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同行

因為姜袅出事, 胥禮還得因為阮慕安的告狀在長生劍宗耽誤時間, 牧遠歌不得不撇下胥禮, 提前趕回禦遲城。

姜袅身邊那個女子, 牧遠歌有印象, 他曾以為那女子心儀姜袅, 後來聽晏伏說,那女子的歲數可當姜袅的娘, 也就沒在意, 之後更沒有和那女子打照面。

卻沒想到那女子化名鳶尾,實則邪道藥師一脈走出來的, 姓齊,名黛。

不是別人, 正是阮楓他娘!

牧遠歌更氣了,這筆賬自然而然要算在阮慕安頭上,到底還是齊黛記着當年欠他的人情, 也念及姜袅單純,抱着自投羅網之心,并沒有下毒手,姜袅這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阮慕安為了逼他幫忙找害他的罪魁禍首,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牧遠歌當然不可能善罷甘休, 他命人在四相觀廢土之上安置了坐席和高架, 讓齊黛身着紗裙服侍他左右,守株待兔等着阮慕安上門。

“請人幫忙也要有幫忙的态度,否則就是晏伏就此斃命, 我也不會幫你半分,不止如此,誰若敢打擾千面安寧,我便要誰償命。”

有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嗓音溫和至極:“你倒是潇灑,不知若是你的老将聽了,會不會寒心。”

“周檀香老前輩,這不是老前輩麽!”

“你竟逼君上,你算個什麽東西。”祝猊道。

“牧大府君,你我同窗一場,我不曾虧待你,可你總跟我過不去,甚至不惜一切毀我……過去了不提也罷,”阮慕安頂着一張周檀香的面容,和顏悅色地道,“你反感用計,是反感你自己頭腦簡單麽。”

邪道的人紛紛嘲笑,說承天府君頭腦簡單,豈不是說他們沒長腦子,簡直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牧遠歌臉色不善:“你自負聰明才智,卻落到如此境地,不也是個笑話,我毀了此地輕而易舉,你除了告狀一點辦法都沒有。”

阮慕安笑着道:“你頭腦簡單,怎知我長遠打算。”

牧遠歌道:“你所謂的長遠打算不是一時失意的自我安慰麽?自你露面開始,你所謂的一時失意,恐怕會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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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來,是想讓以為錯付于我的人知道,我不曾愧對于她,希望她能原諒我的身不由己,我并非你以為的那等無可救藥之人,”阮慕安道,“牧遠歌,真不知道你得意什麽,用親人性命來威脅,是最下作的手段!當年有人用那等下作手段損我羽翼,而今你也來,你們可真是天生一對!”

牧遠歌還沒脅迫呢,齊黛此舉完全是配合他行事,道:“含沙射影罵誰呢,就你損人利己最上道,你的行事作風就跟你拎着身邊的人當盾牌給你擋箭一樣,竊取別人的成績記你功勞,關鍵是你這損招還被發現了。”

“怎麽回事,什麽情況?”步峣是來見阮慕安的,只覺那位周檀香老前輩,雙手都帶着絲質手套,很是文雅。

阮慕安輕飄飄地道:“你還記不記得,曾經長老們詢問我等,最強之器有哪些,你們紛紛回答一些絕世名劍的名字,我也這麽回答。”

阮慕安道:“但是我心裏卻有另一個答案,這個答案我确信是無敵的,你可知是什麽?”

牧遠歌看着他,并不說話,這時候追憶往昔難不成以為能激起他半分同窗之情麽。不可能的。

阮慕安道:“你不知道。”

牧遠歌嗤了一聲。

阮慕安說了一個字:“人。”

阮慕安道:“世間最強之器,為何不能是人?”

“所謂絕世神劍也是人所用,人劍合一遠勝劍之本身,”阮慕安道,“我只是擅于用人罷了。”

話音剛落,不少正道中人肅然起敬,到底是能讓府君分外惱怒的人物,傳聞中的四相觀觀主,是個狠角色。

“別把借刀殺人說得這麽冠冕堂皇,”牧遠歌道,“刀的主人不願意借,你不問自取是為賊,盜竊很光榮嗎,不知羞恥。”

阮慕安瞳孔微縮:“你說什麽。”

頓時不少人轉舵,雖然不知道君上在說什麽,但這話也很有道理。會用人自然是本事,但被用的人發現了,那可不是活該遭罪麽,沒人喜歡他人被玩弄于鼓掌。

牧遠歌從他身邊經過,輕飄飄地說了句:“你自負會用人,但我這樣的人,你用不起。我嫌你低級。”

阮慕安頓了下,又道:“我用不起,那胥禮呢?”

“如果是胥禮,我大概心甘情願被用吧。”牧遠歌道,“別問,問就是他值得。”

阮慕安道:“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麽?”牧遠歌随意地問。

“你也不必知道,”阮慕安道,“你就繼續傻着,我們讓你傻着。”

“你跟誰‘我們’呢,再被我知道你不經我允許随便讓我為你解決麻煩,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牧遠歌拍了拍阮慕安的肩膀,夾在指縫間的死氣凝聚劍刃沒入阮慕安的肩頭,那裏連着半條臂膀都僵化了,動彈得很是吃力,阮慕安的臉色白了幾分:“你給我放手。”

牧遠歌道:“我給諸位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四相觀觀主,我的頭號吹捧者!”

“當真是四相觀觀主?”

“周老前輩竟然是四相觀觀主本尊!”

“難怪承天府的上位者都來了,為了個侍女,聽起來這侍女和四相觀觀主有淵源!”

牧遠歌箍着阮慕安往回頭,皮笑肉不笑地道:“以前我覺得欺負你是恃強淩弱,現在覺得也有點意思了,四相觀觀主?可真夠唬人的啊,我的頭號吹捧者,你當着我的面,倒是捧我兩句啊。”

阮慕安道:“牧遠歌!”

阮慕安手中多了一顆金球,周遭燦金色劍氣湧現,就好像那球體表面開出花。數道劍氣爆湧而出,牧遠歌離得最近,首當其沖,但他心念一動,一線生機瞬發。

锵锵锵,劍氣碰撞相互爆破,阮慕安趁亂禦空而上。

“想跑!”

一道火焰猶如平面般擋在他頭頂,牧遠歌像早有防備般出現在他頭頂上方,站在卻灼劍上。

“你!”阮慕安見他重拾了長生劍術,“還要臉嗎!”

牧遠歌道:“你這招不錯啊,居然悟出了劍丸生劍氣,還以為你沒了游龍,劍術也無法施展,想不到居然更進一步。”阮慕安的天賦很不錯,可惜心思過多用在別的地方。

阮慕安收斂神情,很是眼紅地掃了他一眼,就算牧遠歌再怎麽腦殘,天賦悟性卻是一等一的,他再反感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劍丸劍氣是受對方的一線生機啓發,很悲哀地道:“拾人牙慧罷了,到底不是第一人。”

牧遠歌再次擡手搭着阮慕安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姿态,勾着他往自己的地盤上走:“你不是想找千面報仇麽,你求我啊,你若是誠心誠意祈求你的偶像,我也不是不能考慮的。”

“你松手!”阮慕安道,“不求!你能不能稍微有個正形,別搞得好像關系多好似的。”

“那行,我不幹了。”

“能不能松手,我很煩!”

“你以為我不煩嗎。”牧遠歌冷笑,就是不松開,他就像看阮慕安狼狽的模樣。

阮慕安黑了臉,誰認真誰就輸了。

“你這副尊容是怎麽來的,能以假亂真啊。”

“那是你眼拙,你見到周老前輩,你就知道不像了。”可當牧遠歌擡手扯他胡子的時候,阮慕安忍無可忍,“我跟你關系奇差無比,你不必裝模做樣。”

“能跟偶像離得這麽近,你應該感到榮幸。”牧遠歌道,“也不想想你從我這裏收刮了多少財富,你算計了我多少,我認可你這跟班,也不枉你這麽多年那般努力吸引我注意啊。”

阮慕安被拖着走,又奈何不了對方,氣不打一處來,這什麽人啊,實力強了不起,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他知道這次現身很可能就走不了,如果能和牧遠歌同行,到時候也少了一番争執,他必須盡快找到千面藥王,否則長生劍宗宗主選拔迫在眉睫,一旦塵埃落定就晚了。

除此之外,不能再讓他處的四相觀受創。

邪道這邊承天府開了個頭,他若不表态,會有其他四相觀遭殃,就是他的失職。

牧遠歌看着阮慕安都覺得樂,戲谑道:“想不到長生劍宗居然另用生財之道,是說長生劍宗怎地靠招收弟子富甲一方還長盛不衰的。”

阮慕安被他獵奇的目光盯得毫無胃口,端起一杯茶,也很好奇:“總需要路子維持生計,不然呢,你們邪道靠什麽攬財?”

“我們正規多了。”

“多正規?”

牧遠歌理所當然地道:“收保護費啊。”

阮慕安猝不及防,差點噴了茶,嗆得直咳嗽。

你收保護費的,憑什麽瞧不起正兒八經做生意的!

牧遠歌當然只是說說,他們也有各式各樣的生財之道,不足為對手道。

胥禮剛過來,見牧遠歌和算命先生談笑風生,此人先前算計過他,後來銷聲匿跡,道:“這位是?”

“聽不出我的聲音來?”阮慕安會變聲,原來的聲音卻也很有辨識度,溫柔得不像話,以袖遮面,便是阮慕安無疑。

“時隔數久,不太記得。”胥禮坐在牧遠歌身側,順手剝了粒葡萄遞到他嘴裏。

阮慕安瞠目結舌,不由看了眼姜袅的方向,又瞪向牧遠歌,你跟這小子鬧翻了,跟胥禮搞上了,怎麽不讓我動他!?

牧遠歌道:“你找藥王算賬麽?”

“找藥王算賬,倒不如找他歸還原本屬于我的東西,”阮慕安道,“我這張臉也需要千面藥王給我複原。”

牧遠歌将信将疑:“你跟千面倒是很熟,能讓他親自給你換臉。”

“不熟,只接觸過一次,”阮慕安道,“不如你跟他……”

牧遠歌立刻反駁:“開什麽玩笑,我跟他一點也不熟,不認識,沒打過交道。”

阮慕安狐疑道:“你征戰四方時常年受傷,不是他給你配藥療傷的麽。”

牧遠歌打着哈哈道:“我的屬下們,為了擡舉我可真是不遺餘力,連藥王都能說來給我擡轎的,我地位不穩固,哪裏請得動他随行。”

他的屬下眼觀鼻鼻觀心,君上怎麽說就是怎麽地吧。

牧遠歌來到窗邊,看向船外,波瀾壯闊的海面上,到了夜裏星光璀璨,月色迷人,遠處海島上燈火通明,隐隐有管弦絲竹的靡靡之音傳來。

牧遠歌又看向船艙裏這麽多人,以胥禮為首的正道中人,要找千面藥王,步峣也是當仁不讓;而邪道這邊包括虞花燭,晏伏,祝猊等人也都來了。

早知道是這個情況,他還不如帶着晏伏單獨跑一趟。

“你在擔心什麽?”胥禮雙手搭在他肩上,給他披了件長袍。

牧遠歌一個激靈,好像受驚過度似的,說他不是沒有反應過度,連他自己都不行,掩飾似的攏了攏長袍,才發覺熱得不行:“沒,沒啊,沒什麽好擔心的,你自己穿多點,怕冷的是你。”

牧遠歌解下衣袍來,給他披上。

胥禮握住牧遠歌搭在他肩上的手,指腹自然地摩挲着他的手背。

當船艙內的衆人的視線被他倆吸引,各個呆若木雞,唯有阮慕安背靠着牆,有意無意地掃向另一邊,身體悄悄往那邊移動。

“少府主,少府主,您別走啊,君上特意讓您不要離開我等的視線,否則不安全,船上會有人對您不利。”

“他這是故意做給我看的麽,為了讓我生氣?”姜袅停下腳步,惡狠狠地盯着牧遠歌和胥禮所在的方向,神情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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