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三十三

可能是白天哭了太久，許之意躺在熟悉溫暖的懷抱裏沉沉的睡去，第二天又早早的醒來，恍惚的睜開眼，看到房間的布局，腦子裏反應過來，他不是在別墅，而是在哥哥的家裏。旁邊的薄被已經沒有了溫度，許之意起身趿拉着比自己的腳大許多的拖鞋往外面走。

廚房裏，宋恪乒乒乓乓的做早飯，聽到身後的聲音

“去刷牙洗臉，吃完早飯就走”，宋恪把煎鍋裏的煎蛋放到盤子裏，背對着他的小孩兒。

許之意揉搓着自己的眼睛，有點懵，眼睛澀澀的，許是昨天哭過勁兒了。

“哦” 悶悶的一聲答複宋恪，轉身出了廚房，看不到背後宋恪彎起來的嘴角。

在洗手間慢吞吞的洗漱完，擡頭看見鏡子裏自己的頭發有點塌塌的，眼皮有點腫脹。想了想過幾個小時就能夠看見媽媽她們又激動不已，又閉上眼睛接水撲了撲自己的臉。從洗手間出來被宋恪揉了一把頭發。

許之意端坐在餐桌前吃飯，三兩口就吃完了宋恪做的三明治，又喝完了那杯只有自己有的熱牛奶。看着宋恪斯斯文文的喝着粥，有點小着急，又不好意思開口催促他的哥哥。

“哥哥，你吃飽了嗎？” 明知故問。

“沒有” 宋恪早就看出小媳婦按捺不住那顆急忙忙的心，自己卻還想逗逗他，慢慢的舀了一口粥放進嘴裏，露出一抹笑。

“那，那你加油吃” 看着哥哥壞笑的樣子，又害羞的不想開口了，軟軟的催促他快吃，他就納悶了，一個白粥還不加糖，有什麽好喝的？為了節省時間，許之意站起來去洗自己的牛奶杯和盤子，還被宋恪阻止，說不用他刷，放那就行。看着小媳婦兒撅噠着小臉兒又坐回來，宋恪不厚道的笑了……

把禮品放到後座上，副駕駛載着抱了一大袋子的小愛人，宋恪開着自己新買的車出發了。

導航顯示從他們城市開車到杭州需要五小時左右的時間，許之意和宋恪盤算着到了杭州還能吃到一頓來自家人滿滿思念和愛的大餐，想想就激動，宋恪卻有種新婚丈夫帶着媳婦回娘家的感覺，這種感覺也讓他覺得激動，不過，兩人現在的關系，他倒不是很在意，下定了決心小愛人遲早都是他的，誰攔着也不好使。

路程走到三分之一便上了高速，不幸運的是，他們在高速上堵成了山路十八彎，等了接近一小時才往前繼續開。許之意一開始激動，嘎吱嘎吱的嚼着零食和宋恪聊天，宋恪問他什麽他就回答什麽，嘴一直沒閑着，到了後來，許之意的嘴巴都嚼酸了，把零食袋子放一邊。宋恪說他可以玩手機上的游戲，然後，許之意又對着自己的新手機傻笑了一個小時。宋恪開着車滿臉寵溺的看着他的小孩兒傻樂。最後，許之意還是覺得眼睛疼，關了手機癱坐在副駕駛上摳弄着胸前的安全帶，宋恪看他有些疲憊就沒跟他說話，慢慢的許之意就睡了。

宋恪把導航的語音關掉，又把車內的冷氣的調高了一些，靜靜地開車，守護着癱睡在旁邊歪着腦袋的小愛人。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感應，宋恪看着車載導航的剪頭一點點的轉動着方向，他們已經到了許之意姥姥姥爺所在的城區，許之意在這個時候就行了。眼睛舒服了些，怔怔的看着未曾有什麽變化的街道，車子一點點的向導航上的小紅點靠近。許之意心裏想，如果，他和媽媽從爸爸去時候就一直呆在杭州會怎麽樣呢？想了想有打消這個想法，那樣的話，就碰不到哥哥了，可是，如果他和媽媽一直呆在杭州，是不是就沒有這七年的別離了？不會，憑佟家以前能找到另一個城市的自己，他們就有可能還是會找到自己把他帶回去，想到這裏，又十分的感謝上天讓自己和家人團聚，和哥哥重逢。

“別想了，好好想想到了家裏，怎麽安慰安慰他們，別讓他們太激動了” 看着小愛人又傷感起來，笨拙的安慰着他，畢竟，小孩兒的姥姥姥爺都已經上了年紀，許姨也不見得會少哭，還是要提前打好預防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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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許之意又扣了扣胸前的安全帶。

從車窗裏結果小區保安遞給宋恪的通行證，導航上的箭頭和小紅點已經要重合了，許之意熟門熟路的給宋恪指方向，聲音裏滲着止不住的顫抖，宋恪左手握着方向盤，右手安撫的摸着許之意的後頸，揉了揉他的頭發。

“媽媽，我看到媽媽了！哥哥，是媽媽” 即使七年未見，許之意還是看見了那個無數次從夢裏哭醒的想要抓住的身影，他的媽媽，站在樓外面的小路上等着他！

宋恪把車拐到樓前的停車位上，剛打開車鎖，許之意含着淚打開門跑向許婷。

“媽媽……” 許一意一把抱住他媽媽，緊緊的把已經比自己矮了的許婷抱在懷裏，許婷一遍遍的喊着意意，一聲聲的叫着寶貝，母子倆不顧來往的居民，忘情的抱着大哭。

宋恪把禮品和零食從車上拿下來，站在車旁邊不去打擾這對母子，等着他們發洩完這些年對至親的牽挂和思念。

許婷緊緊的抱着失而複得的寶貝，是她沒用，是她沒有強硬的背景，佟家人把自己的孩子從她身邊帶走，她卻沒有辦法把她的孩子救回來，甚至于骨肉分離見都不得見一面。現在這個把自己摟在懷裏的，是她七年未見的孩子，是當時那個還會撒嬌和自己要糖吃的她的寶貝，許婷壓抑了太久太久的情緒這一刻在這個秋天的中午再也抑制不住的發洩出來，抱着她的意意大哭，許之意聽着媽媽哭的狠了，又摟緊自己的媽媽接着和她一起哭。沒有經歷過和至親的分離，體驗不到當時的痛苦，體會不到再相見的憷動。等母子倆哭夠了，許婷才從許之意的懷裏抽出來身子。

“許姨” 宋恪看着情況走上去，把東西放在地上，從兜裏遞過早已準備好的紙巾。

“哎，小恪” 許婷接過宋恪遞來的紙巾抽出兩張紙，先給許之意擦幹淨了臉才去擦自己臉上的淚，有些失态了。

“走，我們回家說”許婷彎腰準備幫宋恪把東西提起來，被宋恪伸手攔住。

“我拿着就行” 宋恪給許之意使了個眼色

許之意接受到他哥哥的信號，伸出胳膊挽着他媽媽

“媽媽，我們上樓吧……” 許之意不給他媽媽說話的機會……

宋恪看着自己小媳婦挽着“丈母娘”走在前面，理所當然的拿起東西跟着他們。

“姥姥姥爺呢？” 許之意拿着他媽媽的鑰匙開開門，家裏空空的，卻有飯菜的香味。

“你姥姥去萬福齋給你買團子去了，你姥爺跟着去的” 許婷幫宋恪把東西放在門口的鞋櫃上，又拿出一雙許之意他姥爺的拖鞋來。

“小恪啊，先穿他姥爺這雙，幹淨的”

“沒事兒，許姨” 宋恪倒也不客氣，很自然的換上。

“還是以前的那一家嗎？” 許之意從廚房出來，探頭問他媽媽，他小時候跟着姥姥去買菜，回來的時候姥姥就會帶着他去街角那家萬福齋老店買奶團子和糯米粽，許之意對他家的團子特別喜歡，那時候也貪吃，晚上吃多了第二天準消化不良，他姥爺再帶着他去江邊遛食，身上還得帶着健胃消食片。

“是啊，就是小時候總讓你消化不良的那家” 許婷嘲笑他，轉身去和宋恪講緣由，宋恪也不厚道的笑了，許之意被他們二人燥了個大紅臉，不，不就是小時候貪吃了些嗎？誰還沒有個貪吃的時候……

許婷很快的接受了她的寶貝已經回來的這個事實，拉着許之意坐在沙發上問這問那，沏好的茶放在茶幾上，宋恪也沒喝，坐在許之意旁邊靜靜地聽他們娘倆說話。許之意和宋恪坐在一起，倆人的身型一比就像是昂昂的雄雞和瘦弱的小雞崽兒，小時候像小雞仔，長大了又真真的像個小弱雞……

“王姨對我特別好，她燒的菜也挺好吃的，佟家沒有虐待我……” 許之意怕他媽媽難過，報喜不報憂，盡量把自己覺得好的事情跟他媽講。宋恪在一旁無聲的心疼他着善良懂事惹人憐愛的小愛人，暗暗發誓再也不要讓任何人傷害到他。

“你看看你宋恪哥哥，人家怎麽就這麽高高大大健健康康的，哎呦，我的心肝，媽媽心疼你啊……” 說着說着，許婷又想哭了，她怎麽可能會完全相信自己寶貝說的話，都是為了安慰自己罷了，又因為兒子懂事了感到辛酸，她缺席了自己的孩子成長中最重要的七年，他的家長會，他的每一次生日，他的成人禮，自己都沒有在，想想這七年來自己小小的寶貝一個人默默地承受着這些本和他無關的痛苦，淚水開了閘一般傾瀉出來……

許之意看着自己的媽媽明白了什麽一般的痛苦樣子，又緊緊的抱住她，兩個人坐在沙發上抱着哭，宋恪也沒辦法勸。哭了一會兒，門口有鑰匙轉動的聲音，許之意的姥姥姥爺回來了。

“我的心肝兒呦……” 許之意他姥姥看見沙發上小人兒，放下手機的東西激動的走過去

“姥姥……” 許婷松開她兒子許之意站起來抱住走過來的姥姥又開始哭……

他姥爺激動的也哭了，只是沒有過去抱住他們，摘下花鏡默默的擦着眼淚。宋恪見狀走過去給他“姥爺”遞紙。

“姥爺” 宋恪喊人

“唉，唉”許姥爺沒有接他的紙巾，手胡亂的擦了擦眼淚，回應宋恪。

“我叫宋恪，之意他們的鄰居” 宋恪介紹他自己。

“謝謝你啊小夥子，哦，小宋啊，謝謝你把我們家小意送回來” 昨晚許婷就跟他們二老說明了許之意這次回來的事情。

宋恪嗯了一聲答複他。

一家人哭哭啼啼了好一陣，終于是停下來去吃飯，許之意像個被投食的小動物，四個人圍着他夾菜，到了最後，許之意撐得都無福消受這些沒食了，他姥姥買回來的糕點只能等他消化完肚子裏滿滿當當的飯菜再吃了。

吃完飯，一家人坐在餐廳裏沒有動，宋恪也坐在許之意旁邊，許姥姥覺得她外孫或許真的被當年那個河邊蔔卦的老先生言中了，現在許之意回來了，說明這一劫算是渡過了，要讓許婷帶着他去淨慈寺燒香還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