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吸血鬼騎士一周目（十一）

來到日本，就等于踏入了元老院的勢力範圍，事實也的确如此。

感受到了暗中窺探的視線，美砂只是皺了皺眉眉毛，并沒有其他的動作——只是一群雜碎而已，完全構成不了什麽威脅。

這些家夥，就連優姬都可以輕松解決，更何況她的身邊還跟了個強大的保镖。

這也許是個試探，否則元老院不會只派這群levele來。

對她的試探，對山崎千加的試探，還有對優姬的。

不過……就算是試探，也實在太小看他們了，竟然只派出了levele，就當是給優姬練手了。

用吸血鬼獵人的武器籌造的十字架項鏈從那次與白鷺更交戰後就已經失去了它以往的功能，變成了一條再普通不過的裝飾品。

這也意味着優姬需要有更出色的防禦能力以及偵查能力，才能确保自身的安全。所以……這群levele的确很适合讓優姬來練習。

雖然她一直打算給優姬再次打造一個類似的防具，但自身實力的提升卻是最好的保障，而她也不可能無時無刻陪在優姬的身邊保護她，不斷增強的實力才是優姬真正所需要的。

帶着優姬回到日本後，美砂先是找到了十年前她和優姬住的房子，稍微布置整理了一下，起碼現在能夠住人了。

這間房子暫時還沒有被元老院和其他的人發現，可以安心的住一段時間。

對于優姬來說，日本算是一個新奇的地方，即使是十年前，她也只是在日本待過那麽兩天就離開了，而且都是在房子裏度過。所以，優姬對日本的街道和商鋪很感興趣，一早就出去逛了。

美砂讓山崎千加跟在優姬的旁邊保護她的安全，畢竟除了元老院派出的那堆雜碎外，還有另一股與之相當，或者說是更強的勢力在打探他們的行蹤。

有山崎跟在美砂的旁邊，她很放心。而她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說玖蘭李土，又比如說玖蘭樞。這兩個都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

特別是玖蘭李土，這次回來日本，其中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要殺死這個純血種。

可是現在，玖蘭李土的行蹤美砂卻無從得知，估計是被元老院的人封鎖了之類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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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看來，玖蘭李土怕是出了什麽意外才不得不像一只縮頭烏龜一樣待在元老院裏，遲遲沒有出現。

至于玖蘭樞，美砂相信，如果優姬真的是玖蘭家的孩子話，玖蘭樞一定會主動找上門來，早晚會碰面的。而那股勢力，多半是屬于玖蘭樞的。

還有一個人讓美砂有些顧忌——伊藤千和。

預言師說過他有可能會恢複記憶。美砂可沒有忘記她可愛的弟弟可是一直抱着想要殺死她的決心的。倒不是說後悔之類的，只是覺得稍微有些麻煩而已。

以上提到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是十分棘手的存在，若是一個個來還好，甚至可以說是十分有趣的——可以給平淡的生活添一點樂趣。

可是現在，這些事卻撞在一起全部找上門來了。

想到這，美砂突然覺得有些頭痛。

套上風衣準備出門，美砂看着挂在一旁的長長的厚實的淺駝色圍巾皺了皺眉——優姬又沒有系圍巾。

現在是日本的冬天，昨天還下了雪，今天比昨天更冷一點。雖然優姬的身體一直很好，身體素質也遠遠超出常人，但畢竟還是個人類……至少現在還是。

美砂毫不懷疑有方法可以暫時将吸血鬼變為人類——伊藤千和就是個例子。這種事情預言師就可以做到，純血家族裏應該也會有類似的力量。優姬的記憶也是被人用什麽方法強行封印了，就像她對伊藤千和伊藤整個家族的人做的那樣。

渾身是血的五歲的小女孩獨自出現在雪地裏也有點耐人尋味，優姬的身世本來就充滿了謎團。

但是美砂并不在意這些——反正優姬是她撿回來的，是她的責任，也是她養大的小孩，這就夠了。

拿起了那條圍巾搭在手上，似乎覺得有些麻煩，便改為系在脖子上，美砂這才出了門。

日本的冬天真冷啊……特別是靠北的地域。

路邊種滿了說不出名稱的喬木，上面的葉子已經落了個幹淨，取而代之的是凝結成冰晶的水珠以及逐漸變得透明的硬化了的細密的綿雪。

踩在尚未融化的積雪上，厚厚的雪毯與鞋底摩擦發出噗呲的鈍鈍的聲音，很厚實。鞋底的紋路印在雪地上十分清晰，一串串的，有優姬的，山崎的，還有她自己的。

雪地裏的鞋印讓人的行蹤格外清晰，看着延伸到遠處的腳印，美砂繼續往前走着——該清掃一下積雪了。

即使沒有繼續下雪，天還是陰沉沉的，沒有暖融的陽光來溫暖這個寒冷的日子。今天晚上，大雪也許會再次降臨。

……

今天出來的足夠早，到現在，大部分的商鋪都還沒有開門，只有早到的店員們打開了店內暖色調的燈，透過被霜花模糊的窗戶，顯示出一團一團暖暖的光暈。

就算是這樣，優姬也能透過這些并不清晰的玻璃看出商店大致的樣貌，以及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兒。

積雪以及被清掃到了街道的兩旁，堆在電線杆的周圍和門的兩旁。路燈還亮着，但這些微弱的光亮在白日的光輝下不值一提，即使今天是個陰天，而天空的顏色也是灰色的。黑夜中溫暖的光源變得十分暗淡。

逛了蠻久了，那些有意思的商鋪還沒有開門，有些無聊。

撇了撇嘴，優姬用腳尖踢了踢從雪堆上滾下來的并不規則的小雪球，棕色的長發随着主人的動作不斷的小幅度晃動，稍微有些郁悶。

想到跟在她身後的人，郁悶的感覺又擴大了一點，像是吹泡泡一樣，由于空氣的注入一點一點的膨脹，最後達到了臨界點，發出細微的爆破聲——噗。

“喂！大叔，不要一直跟着我！”

終于按捺不住某種心情的少女轉身朝着一直保持着不遠的距離跟着她的男人，用一種不滿的語氣表達着她此刻并不愉快的心情。

“要不是那個女人的要求，我也不願意起那麽早就為了跟在一個小鬼頭後面在街道上像白癡一樣漫無目的的閑逛，瞅着沒開門的店鋪發呆。”這樣的行為簡直蠢透了。

輕輕的啧了一聲，山崎千加掏出了一包劣質的香煙，打開盒子叼出最邊緣的一根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最近他的煙瘾越來越大了，有些不妙。雖然山崎千加完全沒有這樣的行為會帶壞小孩子的自覺，但是仍然覺得這樣下去不行——當初就不該跟着這個女人來日本。

溫暖的水汽和青煙混在一起，氤氲了男人的視線。眯了眯眼，才臺步跟上了已經走遠的少女——這是他自己的選擇，由不得後悔。

山崎千加自嘲的想着——這也許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真是寫照。

那個女人，到現在為止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感覺自己稍微有點失敗啊。

來日本，他會有很多麻煩，最大的麻煩來自于元老院還有獵人協會，畢竟，他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随意撸了撸粗硬的短發，山崎千加将煙蒂丢到地上。與殘留的積雪相碰觸的煙蒂發出滋滋聲，冒出了最後一縷青煙，熄滅了，準備擡腳碾滅煙蒂的動作頓了頓——還真是方便。

随意瞥了瞥周圍，那些街角和小巷子裏暗藏的貪婪的視線，對于山崎千加來說是無比的明顯的，這是身為吸血鬼獵人對宿敵的直覺。

看來元老院那群人的行動很快啊，這樣大的數量。那些視線有針對他的，也有針對那個小鬼的。

那個女人就不應該放任這個小鬼出門的，就像是将一塊香噴噴的烤熟了的羊腿肉放進雪山裏蟄伏的餓狼群一樣。這個小鬼的味道對于levele來說吸引力實在太大，足以讓他們瞬間失去僅存着那一點點的理智，變得瘋狂。

察覺到前方的動靜，山崎千加後背的鐵匣子在瞬間彈開，像是舒展肢節的昆蟲一樣，長長的鋒利的鐮刀被男人握在手中。

眯了眯眼，男人一個閃身就來到了少女的身旁。長長的刀刃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有劃破空間的錯覺，好像有冷色的銀光閃現。

從暗巷裏撲上來的levele在空中被擊中化為了砂礫掉落在地上，與冷硬的結了冰的地面相撞，發出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和碰撞聲。

輕輕啧了一聲，山崎千加收回了鐮刀扛在肩上，身體卻保持着戒備——終于忍耐不住了，這群怪物。

在他身後的少女也早有反應，細長的西洋劍早已從腰間抽出緊握在手中，擺出了備戰的姿勢，想要将突然襲來的吸血鬼斬落，卻被這個攻擊過于兇猛的男人搶了先。

“喂，大叔，你搶了我的獵物。”

一直寬厚而溫暖的大手撫上了優姬的頭頂，并不溫柔的拍了兩下。優姬皺了皺眉眉頭想要躲閃卻沒有成功。

沙啞稍微帶着點粗狂的嗓音在頭頂上響起，就像是磨砂紙與玻璃相摩擦一般，有讓心髒都跟着顫動的力量。

“小鬼，你還有得學呢。”頓了頓，男人才繼續說道：“不過，這次的反應不錯，可以給你合格。”

不滿的撇了撇嘴，同時側頭後退一步離開了男人的‘攻擊’範圍——什麽嘛，才合格而已。

不過，比起以前紅紅的一片片不合格的戰績，這次的合格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雖然山崎千加這個男人行為有些不修邊幅，但在某些方面卻意外的認真。

看着一旁似乎完全沒有緊張感的少女，男人滿意的笑了笑。對着那群暗處蟄伏的敵人來說，這個欠抽的笑容可謂是惡意滿滿。

“準備好了沒有。”

“當然準備好了，大叔～”

他們的戰鬥，即将開始。

剛才被瞬殺的吸血鬼，就是被吹響的戰鬥的號角。

兩人迅速往遠處移動，離開了即将布滿行人的街道，向密林深處奔去。他們的身後，原本隐藏在暗處的怪物們緊随其後，街道重新變得無比的空曠，只剩下行人在那堆本來不應該存在的沙堆前駐足，以及一間面包店內被剛才發生的事情吓了一跳的啤酒肚大叔，圓圓的剛剛烤好面包全部都滾落在地上。

……

在玖蘭樞的帶領下，一行人已經來到了事件的中心處，遠遠望去就能看到一群數量可觀的吸血鬼在和兩個人類戰鬥。

一個有着棕色長發的少女，以及一個實力強悍的吸血鬼獵人。

只是遠遠的看着那個少女，玖蘭樞就能感受到心髒悸動。應該說，在幾天前開始，他的血液就再也沒有安分過。

優姬……他的優姬。

強烈的前所未有的*從內心中升騰而起——他想要血，要優姬的血。

為了克制住這個不該存在的想法，玖蘭樞幾乎調動了他全部的意志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做出充滿破壞性質的事情。

稍微有點……能夠理解玖蘭李土的感受了。

強大而俊美的君王，将深藏在內心深處所有的溫柔都給了一個人。

他最不可能傷害的人……就是優姬啊……怎麽可以放任自己和元老院做出傷害優姬的事情？

即使他們已經分別了十年，但是深藏在血脈之中的羁絆卻是再長的歲月也無法将其模糊，更談不上幹幹淨淨的抹除。

即使記憶不在，即使身體消逝，即使靈魂涅滅。

他的……優姬……

閉上眼睛，壓抑住不斷湧動的可以把人灼傷的濃稠的情思。再次睜開眼，玖蘭樞的表情已是一派平靜。

“去幫他們吧。”

純血之君用一如既往溫柔的嗓音說出并沒有強制性的命令，卻不容拒絕。

下一刻，正在瘋狂進攻的levele幾個幾個，或者是一大片，都變成了像星辰般閃亮的點點亮光，像是紅色的火光，仿佛能聽到星星溫柔的綻開，以及砂礫破碎的叮叮當當的聲音，十分清脆。

像是被敲響的纖長的金屬棒，又像是被輕輕搖響的精巧的鈴铛。

一片一片，醜陋的怪物美麗的綻放，合奏成國王迎接公主的樂章。

這是純血君王的力量。

雖然說是要上前幫忙，但純血君王一人的力量已經足夠。

站在玖蘭樞身側的藍堂英用崇拜的眼神熱烈的盯着他們的君王，而早園瑠佳的神色卻無比的複雜——這可以稱之為女人的直覺。

一直關注着早園瑠佳的架院曉嘆了口氣，轉而隐晦的打量着不遠處的少女——這一天，終于還是到來了。

……

在大片大片一閃即逝的火星裏，像是察覺到男人暗藏着深情的目光，優姬轉過身，與那雙溫柔而深邃的眼睛直直的對上。

就好像突然接通的電源，電流迅速的擊中心髒。

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席卷了全身，即使沒有任何力量的約束，優姬卻覺得無法動彈。

——優姬

男人姣好的優美的嘴唇開開合合，每一個細微動作都溫柔而缱绻。

他在呼喚她的名字。

她好像……認識這個男人。

巨大的力道将優姬扯像後方，回過神來，才發現朝她襲來的levele已經在她的眼前綻開，化為了美麗的紅色光點。

好漂亮……就像是在眼前綻放的煙花一樣。

伸出手去接住了紅色的光點。穩穩的落在了手心裏，卻沒有任何重量，也沒有燙人的溫度，只是覺得有點溫暖。

“喂，小鬼，稍微認真一點。”

看着在對面出現的一行人，山崎千加皺了皺眉——他又想抽一根了。

常年作為吸血鬼獵人的經驗告訴山崎千加，眼前的那群全部都不是人，一個個都是吸血鬼，都是他在協會的資料上看見過的厲害的角色。

而其中為首的，就是令無論是元老院還是獵人協會都無比忌憚的角色——玖蘭樞。

剛才那群levele就算了，要是跟這群人動起手來，他和優姬絕對沒有勝算。

而且，玖蘭樞看向這個小鬼的目光，似乎非常的不單純。他突然想到了那個叫白鷺更的純血種和那個女人的談話。

如果……優姬真的是玖蘭家的純血公主的話……

啧，這可真是……越來越麻煩了。

……

看着前面的兩個人，伊藤千和覺得稍微有些失望——這不是他的找的人。

但是……為什麽，血液會越來越躁動，直到現在，這種感覺仍然在加劇。

不過……玖蘭樞似乎找到他想要的人了。雖然他在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但對力量波動十分敏銳的伊藤千和仍然察覺到了純血君王那一瞬間的失常的反應。

玖蘭樞要找的人，就是前面那個似乎是吸血鬼獵人的少女。

吸血鬼獵人與吸血鬼，這本來即使互相對立的存在。壓抑住心中別樣的情緒，伊藤千和勾起一抹心災樂禍的笑容——這下可有得好戲看了。

可惜……他并不知道，更大的好戲還在後頭。

……

正當雙方陷入僵持的時候，一個具有強大氣息的吸血鬼正在從遠方朝他們走過來。

皮鞋踏在雪地上的聲音一下比一下清晰。

循聲望去，伊藤千和的瞳孔不自覺收縮。平緩而堅定的腳步，好像全都踏在了他的心髒上，一下一下，有節奏的一起躍動。

金色的長發被并不強烈的氣流稍微往後帶動，就像是光滑的綢緞在水中流淌。

湖綠色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冷然，長長的衣擺随着女人的腳步也微微的晃動。

在衆人的注視下，女人停在了少女的前方。

将脖子上的圍巾解下來，轉而挂在少女的脖子上，幫她系好，調整成一個最好看的樣式。

“優姬，你又忘記帶圍巾了。”

女人溫柔的嗓音在雪地裏響起，一如十年前的那個大雪天，朝女孩伸出手的有着柔軟內心的少女，和眼前為她系上圍巾的女人相重合。

張了張嘴，她想要呼喚女人的名字，卻發現，對此的記憶仍然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