行走的啞巴。過了一會兒，想要出去上個廁所，外面的工作人員跟他說了方向，就放他一個人慢慢的走向廁所。

宋恪開完會從會議室出來，去了趟會議室旁邊的洗手間想要去抽根煙，讓他也沒有想到的是，分離七年的小愛人就這樣出現在自己眼前。

許之意從隔間出來，走到外面的洗手池，剎那間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背影背對着自己抽煙，這個上身穿着白襯衫，下擺塞到西服褲子裏面的身影讓他想起了昨天酒會上的那個人，慢吞吞的洗着手看着這個離自己非常近的男人。

宋恪在部隊呆了幾年的感覺讓他感受到背後那個洗手的人正在盯着自己，猛的一轉身想要看一看是哪個不太懂事的員工，就看到一張熟悉的卻有些陌生的臉。

許之意呆滞的盯着那人的肩膀，沒想到他會突然轉身，可是當他慢吞吞對上那人的眼睛時，許之意覺得自己要窒息了，仿佛空氣都不存在了。

是哥哥，就是他的哥哥，哥哥的臉變得更加有型了，頭發比從前短了一些，精幹的眼神，看到自己後又帶着極大的錯愕和不敢置信，皮膚比從前黑了一些，手裏夾着還沒有抽完的香煙，還沒等他自己反應過來，許之意的眼前一片漆黑，他被宋恪摟住了。

宋恪有些慶幸自己轉了身，而不是直接無視後面的人，看到這張臉，讓他來不及思考的走向他，抱住他，狠狠地摟着他，不讓他再從自己身邊離開。

時間在這個時刻靜止了，沒有人進來，宋恪把許之意的腦袋捂到自己胸口的位置，七年了，小孩兒就長到這麽高？

許之意的臉被悶在宋恪硬邦邦的胸膛前，有些喘不過氣來，又不敢喘氣，他就這樣和哥哥相見了？不是在做夢？聽着宋恪有力的心跳，嗚嗚的哭出來。

“意意？” 宋恪從未這樣叫過許之意，可是當下，他只想就這樣一聲聲的喊着他，緊緊的抱着他，來證明這個人真真切切的在自己眼前，彌補這七年的缺失。

許之意的哭聲随着那聲意意越發激烈，要把這七年所受的委屈和攢的眼淚都一并哭出來一般，鼻涕眼淚胡亂的蹭在宋恪潔白的襯衫上，這不是夢吧……

宋恪松了松懷裏的小淚人人，安撫的摸着許之意的腦袋，心疼他，這七年，他是怎麽過來的，哭成這樣，自己的心也要為他顫抖，為他粉碎。

“意意？” 宋恪沉沉的喚他

“哥哥……”許之意的身子和胳膊都被宋恪摟住了，這會兒松快了一些，兩只手緊緊攥着宋恪的襯衫，嗚嗚的應了一聲宋恪。

“乖” 宋恪聽到那聲熟悉的盼了七年想了七年等了七年的哥哥，又摟緊了許之意的腰。他是存在的，真實的呆在自己的懷裏，還有聲音。

宋恪抱着許之意，沉默的聽着他哭，等了好大一會兒，才開口

“去我辦公室，好不好？” 在廁所哭還要被別人看到，也不好說話。

許之意點點頭，任由宋恪半抱着自己往外面走，也不管什麽佟卓了。

關上辦公室的門，宋恪摟住許之意踱步到桌子前面，拿紙給他搽鼻涕，像給小孩子那樣給他舉着

“用力”

許之意乖乖的擤鼻涕

擦完鼻涕眼淚，宋恪把襯衫脫掉，讓許之意先坐在旁邊的沙發上，走到裏面的休息室去換衣服，從休息室出來，又把坐在沙發上的許之意拽起來抱在懷裏。

“他們有沒有好好讓你吃飯？” 宋恪摟着瘦瘦的矮矮的許之意。

許之意聽見這句話又不能自己的哭出來

“嗯，好好吃飯了” 可是沒有長個，王姨對我很好，讓我特別想媽媽，媽媽

“哥哥”

“嗯”

“媽媽，我沒有見過媽媽，嗚嗚嗚嗚……” 提起他媽媽，又開始傷心的不行

“我知道，我知道，我明天就帶你去找你媽媽，好不好” 寶貝，你不要再哭，以後得一切都有我。

“他們不讓我見媽媽，不讓我上學，我連電話都沒有打過一個……” 許之意一股腦的把這些委屈傾訴給宋恪，他太需要有人來給自己分擔這些苦惱了。

“所以，你沒有聯系過我，還有你媽？” 他沒想到佟家人會這麽過分，又慶幸佟家人把小孩兒又帶回自己的身邊。

宋恪的手機響了，汪洋問他什麽時候下來，卓越的老總還在等他，宋恪讓他先招呼人，他等一會兒下去。

挂了電話，又問許之意

“卓越是佟家的産業？”

“嗯”

“我讓人查佟家的時候為什麽沒有查到卓越的法人代表是姓佟的？” 要不然，早就找到許之意了。

“唔，我不知道，公司的事情我還沒有接觸過” 佟卓依然會找老師來教他課程，卻沒有帶他去過公司，許之意更不知道佟家到底有哪些産業業務。

“跟你來的，是你爸爸的哥哥，佟卓？” 宋恪調查過佟家的資料，佟業明去世後，佟家的事務都是佟卓在掌管，佟家挂名的公司有兩家，還有大大小小的一些工廠，在那些密密麻麻的資料裏，卻沒有看到有卓越集團這四個字樣，看來是這背後，還有其他機密了。

“嗯” 他不知道哥哥怎麽會猜的這麽準，不是還沒有見過嗎？

宋恪摟着許之意坐下，撒開他，深沉的目光慢慢的從許之意的頭發掃到腳底，想要看看他這些年的變化。頭發還是像小時候那樣長，軟軟糯糯的樣子，現在卻讓他覺得這樣顯得小孩兒更加的需要讓人保護。臉上的五官張開了，卻依稀能看出當年的樣子，眼睛還是大大的，這會兒因為哭的太過勁，紅的像只小兔子，眼睛裏是可以看出的滿滿的依賴，皮膚還是白白嫩嫩的，看不出有什麽被打的痕跡，應該沒有動手打他，如果有，他現在應該已經站在佟卓面前，把那個老男人胖揍一頓了。

“其他的事情我們以後慢慢說，現在，我下去應付他，乖乖等我” 宋恪沒有忘記底下的佟卓，和小孩兒有關的事，還需要以後慢慢處理，他不能直接和他們佟家撕破臉，但是，他現在一定要保護好他的小孩兒。

又給許之意擦了擦眼淚，安撫着他

“給我半小時，嗯” 宋恪抓着許之意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用下去嗎？” 看着哥哥這樣安排，許之意失去了思考，滿心的依賴着宋恪

“不需要，你今天留在我這裏，以後的事情我慢慢解決” 宋恪幫許之意整理了一下他的西裝領子，動作親昵。

“嗯” 許之意軟軟應答，眼裏又蓄着淚，哥哥說，以後的事，他會解決。

看着小愛人又要掉金豆豆，趕緊抱住他

“等我回來再陪着你哭，好不好？” 這樣讓他怎麽舍得離開呢

許之意撇着嘴靠在宋恪的肩膀上搗了搗他自己尖尖的下巴。

再多的話語，陷到這裏，都不如一個結實的懷抱來的安心。

宋恪站起來，走到門口，又貪戀的回頭看他

“乖乖的在這等我，千萬別離開”

“嗯，我等你” 哭唧唧的對着他的哥哥說出來。

看這樣子，大哭一場是在所難免的了，狠下心來出門，又有些害怕，摁上門框上的指紋鎖，這才安心的走開。

到了會客室，宋恪秉着速戰速決的目的和佟卓打太極

“佟老板，幸會”

“宋總裁年輕有為，是我佟某有幸見到本尊了”

“佟老板客氣”

……

兩個人閑聊天了十幾分鐘，宋恪不耐煩下去

“對了，其實我和佟老板也算有緣”

“哦？”

“您的侄子許之意其實是我的朋友”

佟卓面露異色，一旁的王力明恍惚想起來那個總是跟許之意一起上學一起吃飯的中學生，還是許之意的鄰居。

“哦，這樣啊，還從沒聽過之意提起來過，哈哈”佟卓說道。

“沒有提起過也很正常，我和他從小一起，不過七年前分開了，也就是今天才遇見，真是緣分”

話說到這份上，佟卓也有些不對勁了，可有礙于場合，沒有多問

“之意出去這麽久怎麽還沒回來？” 佟卓側頭問助理

宋恪不給王力明開口的機會

“剛剛在廁所碰見，之意身體不太舒服，帶他去了我的辦公室，我想，今天就讓他留在我這裏，也好讓我和他敘敘舊” 說是詢問，卻是肯定的口氣

佟卓知道，以後想要再攔着許之意和外界取得溝通聯系是不可能的了，宋恪是什麽情況他還不清楚，只當他是單純的想念許之意這個舊友。當下又覺得這樣離自己的目的又近了一步，哈哈的陪笑表示當然。

宋恪主動和佟卓握手說自己還有其他事，等自己有空了一定找他好好談談，吩咐張曜帶着佟總去酒店好好的吃頓飯便離開，佟卓見狀不好再說其他，只好裝作理解放人離開……

宋恪一分都不想耽擱，路過工作區，又停下攔住一個女員工，讓她去買一份巧克力蛋糕和熱奶茶，這才又疾步走回辦公室。

刷指紋開鎖走進去，看到小孩兒拘謹的坐在沙發上，合着這麽大會兒，他就沒敢動一動？

心酸的走過去，

“我把人打發走了” 憐惜的摸了摸小愛人的頭發，還是那麽軟滑。

“嗯” 許之意還是呆呆的用那種滿是依賴的眼神看着宋恪。

“你要不要給你媽媽打個電話？告訴她，我明天帶你去找她” 宋恪揉了揉許之意有些腫的眼角

“真的嗎？” 許之意激動的撲到宋恪懷裏，雙手抓住宋恪新換的襯衫

真的讓他打電話，還是真的明天就帶他去找媽媽？無論是哪一個，都讓許之意覺得像是得到所有最寶貴的財富，讓他激動，也十分不敢相信。

宋恪覺得還是自己替他做主比較好

“先說好，打通了不許哭的太使勁，你媽媽會受不了，我也受不了” 宋恪掏出手機來和許之意打着商量，他怕一會兒的場面自己控制不住

“嗯” 說着，許之意的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轉了

這些年，宋恪的手機號碼一直沒換，就等着那個走丢的小孩有一天能夠打給自己。

翻到聯系人裏的許姨，宋恪撥過去，看着還趴在自己懷裏的小愛人，他都猜不準一會兒是小孩兒先哭暈過去還是他媽媽先哭暈過去……

手機那邊嘟了幾聲，有一些低低的女聲傳過來

“小恪啊，找阿姨有事嗎？”

宋恪開了免提，許之意聽到媽媽的聲音，眼淚刷的掉下來，破口而出

“媽媽，媽媽！”

電話那端突然靜止，過了一會兒，許婷試探的出聲

“意意？” 聲音顫抖着通過電波傳過來

“媽媽，唔～是我，是我”許之意不想讓他媽媽聽出來自己哭，壓抑着自己的哭聲。

許婷還是不相信，她的意意給自己打電話，還是用的宋恪的手機？她是不是又做夢了？

“意意？我的孩子？”

許之意再也忍不住，哇的大聲哭出來，他好想好想媽媽

“嗚嗚嗚，媽媽，是我，我，我回來了，在，宋恪哥哥這裏，嗚嗚嗚……” 許之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許婷終于相信這是真的，電話那頭的她自己一個人坐在家裏舉着手機意意意意的喊着大哭

電話兩頭的母子倆透過手機把彼此的所有思念和牽挂傳遞給對方，哭做一團，宋恪一手幫許之意擦着鼻涕眼淚，一手放在他的後背幫他順氣。

外面有人敲門，宋恪直接讓人進來。女員工提着精致的紙盒和奶茶小心翼翼的進來，在門外面就聽見裏面的哭聲，讓她怎麽趕緊來，縱使總裁帥氣的臉龐也抵擋不住她一個不小心幹了什麽讓總裁生氣的事把自己開除的擔憂啊。當然，進來看到的畫面就更她不得不更加畏首畏尾小心翼翼了，宋恪還保持着原來的姿态，不知道是誰的一個男孩兒趴在老板的懷裏哭的稀裏嘩啦，一旁開着免提的手裏裏也傳來哭聲，倆人像看不到自己一般，該哭的哭，該安慰的安慰，老板還讓她把東西放到他身邊，這都是什麽事啊……

膽戰心驚的出了辦公室，小員工表示自己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看到……

宋恪看着抽噎的許之意，喊了一聲許姨，等着電話那頭的聲音平靜下來。又替許之意把話說完，交代了簡單的經過，并告訴她明天會去杭州找她，許婷這才放心，又和許之意說了一個多小時，許之意後來鼻子都哭囔了，才不舍的挂了電話，期盼着明天的到來。

宋恪看着小愛人一天哭了大半個下午，這會兒，正平靜着自己的情緒。

“吃不吃蛋糕？” 哄小孩一般把剛才送來的蛋糕盒子打開

許之意覺着自己這麽大了還在哥哥面前哭挺不好意思，又看到有蛋糕吃，情緒這才被轉移

拿着蛋糕，又看了看自己還趴在哥哥的身上，連忙坐回去，

“我，我們去桌子上吃吧” 規規矩矩的禮貌，仿佛剛才那個嚎啕大哭的小孩兒不是他……

宋恪理解他現在的心情，可是又有點失落

“在這吃，那沒座位” 宋恪又拿吸管把奶茶遞給他

許之意順着宋恪的手先喝了一口奶茶，看了一眼宋恪辦公桌對面放着的兩把椅子

挖了一口蛋糕，濃濃的巧克力還有奶油，很好吃，比王姨給他做的蛋糕甜一些。

又挖了一口喂給宋恪，宋恪盯着小孩兒的臉吃下去。一前覺得再膩的東西，現在嘗一嘗都會覺得甜，又讓他喂了自己一口。

“好吃嗎？” 許之意本以為哥哥會不喜歡，卻被要求連着喂了兩口

“嗯”

許之意想要再喂一口給他，宋恪就讓他自己吃了，吃完蛋糕，宋恪又看着他把一大杯奶茶喝下去，他哭了很久，又喝了一大杯奶茶，突然就打出一聲膈來。四目相對，宋恪為了照顧許之意的薄臉皮，忍住不笑，倒是許之意，很快的就不好意思的臉紅了。

宋恪一下午也沒做什麽事，問了許之意好多事情，有讓他覺得憤怒，也有讓他覺得欣慰的，七年了不讓小孩兒和外界接觸，電話都不讓打，幸虧他的孩子現在還是個正常人，要不然，他肯定跟佟卓沒完。

下了班，手牽着許之意從辦公室出來，又看到那個坐在外面工位替他買東西的女員工，告訴她可以去找財務領這個月的優秀員工獎金，在衆目睽睽之下拉着許之意離開，許之意低着頭順從的被宋恪拉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