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1)
“孫嬸, 你說什麽都沒用, 我今天一定要去!”苗青玉見苗衛平沒事, 強硬地對孫招娣道。
這一次, 一定要讓這個人知道什麽叫“怕”, 不然再來一次, 苗衛平還能這麽好運嗎?
孫招娣卻覺得這根本沒什麽,就算真的摔一下又怎麽了, 頂多痛一下而已,苗衛平這麽大的人了, 自己還站不穩?
“不能去,我做什麽了?我沒做傷天害理的事,怎麽就要抓我了?”孫招娣怕啊, 但她知道苗青玉看的書多,且态度又很堅定,所以就沒敢懷疑苗青玉在說謊。
苗青玉就道:“你沒做傷天害理的事?你胡編亂造我的話, 就是在傷害我!得了!跟你我沒什麽好說的,我們公安局見面。”
“你不能去, 你一去,我就一頭撞死在你家門口!”孫招娣眼睛一轉, 張嘴就來, 竟然還真就想跑去門口那裏撞牆。
“好啊,你如果有膽子撞牆尋死,我就考慮考慮不去告你,我們一筆勾銷怎麽樣?”苗青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孫招娣, “去啊!說起來,孫嬸你撒潑了這麽多次,次次都要生要死的,怎麽最後我都見你完好無損的?哦,我知道了,你根本就沒想過死,你就是用這一招從大家那裏騙糧食,我說的對不對?”
孫招娣被說中心思,張口就是反駁:“你胡說!”她頓時忘了要撞牆,糧食就是大事。
“大家也動動腦子想想,你們這些年在孫嬸身上搭了多少糧食?還有吧,我覺得孫嬸有狗子這個兒子,可不會輕易尋死覓活的,畢竟她還沒給狗子娶媳婦呢?她這麽疼兒子的人,哪可能舍得死呢,對吧。”苗青玉一邊說,一邊煽動大家的情緒,她說的可全都是實話。
大隊的人反對她上公安局,是因為這會損害他們的利益,說到孫招娣耍賴騙他們糧食,也關乎他們的切身利益。
比起吃不到嘴裏的名聲,哪有金貴的糧食重要?
所以,本來想要攔着苗青玉不讓去的一群人紛紛怒視孫招娣,一個個仔細一算,也琢磨出其中滋味了,尤其是被孫招娣坑糧食最多的幾家老實人,都想圍毆孫招娣了。
“孫招娣!你說,你是不是專門來我家騙糧食的?你這些年一共騙了我家二十斤粗糧!”
“狗娘養的!給我還糧食回來,不然我就自己去你家搬!整一斤細糧哪!”
“以後你還來我家撒潑打滾,我拿大掃帚打你出去!”
“以後都別被騙了,她根本不敢死!青玉說的對,狗子還沒娶媳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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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大隊,有哪個大小夥子有狗子這樣白白肥肥的?這都是我們的糧食喂肥的!”
“……”
從前被孫招娣占了便宜的人家一個有一個地開始控訴,重點突出自己被騙了多少斤糧食,有苗青玉開的這個頭,他們肯定想要回自家的糧食,在吃飽肚面前,什麽狗屁名聲根本不重要!
孫招娣被人圍着罵,暈頭轉向的,其他人都沒給她一點時間說話。
完了!以後要去占便宜就難了,她的狗子吃不飽咋辦啊?
孫招娣腦子裏只剩下這個想法,一時竟然忘了要阻止苗青玉。
“真的去公安局?”苗衛平推着自行車出了門口,低聲問苗青玉。
一開始只是想着吓唬一下這些人,但經過這些争吵後,苗青玉卻反而堅定了這個做法,堂堂正正查清楚鄭秀萍流産的事。
“去,我也想要知道,大嫂流産到底是怎麽回事,要是一直沒有結果,以後還有人将這件事說成是我做的,我可不背這個罪名。”
苗衛平頓了頓:“要不要去問問爸的意見?青玉,你才十六歲,真要上公安局,這件事還是得告訴爸媽的。”
苗青玉腳步一頓,對啊,她忘了,她才十六歲,還以為自己二十幾呢。
她扭頭去看苗媽,苗媽正面無表情地看着孫招娣被人一句接一句“問候”。
“都幹什麽呢?!”苗大在屋裏聽到外面亂哄哄的,匆匆跟苗衛國說完話,就走了出來,見到了這副場景,眉頭頓時皺得老高。
“隊長!你來給我們當個見證!以後孫招娣還來我們家騙糧食,我就打她出去!死了瘸了不賴我,反正是她自己要尋死的。”
“我家也是!隊長你就做個見證人吧,還有,我被騙的糧食孫招娣得還給我!”
“她家現在有糧食!前天我就見到孫招娣幾個閨女給她偷偷送糧食回來了!”
“現在就去分糧食!不等了!”
“安靜!”苗大被這些人的話吵得頭都大了,等人漸漸安靜下來,他又問是怎麽回事,苗媽三言兩語就飛快說完了,周圍村民還幫忙補充。
跑來苗家看熱鬧的村民越來越多,而且這些人從外面走進了苗家院子,現在苗家院子全是人。
苗大看了眼站在門口的小閨女小兒子:“你倆先等着,別亂走。”又看向孫招娣,看看大家夥,無奈地搖頭,“先前我就跟大家夥說了,別慣着孫招娣,你們不聽,就縱着她得寸進尺,每次一把米一只番薯芋頭的,卻不知積少成多,是不是今日一算,覺得自己虧大了?”
還真是!
衆人面色讪讪,都不敢說話,沒有苗青玉刻意提醒,他們真沒有想到要算這個,如今發現自己吃了天大的虧,可不就想要從孫招娣身上讨回來嗎。
苗大:“既然知道怎麽回事,以後就別這麽做,還有,你們當初是怎麽給孫招娣糧食的?都是自己給的吧?沒有欠條,也沒有口頭說借糧,嚴格說來,你們是自願給的糧食,也說不上是孫招娣騙糧,所以,這個公證人我這個隊長做不了,你們私底下跟孫招娣怎麽做,是你們的事,我不阻止。”
“還有你,孫招娣,做人做事留一線,萬事不可過分,我是大隊隊長,還是有資格管你這個社員的,日後嘴上留點德。”
“隊長!你不給我們主持公道,我們怎麽要回糧食?”有人不滿了。
苗大态度很強硬:“我說了,我不管這件事,到哪裏,我都沒地方說理去。”
苗媽站在苗大身邊,趕緊道:“你們學學我這樣,孫招娣還敢去你們家門口撒潑?”
誰能有你這樣潑辣的能力啊?!
“這……”
“爸……”突然插.進來的鄭秀萍跌跌撞撞走到苗大身前,整個人都是搖搖晃晃的,她幽怨又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苗衛國,然後,低着頭,跪了下來,骨頭與平整泥地的碰撞竟也發出了脆響。
鄭秀萍知道自己再不說話,苗青玉就會如願了,永遠是這樣,整個苗家都只能圍繞着苗青玉這個中心轉!她太恨了!
真響,應該很疼?苗青玉看着鄭秀萍的膝蓋想,這可是下了血本了。
苗大側身避開了這一跪,招手讓苗青玉過來。
“爸……你不能讓青玉送我去公安局,我什麽也沒做,明明我都放下了這件事,什麽也不追究了,這樣……還不夠麽?流掉的孩子是我的,難道我就不心疼麽?爸!我給您跪下了!”鄭秀萍可憐兮兮地仰頭看着苗衛國。
苗衛國剛被苗大訓斥過,前不久剛點頭保證說會處理好苗青玉與鄭秀萍的事,這會兒聽到鄭秀萍的話,什麽保證都顧不上了,尤其是聽到她要被送去公安局後。
“衛國,扶你媳婦起來,跪着也解決不了問題。”苗大瞥了眼急得像無頭蒼蠅的苗衛國,覺得剛剛的訓話都浪費了。
苗衛國一聽,立刻伸手将人拉起來,鄭秀萍不想起來啊,她就想跪着,但苗衛國的力氣比她大多了,輕而易舉就将人一把拉了起來。
想要借下跪示弱的鄭秀萍:“……”
“青玉,你真決定要去公安局?”苗大嚴肅認真問苗青玉。
不知為何,苗青玉有些緊張起來,但她還是道:“是的,爸,我想知道,大嫂流産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不想讓這件事就這樣敷衍過去,我不接受自己有害嫂子流産這個污名。”
苗大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點了下頭:“好,爸送你上公安局報案。”
苗青玉心情突然就飛了起來!
她愣愣地看着苗大:“爸?”
“去!這是一條人命,既然沒了,就該報案,查找真相。”苗大堅定道。
聽到這裏,鄭秀萍瞬間面色慘白灰敗,她哆嗦着嘴唇,好幾次都沒能找回自己的聲音,苗衛國見她張着嘴,像是在說話,但卻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暈過去……她要暈過去……這樣就去不了公安局了……對暈過……
“秀萍?!秀萍?!你怎麽了?”苗衛國見鄭秀萍整個人要往下跌,頓時顧不上其他,就伸手将人攔住,他吓得兩只手都在哆嗦。
“大哥,大嫂這是想裝暈呢,或者你可以掐她人中,要不我去拿點有味道的東西過來讓她聞,保證她絕對暈不過去。”苗青玉看着鄭秀萍那顫動的眼皮,就知道她想幹嘛。
裝暈?這個把戲也太簡單了。
“秀萍是真的要暈過去了,她怕!”苗衛國生氣地朝苗青玉大吼,“你是我小妹,你怎麽就不能想着點你大嫂的好呢?!要不是你,秀萍會變成這樣嗎?”
安靜,周圍變得很安靜。
所有人都看着突然憤怒的苗衛國,因為他太陌生了,村民都忘了追着孫招娣要回糧食,全看着苗衛國這個老實人發火了,而且是沖着苗家的寶貝疙瘩苗青玉發火!
苗青玉看着苗衛國不說話,眼神沉靜,苗衛國執著地怒視着苗青玉,她才緩緩說:“大哥,你有見過大嫂對我好嗎?呵呵,你能說出來嗎?”
苗衛國……他想不起來,只嗫嚅着道:“你大嫂,一心想着你好……媽,去請何大夫過來吧,秀萍她暈了……”
呵呵。
苗媽:“……”這個真是她兒子?
苗青玉:“媽,我們請何大夫過來吧,大嫂真的暈了,還可以醒來,我今天一定要上公安局,誰也別攔我。”苗衛國這個态度,她更不能退縮了。
“掐她人中。”苗媽突然說道,手已經朝鄭秀萍伸了過去,用力掐,她也瞧見了鄭秀萍眼皮下的眼珠子亂轉,頓時氣得用另一只手狠狠掐着鄭秀萍的腰。
鄭秀萍痛得出聲,這回,是真的痛“醒了”,她滿頭大汗地睜開眼,忍着鑽心的痛意問:“衛國?我這是怎麽了?”
苗衛國驚喜不已:“秀萍,你剛剛暈過去了,媽一掐你人中,你就醒了,太好了!”
鄭秀萍僵硬地扯起嘴角笑,皮笑肉不笑的,很難看,但苗衛國仍然覺得她最好看,臉上都是傻傻的笑。
苗媽看了眼苗衛國,氣都氣飽了,這個兒子真的是滿眼心思都落在鄭秀萍身上,竟然一點也看不出她是裝樣子的,她甚至懷疑鄭秀萍是不是給他下盅了。
“媽,你可以松開手了,秀萍已經醒了。”苗衛國見鄭秀萍擰着眉頭,忙對苗媽道。
“噗嗤!哈哈哈,哪有人暈過去後這麽快就能被掐醒的?鄭知青這是痛得不能裝下去了吧?”
“我記起來了!以前孫招娣也試過裝暈,給了糧食她就醒了!哎喲!鄭知青是跟孫招娣學的吧?”
“笑死人了!還是苗嬸有辦法治這樣無賴的人。”
“沒想到鄭知青還有這樣一面啊,以前真看不出來……”
“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麽好的,也就你們這些小年輕見着人長得好看覺得她什麽都好,成了家就知道苦了,瞧瞧苗衛國,上工下工都得埋頭苦幹,遲早有一天得累垮身體。”
“所以說,娶媳婦就要找大方能幹的,鄭秀萍這樣的,只會花錢吃喝,什麽都指望不上她!”
“要是鄭秀萍以後能回城了,我看就只剩衛國爺倆喽……”
“……”村民對于這樣的事往往有很多自己的見解,哪管當事人怎麽想,說出來就是爽過了。
苗衛國聽得難受,但他從沒有被這麽多人圍着指指點點過,根本沒有想過擡起頭反駁衆人,他又笨嘴笨舌的,說不過這些人,最後只能吭吭哧哧道:“大家別亂說,我跟秀萍今天領證了,秀萍就是我媳婦,我想讓她過好,多幹點活怎麽了?又沒礙着大家,而且,我爸媽都沒說什麽。”
是啊,你爸媽什麽都沒說,那是因為你樂意!
所有人就笑了,暗道苗衛國就是太老實,被人耍得團團轉。
苗衛國是因為跟鄭秀萍領了結婚證,所以心裏覺得一切都定下來了,他沒理由不對鄭秀萍好。
苗媽哪能不了解他的想法?她現在也不知道這領證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鄭秀萍閉着眼,不想聽這些話,她還覺得委屈呢,明明她平時在大隊的名聲很好,還是小學老師,受人尊敬,原來……原來這些人心裏竟然是這樣想她的!
愚昧無知!一群愚昧無知的鄉下人!她花的是自己賺的錢,苗衛國是她丈夫,照顧她又怎麽了?不過是這些人嫉妒她罷了,因為他們自己過得苦,所以看不慣她。
苗青玉對大隊社員的八卦能力被刷新了,他們也太能說了,可以想象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某些人是如何激烈地批判她的。
“好了,大嫂,你是現在跟我一起上公安局,還是我請警察同志來調查?唔,最後要來現場調查的,還是我去請吧,你呢,安安心心在家等着,大哥可擔心你了。”
鄭秀萍心一跳,苗青玉還沒死心!她只能暗暗推苗衛國為她出頭。
苗衛國愣了愣,伸手拍了拍鄭秀萍安撫她,看着苗青玉,眼裏滿是不解:“青玉,你為什麽要将事情鬧大?這對你來說有什麽用呢?無論怎麽樣,最傷心的都是秀萍,秀萍不願意,你就不能不去嗎?你也為我想想吧。”
苗青玉被說得笑了,好整以暇地看着苗衛國:“大哥,你是我大哥沒錯,但你又不能替我拿主意,爸都同意我去了,你有什麽理由阻止?就因為大嫂害怕?所以我就得一直擔着害大嫂的壞名聲?”
“不是,沒人說你害秀萍流産,你……”苗衛國急得想找話說服苗青玉,但他從哪裏找理由?
“大嫂,你才剛醒,我體諒你,你就不用說了,安心等着結果。”苗青玉不看苗衛國了,意味深長地看着鄭秀萍,等待的這段時間,才是最煎熬的,等着吧,鄭秀萍,我必定還你一個真相。
送你一個“洗白”的機會。
攔是不可能攔得到的,就算鄭秀萍現在當着所有人的面,承認是她自己故意落的胎,苗青玉都鐵了心要走這一趟。
這個污點,就讓鄭秀萍自己背着吧,誰讓她惡心地自己做了污糟事,還要陷害別人呢。
自己作死,別賴其他人身上。
苗大騎自行車載苗青玉上公安局,誰也阻止不了,而鄭秀萍沒有那個勇氣說出是自己主動流的産,就算要被斬頭,也是遲一點死好吧。
圍觀群衆也有了事做,先跟着孫招娣去她家分糧食,然後回家吃飯,最後就是伸着脖子等苗青玉他們回來,雖然大部分人都覺得苗青玉是胡鬧,但也有人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的。
“爸,我是不是太不給大哥面子了?”苗青玉想着出門之前,苗衛國一再阻止,還有他臉上無助困惑的神情,讓她産生了一種“她就是在無理取鬧”的錯覺。
“沒有,你大哥堅決護着你大嫂,你也有理由反對他,不給他面子,兄妹有矛盾的時候,不是必須要一方委屈後退的,這樣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只會讓矛盾加深。”苗大安靜了會兒,“青玉,爸要跟你說對不起,之前爸也想過報警,但左思右想,還是放棄了。”
苗青玉一愣,就問:“為什麽放棄了?”
“為了你媽,為了這個家,還有大隊,你媽那個人,沒想那麽多,她就想家裏安安生生的,人人都好好的,她也想不到報警這上面去,當時你大嫂流産後,你媽擔心得好幾晚沒睡,想着該怎麽做才好,夜夜睜眼到天亮,後來你又出了事,我就沒提醒她,你從醫院回來後,我跟你媽專門找你大哥大嫂說話,以後不再提這件事,他們也答應了。”
苗青玉點頭,又想到苗大看不到,就“嗯”了一聲:“爸,我懂的,你還怕我報警之後,名聲更不好,怕我以後沒人敢要。”
流産在大隊的人看來,可以算是大事一件,但跟報警相比,這倆壓根就不能比,誰會無緣無故上公安局啊?人們的固有印象是,那是犯了事的人才去的地方,而一個為了流産一事上公安局的姑娘,這性子太烈了,娶回家難道得供着她不成?是不是家裏鬧了點矛盾,姑娘就得告上公安局?
誰有膽子娶呢。
“我之前也沒想過報警,但經過今天的事,不查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不甘心,這件事會永遠是我心裏的一根刺,所以,爸你是看到了我的決心,才會同意我報警的?”
“是,爸從沒有見過你那樣堅定的眼神,怎麽都不想拒絕。”苗大心裏感慨不已,青玉媽,咱倆的青玉真的長大了。
苗青玉:“那媽那裏……”
“你媽是覺得你大哥魔障了,所以不想管了,我看她還後悔讓他們盡早領證了,也想借這次的事打醒他。”多年夫妻,不用當面說,苗大就能猜到苗媽的心思。
苗青玉悄然松口氣:“媽一向沒有反對爸你的決定。”如果沒有苗大的肯定,說不定苗媽當時會勸阻她。
“你現在有了工作,這就是你的優勢,所以你媽不擔心你會嫁不出去。”苗大實事求是道。
苗青玉:“……娶我的人得看中我這個人我才嫁,看中我的工作我才不嫁呢!大不了我就留在家裏當個老姑娘,爸你跟媽不許嫌棄我!”
她是認真的!沒道理要她找個人湊合着過一輩子。
“行,爸同意,你在家留多少歲都沒事。”苗大立刻點頭同意,他養孩子也沒想着讓他們養老,五個兒子大了就讓他們自己過,有心的就給點養老錢,沒有也沒關系,他跟苗媽也不靠着這些錢養老,唯一的女兒苗青玉呢,在糖廠工作,養活自己綽綽有餘,老了還有退休金,不用擔心養老問題,只要孩子自己樂意,他就不幹涉。
“……”
這世的爸也太英明了吧!在這大部分姑娘十幾歲就結婚生孩子的年代,苗大是如何産生了這樣的思想的?
怎麽想都只有奶奶能做到了。
她越來越好奇,奶奶年輕時都經歷過什麽了。
“爸,你就不擔心我聽了你的話,任性地不嫁了人?”苗青玉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
苗大:“如果你真的決定好了,爸不會反對,還會幫你說服你媽,只要你自己能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雖然苗大輕易不笑,多是沒有表情的樣子,但跟他聊天,苗青玉卻覺得很愉快,就像在跟一位睿智的人生導師交談一樣。
“系統,我覺得你得跟我爸學學說話方式,瞧,我們聊得多愉快。”苗青玉想起學霸系統,趁機表達她的想法。
“特別提醒,宿主,您今晚耽誤了不少時間,接下來學習任務會更緊張,學霸系統也會适當地為您調整學習計劃,還有,苗大是您父親,是世界上對您最好的其中一人,學霸系統主要是監督您學習的,事實證明,溫柔的方式不适合宿主。”
苗青玉想縫上自己的嘴巴,叫你貧嘴,又被系統翻出舊賬了吧,她又想起了時間被大量縮減的那種心痛,真讓人窒息。
“好的,系統,我會盡快解決這件事的,麻煩你又給我調整學習計劃了。”沖動是魔鬼,本來最近就沒什麽時間,今天竟然要浪費幾個小時,若是事件不能迅速解決,估計還要花費時間。
不過苗青玉也不後悔,這次要來一把大的,果斷點,猶猶豫豫的都不像她了。
到公社的時候,天徹底黑下來了,苗大直接載着苗青玉去公安局報了案。
接待他們的是一位中年男人,聽明他們的來意後,嚴肅地看着苗青玉問:“小姑娘,是你要證明自己的清白?”
苗青玉被他精明銳利的眼神看得一凜,立刻挺直脊背,點頭:“是我沒錯。”
男人盯着苗青玉許久沒有說話,忽然,他朗聲大笑,伸手使勁一拍苗大的肩膀:“行啊,老苗,你家這個姑娘膽量真大!像你!”
苗大也難得笑了:“我家姑娘當然像我了。”話裏是掩飾不住的驕傲。
一臉懵逼的苗青玉:“???”她爸的熟人?
等他們笑完後,苗青玉才從他們的對話裏得知,中年男人叫董立軍,跟他爸以前是戰友,最近才調任到旗鄉公社公安局工作。
怎麽哪哪都有他爸的戰友?但苗大當兵十年,可能戰友遍全國吧。
兩個戰友很快就聚完舊,又回到案件上,董立軍道:“剛跟完一個案子,我是準備下班回家的,這樣吧,我現在跟你過去一趟,小年輕,問幾句話就露出馬腳了,這事好辦,我猜你不想鬧大這件事,對你姑娘影響不好,地方小,鬧大了,明天就能傳到縣城那邊去,說不準還會影響到你姑娘的工作。”
董立軍見多了這些事,有時候太強硬的解決方法往往不是最好的辦法,甚至會起到反效果,迂回的方法反而更适合,也能達到想要的效果。
苗大想了想,正要問苗青玉的意見,青玉也想到了,就問:“董伯會查到我大嫂流産的真相?”
董立軍笑了,認真回答:“會!要不然我就不幹這一行了,早幹其他工作了。”聽完他們的描述,他心裏已經有了大概的推測,不過還得等見到人才能下結論。
既然這樣,就定了下來,董立軍騎着自己的自行車跟着苗大往苗家村大隊走,這一路,苗青玉聽得最多的是他們當兵時候的事,有歡樂有憂傷,如今都成了他們寶貴的記憶。
她默默聽着,這是她不能理解的世界,但她也可以傾聽。
路不長,苗家村大隊就逐漸在眼前顯現,借着手電筒的光,她看到村口翹首等待的人,苗青玉控制不住地抽了抽自己的嘴角。
村民本來是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話的,等看到另一輛自行車,還有董立軍身上筆挺的制服,一個個就噤聲了,只剩下輕微的呼吸聲。
苗青玉拿着手電筒跳下自行車,就見到從人群裏走出來的苗衛平,索性将手電筒交給他拿着。
苗衛平熟練地接過,看了看跟苗大站在一起的董立軍,也沒有立刻問苗青玉情況。
大家難得的都安安靜靜的,沒有争先恐後地說話。
苗大也沒有廢話,跟大隊書記苗大軍交代了一聲,領着董立軍就往村尾去,董立軍已經審問過苗青玉了,現在輪也輪到另一個當事人鄭秀萍。
是的,苗青玉在離開公安局之前,還跟董立軍交談了會兒,他給她的感覺就是一個老道的刑警,一眼就仿佛能看穿你的所有心思,苗青玉也不慌不忙回答了,除了重生與學霸系統,她又沒有什麽要隐瞞的。
所以她很容易就過關了。
不知道鄭秀萍做了兩個多小時的心理建設,有沒有可能一點痕跡都不露呢?
鄭秀萍一直聽着外面的聲音,在心裏一點一點算計着時間,每過一秒,她的心就往下沉一點,她想要竭力保持冷靜,就像當初她冷靜地将自己撲到河裏,靜靜等待孩子離去那樣,沒有恐慌,沒有後悔,只有滿滿的期待,那是她決意要開始新生活的标志!是她新生的标志!
流産之後,她從沒有過害怕,但這短短兩個小時,前世二兒子的臉卻一直在她眼前浮現,質問她為什麽要殺死他!為什麽!?
她在心裏回答,她沒有殺死他!沒有!
她作為一名母親,前世為了孩子付出一輩子的已經夠多了,這一世,她就想為自己而活,為什麽不可以?!這重來的一世,是只屬于她的,她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只有這樣,才不辜負重來的人生。
是的!是的!她沒有做錯,什麽都沒做錯!要不要生孩子,難道不該是她這個母親決定的嗎?她決定不要自己的孩子,又有什麽錯?
鐘秀萍想到這裏,忽然心頭一松,是了,沒有成型的孩子流産了,不能說她犯罪。
只要她堅持說是意外流産,之前只是誤會了苗青玉,這不就可以了嗎?
當鄭秀萍勉強為自己找到理由的時候,董立軍也進了苗家。
苗衛國依然不希望鄭秀萍接受警察的審問,但他抵抗不過苗大苗媽,只能眼睜睜看着鄭秀萍在董立軍面前坐下。
董立軍沒有先看鄭秀萍,而是對苗大道:“苗隊長,在我審問期間,其他人不能出聲打斷,如果不能做到的人,就請先出去避一下。”
苗大謹慎地點頭,他只需要确定苗衛國的情況,因為在期間苗衛國很可能打斷:“衛國,你出去。”
苗衛國愣了下:“爸……”
鄭秀萍心一跳,下意識就想讓苗衛國留下來陪她,董立軍将鄭秀萍的行為舉止看在眼裏,第一眼的時候,他就能基本确定是怎麽回事了,不過還有些問題要問。
此時也不需要避開人了,畢竟苗大需要的效果是證明苗青玉的清白,找出真正的流産原因,有人旁觀才好。
“鄭秀萍,京城來的下鄉知青,家有父母及其餘兄弟姐妹三人,你行三,三年前下鄉?”董立軍将手交握放在四方桌的上面,銳利的眼睛時刻看着鄭秀萍,不放過她任何表情變化。
鄭秀萍一愣,扭過頭恰好對上董立軍的眼睛,下一刻,她的眼神就往旁邊偏移開,落在苗衛國身上,低聲道:“……是的。”
“嫁給苗衛國之後,你很快就生了苗勝勝,前不久有了孕又流産了?什麽時候發現自己懷孕的?”
鄭秀萍回頭看了眼董立軍,力圖鎮定:“流産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懷孕了。”
眼神閃爍,維持着表面上的鎮定,很明顯,鄭秀萍在說謊,在董立軍面前,她太嫩了。
董立軍又問:“流産時是什麽情況,你仔細說說,還有,一旦被我發現你在說謊,罪加一等,認真點。”
這一回,鄭秀萍臉上的表情變化尤其是眼睛部位,都有了明顯的跡象,因為她怕了。
鄭秀萍:“我……我當時就在河邊站着,跟青玉起了口角,沒有站穩,就跌下河了,後來沒了孩子,我就認定是青玉害了我的,因為如果她不與我争吵,我就不會跌下河了,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這不怪青玉,是我自己不好,沒有站穩,沒了孩子,不能怪別人的……我也不想這樣,但我真的很難過……”
董立軍冷漠道:“你當時為什麽去河邊?我知道你家裏都是你丈夫洗衣做飯,你不需要去河邊洗衣服,而且那個時間是你的上課時間,你沒有請假就出去了。還有,流言傳的是苗青玉推你下河,你現在卻說是自己跌倒,有這麽多天時間,你可以向家人解釋,甚至是苗青玉住院後,你也有機會,而不是到現在才說出來。”
鄭秀萍的話錯漏百出,經不起推敲,很明顯,這是她短時間內想出來的說辭。
鄭秀萍:“我……那天身體有點難受,想幹嘔,就任性地離開學校,不知不覺走到了河邊,我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懷孕了,我想解釋的,但是我怕,怕家裏人怨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任由造謠傳播,讓苗青玉無辜受惡名,不是你故意為之?”董立軍立刻追上。
“我不是,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大家會這樣罵青玉的,要是早知道的話,我一定會早早說清楚的!”鄭秀萍情緒被逼得有點激動。
這就是狡辯。
“是這樣?”
“是!”
“那麽,孩子是不是你故意流掉的?”董立軍很突兀地換了個問題。
這個問題打了鄭秀萍一個措手不及,她臉上的表情僵住了,等她反應過來,立刻猛烈搖頭否認:“不是!孩子是意外流産的!”
但所有人都看清了她那一瞬間的表情,她的反應不對。
“你知道自己懷孕了,并且預謀流産,還将這件事誣陷到你的小姑子苗青玉身上,你有充分的理由這麽做,因為你們常常鬧矛盾,苗青玉在家最得寵,你卻不同,你認為苗青玉性格驕縱,并向朋友抱怨過這件事,還有……”
一句句都說到了鄭秀萍的痛點上,然後,她的臉越來越僵硬,腦子變成了一片漿糊,哆嗦着嘴唇,說不出話來。
“秀萍,你快說,你沒有,你沒有故意……那都是意外!你,你今天才同意跟我去領證了啊!不是嗎?”苗衛國是最難以相信的那個人,鄭秀萍那個表情像是悶棍一樣敲在他頭上,差點讓他暈過去,明明白天他們還說說笑笑去領證了,他以為,一切會越來越好,他也會賺更多的工分,到時候秀萍想買什麽就買什麽,不用羨慕青玉了……
“我沒有!衛國,我沒有,你相信我,相信我,如果不是打算跟你過下輩子,我又怎麽會願意嫁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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