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完結篇(下) (2)

,反正祖師爺是來救場的……

牧遠歌說不出話來了。

劈開了長生劍宗祖師爺石人像的人,是胥禮嗎。

他之所以會活過來,并非是境界突破,而是胥禮取出祖師爺體內的某樣東西,跟他陪葬了?

傅琢所謂的天降雷霆才讓祖師爺的石人像裂開,“天降雷霆”是胥禮幹的麽。

胥禮,胥禮居然把師父給劈了……

牧遠歌震驚得像是頭一天認識胥禮,喃喃道:“師、師兄……”

胥禮如夢初醒,脖子僵硬地緩緩擡頭,眉眼卻很溫柔:“嗯?”

牧遠歌頓時頭腦空白,他能說什麽,你劈了師父,卻是為了救我,不禁頭皮發麻。

胥禮道:“你若怪我對師父不敬,我無言以對,确實是我不敬在先。”

“大逆不道,你這是大逆不道……”牧遠歌道。

胥禮神色平靜,就像在說“那又如何”。就是死不悔改得叫人牙癢癢,牧遠歌握緊拳頭,不知道心底的那種癢從何而來,又該如何緩解,就恨不得……按着他的肩膀搖晃,你是誰,你是最循規蹈矩、最符合長生劍宗變态宗規的宗主,你究竟都幹了些什麽!

白玉石人像兀自發光,那裂紋終于在白光的滋養,漸漸消失無蹤,恢複質樸光潔的模樣。

據傳這是祖師爺坐化後的石像,封印着祖師爺的一擊劍招,乃是長生劍宗瑰寶中的瑰寶,而現在它就落在這裏,一劍之後,化作凡物失去了神奇之力。

石人像的一劍之威驚豔了一時,好在給他們指明了出路,牧遠歌和胥禮在上空開路,那個被洞穿的窟窿很快就要被其他異植編制的巨網給堵住,而牧遠歌等人要做的就是清理出出口來。

他們好不容易來到地面之上,依舊處在森林中,擡頭不見月,辨不清方向,島嶼上的異植實在太多,好像每一根都有摧枯拉朽般的奇異戰力,很快又像潮水般湧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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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着在人體上,鑽入體內,它們吸食了活人血肉又能再生,簡直沒完沒了。

短短不過三日,大陸上的最強戰力大隊伍勞累過度,戰力大損,剩下不到半數的隊伍已是疲乏不堪。

可想而知這些瘋魔似的異植若是橫渡海域,去到人類賴以生存的地方,會打破昔日太平,将之化為廢土。

“出來就好,先出去找到船,待天亮以後,放把火燒了這裏……”

“啊!!”

就在這時,晏伏發出一聲慘叫,原本被他操控的異植趁它不備,突然反水,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将一位承天府同伴吸食成枯骨!

“大斬使您能不能看準點!”死者的兄弟一怒之下頓時拿劍砍向晏伏,晏伏本來疲憊,沒躲開這攻擊,鮮血頓時就像不要錢似的向外流淌。

而讓人驚悚的是,那些原本被他操控的大量異植,竟然大量吸食晏伏的鮮血!

“這裏的異植是變種了麽,怎麽連主人的血肉也吸食。”

“異植控制得比較費力,雖然也在幫我開路,但沒有以前用的好使……”晏伏倍感奇怪。

牧遠歌突然腦弦一緊,臉色鐵青,只見那吸食了晏伏鮮血的黑藤晃晃悠悠想上升,尖端朝着晏伏所在的方向移動,還沒靠近他的脖頸,牧遠歌猛地揮劍,砍向那黑藤:“全都小心!掌控這些東西的另有其人!”

卻灼劍的火焰籠罩黑藤的瞬間,仿佛嬰兒尖聲哭嚎的聲音刺入衆人腦海,讓人頭皮發麻。

而受了傷的黑藤主體猛地上湧,朝着牧遠歌沖殺而至。

“晏伏!你幹什麽!”

“我掌控不了它,難道是我控制的異植數量太多了嗎……”

“不是你控制的數量太多,而是這裏,這裏所有稀有異植,全都有其他主人,它們只是假意配合你!”牧遠歌話音剛落,在場浴血奮戰之人頓時面無血色。

胥禮冰封了一株沒被晏伏滴血的食人花,抽絲剝繭果然找出了一滴晶瑩剔透的鮮血:“果然已被認主。”

這并非陳年老血,時間最多不超過半年。

幾乎是地宮開啓後沒多久,便被人認主了。

“這異植在長生劍宗出現過。”

“這不是纏龍須麽!”

“怎麽回事?”

“長生劍宗出現過纏龍須,自太上宗主下山後,我等翻遍長生劍宗,發現了不少珍惜異植的蹤跡,實在是不少,好在都被驅逐處境了,掌教大人功勞甚大。”

“沒想到竟出現在這裏,珍稀異植這麽常見的麽?”

“會不會……”他們有個可怕的想法,驚悚的視線望向步峣。

“怎麽就不能成對出現!地宮都開啓了,這地方歷史悠久,出現什麽都不稀奇。”步峣生怕他們懷疑勞苦功高卻不在這裏的徒弟。

“那究竟是誰掌控這些異植,裏頭都有活人血,動作整齊劃一,不同異植還會同時出擊,若是擁有多數主人,怕是做不到這般紀律森嚴。”

“晏伏大斬使的實力如何,天下第一大殺手,實力有目共睹,血脈之力能夠高過他的蝠族人,世間能有幾位?”

“實力高過晏伏的人,幾乎都在這裏,難不成始作俑者就在我們之中?”

“那就不會是姜袅少府主,少府主的實力別說晏伏了,他連我都打不過……”

這些異植只要刺入人體皮膚,就會潛藏在人體內部,吸食內部血肉不惜一切壯大。

幾乎一眨眼,好好的活人,扭頭就成了一具枯骨。

“怎麽辦?”牧遠歌疲乏不堪,雙腳沉重的擡不起來,渾身肌肉酸痛,筋骨也酸澀難忍,他實在不行還能禦空到海上去修整,他擔心這裏剩下的四千多人撐不到天亮。

其他人更是狼狽不堪,在場也只有胥禮略顯飄逸,可他稍稍加粗的呼吸,額上的汗珠,也能看出他也勞累。

可那些異植卻還是沒完沒了。

胥禮一劍揮出,群妖亂舞的藤蔓化作灰飛,竟是直接灰飛煙滅。

牧遠歌嗅到焦糊的氣息,滾燙的熱浪迎面而來,他震驚地看向胥禮:“第四境?”

胥禮沒有否認,消耗過度的他臉白得像冰雪。

難道他們都要被困死在這裏麽。

衆人很是絕望,會禦劍之人實力消耗過度,也像無頭蒼蠅似的亂竄,他們沿着祖師爺石人像來到地面之上,依舊遭到了鋪天蓋地的異植圍剿,而他們中絕大多數人已經失去了禦劍升空的氣力。

虛空之上,牧遠歌繃緊了臉,道:“該死,該死!!”

胥禮問:“你想救這些人麽?”

“要救。”牧遠歌道,“肯定要救!可是……”

可是他沒有辦法!他的實力不足以鎮壓這麽多異植,他甚至連保全自身都難,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的屬下,那些熟悉的忠心手下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他總是晚到一步,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或許,我有辦法。”

“你說什麽?”牧遠歌猛然回頭。

胥禮的目光悲怆而決絕,凝視着牧遠歌半晌,他說出這句話,放緩了僵硬的面龐,雙肩也稍稍松懈,仿佛下定了某個決心。

牧遠歌竟有種一眼萬年之感,耳畔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呼吸微滞:“我是不是聽錯了,這能有什麽辦法?”

“胥禮!”阮慕安也望向胥禮,那目光裏飽含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牙關也咬緊了。

胥禮拿劍劃開自己的手掌,鮮血滴入破土而出的碧綠刺條之上。

張牙舞爪的碧綠刺條停止了動作。

牧遠歌擦亮了眼睛,發現自己并沒有看錯,異植停止了動作。

其他人的視線聚焦到這裏,那一瞬間在場衆人都有種天塌地陷之感。

還有什麽比胥禮劈了師父石像更驚悚的莫過于此。

胥禮若是蝠族,胥禮太上宗主的血脈之力,世間還有誰能匹敵?

可不是一瞬間扭轉了戰局麽。

可是當真會是這樣麽,牧遠歌額上冷汗如瀑,果然他聽到了亂七八糟的聲音,場面頓時亂了起來,原本的盟友開始往後面退,神色警惕至極。

“是他幹的?”

“跟姜袅少府主裏應外合的蝠族人,竟會是……”

“難怪姜袅少府主百依百順,原來是師尊的吩咐。他是在給他師尊頂罪!”

“長生劍宗宗主,太上宗主,正道首座,竟然是蝠族!滑天下之大稽!”

貴為長生劍宗有史以來最符合變态宗規的宗主之一,正道響當當的首座大人,竟然有這樣的一重身份,盡管他的目的是為了救人,但保不準會有其他想法,正道首座竟然是蝠族,長生劍宗宗主竟然是蝠族,胥禮竟然是蝠族。

“小聲點,你不想活了,激怒了他,他若滅口誰是他對手!?”

“承天府君的劍!跟着卻灼劍,包庇蝠族的長生劍宗,還不如承天府……”

烏煙瘴氣,罵聲刻意壓得很低,牧遠歌卻聽得很清晰,可想而知胥禮也……

而胥禮一言不發,他手中的血靜靜地向外流淌。

被他操控的異植端着他的血,送去給其他異植,而原先群魔亂舞的跡象漸漸,一點點消停。

長生劍宗除了阮慕安神情複雜,剩下的卻都不敢多說。

那些自诩正道的盟友們紛紛往牧遠歌這邊聚集,感覺信仰被侮辱了,哪怕被救了性命,也沒辦法轉變思緒,有人更是直接抓起一把血泥,往那邊扔了過去。

牧遠歌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一步擋在胥禮面前:“誰也不許動他。”爛泥被劍氣斬成兩半落地。

胥禮的表情還是淡淡的,他抽身離牧遠歌遠了些,牧遠歌卻還是往他那邊擋,胥禮很無奈地說:“遠歌……你還想不想當宗主了?”

在場的人也沒什麽實力跟他硬碰硬,盡管很鄙夷很嫌惡,卻也不得不按捺下來,俨然一副尊貴的人類不跟低賤蝠族一般見識的做派。牧遠歌險些被逗樂了,蝠族又怎麽樣,在座諸位被兩個蝠族耍得團團轉,生來死去狼狽不堪,怎麽不笑話自己。

他回了胥禮一句:“如果當宗主就不能站在你這邊,那這宗主就算當上了又有什麽意義呢。”

胥禮靜靜地看着他的側臉,思緒湧上心頭,這個人,從以前,到現在,從未變過,他思緒湧上心頭,道:“可我想讓你如願以償……”

“算了,求不得。”牧遠歌不想其他,他只知道胥禮救了這些人的命,那麽胥禮就值得他傾力相護。

卻灼劍熠熠生輝,在場衆人噤若寒蟬,既不想道謝,更不願繼續受蝠族庇佑,繼續賣力地斬殺異植。

胥禮獨自落到破敗的矮牆內。

牧遠歌跟着他進來,追問道:“長生劍宗元老們知道你的身份麽,你這樣暴露會不會影響到你?”

“他們早就知道了,”胥禮道,“我已經劍長生,是太上宗主,要說影響,只會對長生劍宗有影響。”

劍長生确實了得,可胥禮還未徹底穩固境界,話說得輕巧,現在還只是小範圍的人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就已經很偏激接受不了。

事情傳出去,廣為人知,胥禮這麽多年的功勞苦勞好像都成了笑話,哈哈太上宗主,哈哈他是蝠族。

牧遠歌才發現原來人們對蝠族的偏見,這麽大啊。

好像只要沾上蝠族的邊,你做再多人事,你也不是個人。人們曾經給與你的威信,也會在頃刻間土崩瓦解。

哪怕是正道首座也一樣,或者說正因為是正道首座,所以這座樓閣坍塌得也更快。

一個強者為尊,卻要實力至高者接受普羅大衆評判與選拔的世道,是多麽的扭曲、無理,脆弱至極。

他們不會思考,他們狹隘的內心無法接受蝠族身份,而他們謾罵的胥禮若沒有匹配身份的廣闊胸懷,一個意念,就能讓這麽多人灰飛煙滅的……

拿性命挑釁強者的忍耐極限,喽啰永遠是喽啰。

但讓牧遠歌感到驚嘆的是長生劍宗長老們的反應,尤其是阮慕安,就像事先早就知道一樣。

“什麽時候?”牧遠歌聲音幹澀,“他們什麽時候知道的?”

胥禮道:“從我出生起,所有元老都知道。我生在長生劍宗。我爹是蝠族,我娘壞了宗規這才被困冰天雪地受罰到現在。”

牧遠歌按捺住心裏的震驚:“說明你娘還是看重你的。”

胥禮道:“是嗎。”

胥禮淡淡道:“我很小就知道自己身份。我娘說她給我取這個名字,也沒什麽要求,就是‘道德仁義禮’,‘道德仁義’你都可以沒有,有‘禮’就夠了。”

牧遠歌難以想象胥禮把這麽個秘密積壓在心底裏過了這麽多年,整個長生劍宗那些元老們又是以怎樣的目光在看待胥禮,他突然想到纏龍須禍亂劍宗,當時元老說過的一句胥禮的不是,他聽得荒謬選擇性忽略了,而今感覺何等誅心。

以及胥岚太上長老在阮慕安遇害後,毫不猶豫地懷疑胥禮,好一個道德仁義禮,前四個品質都不求你有,你能懂點“禮”就夠了。

“遠歌啊,你大概對我一無所知。”胥禮從小就知道他注定是暗處的那個,甚至又一位天才少年出現在長生劍宗得了祖師爺認可的時候,他周圍的聲音無不是說,暗處的那個也有人當了,而他是多餘的那個。

他覺得自己出生就是個錯誤,也從不認為獨來獨往的日子今後能有什麽改變,突然有天有個人見到他,就像見到了一座寶藏,特別驚異地告訴他說,你看你就是寶藏啊。

在那之前他都不知道,在他看來乏善可陳的自己,原來有那麽多優點的啊。

他的師弟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現對他而言意味着什麽,當牧遠歌氣勢洶洶因為卻灼劍的事找上門來的時候,他端着前所未有的姿态,做着從未做過的別扭事,說出了從未說過的別扭話。

他說出那番話,他自己都覺得滑稽極了,可師弟很認真地回應了他。

所以他的師弟當然不知道,他曾怎樣竭盡所能又不動聲色地,把他唯一的朋友從本該是衆望所歸的阮慕安身邊,給争取了過來……

而他當上長生劍宗的資本,他為長生劍宗所做的貢獻,說到底都只是他跟着熱心腸的師弟做了同樣的事而已……

“你對你自己也一無所知。”胥禮道,“我特別喜歡你,任何時候的你,總能讓我神魂颠倒。”

牧遠歌有種被他打敗的感覺,面癱說情話很犯規好不好。

“我以前,不太敢肖想你的,我舍不得耽誤你,但沒想到你居然不介意其他蝠族,我想我忍得那麽辛苦究竟為了什麽。”胥禮道,“你會不會對我很失望?”

牧遠歌道:“失望個鬼,為什麽你這麽強又有天賦還能這般謙虛,而且還有特異能力,我太羨慕你了,怎麽什麽好處都能落到你身上!你也太受上天眷顧了吧,天知道我有多希望自己能有蝠族的特異之處,随便滴血弄一大波異植打手,想弄誰就弄誰,走路都不用自己挪腳……”

後面的話說不出來了,胥禮抱住了他,緊緊的

真正讓牧遠歌失望的是,整個長生劍宗沒人來問候胥禮,第一個來問候胥禮的人表達感激之情的人是千面藥王。

“你不是問我,我十多年前弄出的毒,怎麽隔了那麽長時間能一眼認出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了。”千面對牧遠歌說這話的時候,最後竟是看向胥禮,“我說了?我真的說了!”

胥禮道:“你說吧。”

牧遠歌一會看着千面,一會看着胥禮,好你又有事情瞞着我!你看我是沒想到反應過激的那種人麽!?

“那其實不算是毒,而是可以鑒別尋常人與蝠族的一種藥劑,尋常人碰了不會害病,蝠族人吸入就會顯現出中毒跡象。”

牧遠歌:“!!?”

千面現在想來還很後怕:“說實在的,當年得知胥禮宗主真實身份,我也很震驚,怕被殺人滅口。”

“你弄出了可以甄別蝠族還是尋常人的藥劑!?”牧遠歌震驚這個。

“是不是足以讓我的大名永載史冊,名垂青史!”千面得意道,“所以我特地來感謝首座大人!若不是您親自暴露身份,我恐怕會左右為難,若能讓這藥劑沒有後顧之憂地公諸于衆,我也算不辜負師恩。”

不過話說回來,千面非常奇怪:“擁有蝠族血脈的胥禮首座當年是怎麽當上宗主的??”

“就你八卦。”牧遠歌道,“當然是憑實力。”

胥禮目露寵溺,這就當是秘密吧。

“是時候該回去了。”牧遠歌道,“古異島的兇險不過如此,背後操控這一切的蝠族人實力不如胥禮,卻在晏伏之上,操控這麽多異植,那得耗費多少血…………”

牧遠歌神色一動。

天亮了,修整好了的人來到岸邊,船都已經被異植從水底下破壞了,但傅琢掌教已經派了新的船來,他自己沒來,但長生劍宗弟子來了不少。

玉石道人依舊伫立在下方。

阮慕安、步峣等人輪番上陣,沒有一個搬得動。

長生劍宗的人非常為難,還是來請求胥禮幫忙,可石人非常硬氣地阻止了胥禮靠近,就像同極相斥一般。

牧遠歌也不能把師父就放在這等荒郊野外,于是親自将他背回了長生劍宗。

石人堅不可摧,奇重無比。

古異島距離劍宗路途遙遠,牧遠歌背着石人像和胥禮一道禦劍飛行,簡直累到虛脫,下地簡直一步一個腳印。

回到長生劍宗,弟子見了紛紛指指點點:“太鑽營,生怕別人看不到他忠誠似的,慢到畫面靜止,他怎麽不請個畫師給他畫像呢。”

“我幫你背吧。”宋小包見他汗如雨下,雙腳幾乎都要陷進地裏,腿肚子都在打顫,而胥禮依舊被排斥着只能跟在後面,滿眼都是不忍。

宋小包本來沒有當衆站在老師那邊就有點愧疚,似乎是想出一份力。

“你背不動的。”牧遠歌倒是想放手。

“要不然,我試試?”

“咦。”出奇的是宋小包背的動,而且健步如飛。

石人像這麽有脾氣的,居然不給別人試壓!?專門給他們施壓!?

牧遠歌看他背起石人身輕似燕,三下五除二跳上臺階,躍上山頂,将石人像放回了原先的位置,再回到大堂,連兩刻鐘都不到。

而這時的牧遠歌得到了個吓一跳的消息。

長生劍宗要抓千面,原因是千面謀害傅琢掌教不成要下殺手。而千面突然昏迷,衆人齊聚藥堂。

藥堂藥師為傅琢把脈,神情凝重,唾沫橫飛地說千面藥王用藥不當,導致掌教五髒俱損,情況和當年胥禮宗主的情況很相似!

可見當年宗主遇害,而今掌教出事,全都是千面藥王一人所為!

牧遠歌懷着疑惑剛來,千面立馬翻身下床,藏到他和胥禮身後。

搞了半天您裝病啊!

“他是蝠族!傅琢是蝠族!”千面道,“有證據!”另有胥禮首座為他撐腰,千面取出親自配出的藥劑,姜袅試藥出現了一樣的症狀,而其他尋常人喝了卻什麽事情也沒有。

在事實面前,長生劍宗衆高層仿佛吞了秤砣一般,步峣更是趔趄一步,頭重腳輕險些栽倒。

傅琢是蝠族,纏龍須是他掌控,胥禮是他毒害,阮慕安也是他所害,而纏龍須絞死首善城城主後又進攻他,則是他自己為了洗脫嫌疑而自殘的,就連古異島那數量可怖的異植也都飽食他的血聽他使喚……

傅琢來自于古異島,他的身份是假的,就連傅琢這個名字都是假的,傅琢,蝠族。

牧遠歌道:“就說姜袅只是明面上的傀儡!”姜袅如果不傻,傻的就是他了!

“怎、怎麽可能呢。”步峣還沉浸在胥禮是蝠族的打擊之中,他曾懷疑這一切是胥禮在暗中搞鬼,結果竟然是他徒弟?

他走南闖北為徒弟籌謀,他這一路上都在說姜袅才是罪魁禍首,他徒弟是最清白的那個,傅琢就是這麽回報他的,從頭到尾都在利用他?

“師父,對不起,”傅琢跪在地上,拉着步峣的衣擺,聲淚俱下,“弟子不是故意要隐瞞你,師父,是我錯了,我十惡不赦,罪該萬死,對不起,我這樣的人本來就不配長生劍宗宗主的位置,我這樣的人甚至配不上您這樣的師父……”

步峣只覺晴天霹靂,道:“你錯哪兒了!?你說!古異島那麽多異植都是你|操控的!?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麽……”

“師父,對不起!”傅琢瑟瑟發抖,“弟子無能,族人有難,說需要我,我沒有辦法只能送上鮮血……”他看着自己的雙手,雙眼淚珠懸在下睫毛上,顫顫巍巍地說,“我沒有辦法,我也不知怎地……”

“所以傳給姜袅讓他不去古異島的書信也是你寫的?”步峣道,“你是他哥哥?”那個小小年紀喪心病狂屠村之人?

“不是,我……”傅琢瑟縮了下,小心翼翼地看向姜袅的方向。

“咳咳,”千面咳嗽了聲,道,“對不起,你們太快了,我打斷一下,我只說傅琢掌教是蝠族,可我沒說算計一切的就是他。”

步峣一腳揣在傅琢身上,剛踹完聽到這話,猛地擡眸,道:“你什麽意思!?”

“當年帶我去取阮慕安大長老一雙手的人,身上有個印記,這裏有個‘哥’字。”千面道,“跟我當年在那兩個蝠族小兄弟中年長的那位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牧遠歌氣勢陡變。

“你別生氣,”千面道,“這不是我倒戈,而是事實真是如此,還望諸位冷靜,我早說了姜袅不可信,就在你們說他這裏有刻字的時候,我就震驚了,那人鎖骨下面這裏有個‘哥’字,哥哥的哥。”

而姜袅身上的那個刻字,是“歌”。

牧遠歌表情變得異常難看。

“聽晏伏大斬使說姜袅少府主身上有刻字。”千面指着他鎖骨處那個位置,“是在這裏麽,論罪之前還是先取證,萬一錯殺了好人呢……”

阮慕安實在看不慣步峣的做派,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打徒弟,打給誰看呢,難道以為打過就完事了?道:“哪裏有好人,操控蝠族行兇的不是他麽?姜袅的血不足以控制蝠族,顯然是另一個。如果直接開啓地宮荼毒生靈的人有罪,那麽操控異植直接害死那麽多正義之士的人,同樣也有罪不是麽?”

“誰是哥哥,誰是弟弟,誰是幕後黑手誰是傀儡,這得分清吧,”步峣道,“姜袅身上有刻字,當時我和胥禮、阮楓親眼所見!”

這點胥禮确實無話可說,而阮楓也在阮慕安的目光中微微點頭。

步峣心疼搗向傅琢的那一腳,恨不得上去抽姜袅幾巴掌,道:“是你!!就是你,從頭到尾都是你幹的好事!你讓他聽你的,你逼着他不得不聽你的!”

在場元老命人去檢查姜袅身上的刻痕,姜袅臉色蒼白地站在那裏,并沒有阻攔也阻攔不了。

牧遠歌記得他給了姜袅個藥膏,現在去看大概已經沒了,也沒為此側目,就聽到千面“啧啧”出聲。

“真有。”

“看看!所有人都親眼瞧見了,他身上果然有刻字!”

“這個字,不就是哥哥的哥多了半邊麽。”步峣道,“真是好手段,用這個字就能糊弄牧大府君的屬下,更能掩飾自己身份。”

不對,牧遠歌猛地回頭,不是已經沒了麽,那藥膏沒擦,為什麽沒擦?

身上的傷疤被迫落在衆目睽睽之下,姜袅眼裏滿是痛苦,嘴唇瑟瑟發抖,面上卻還是在笑着。

反觀傅琢淚如雨下,病态蒼白的一張臉特別脆弱不堪,他沖着姜袅喊了一聲:“哥,哥哥……”

姜袅近乎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身體搖搖欲墜。

牧遠歌臉色陰沉,大步跨過去,拽住傅琢的衣領。

“你幹什麽!?”步峣到底還是護徒弟的,上去拉扯牧遠歌。

“我想看看他身上這個位置有沒有刻字。”

“你少侮辱我徒弟。”步峣脫口而出。

牧遠歌此時的姿态也不太好看,他猛地一把扯開傅琢的衣襟,鎖骨下冷霜般的皮膚,幹幹淨淨什麽也沒有,可就在這時,傅琢朝他露出了個略顯輕蔑的笑容。

正是那一邊嘴角上揚的弧度,牧遠歌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思緒突然間連成線,他猛地揚起巴掌,抽了傅琢一耳光。

傅琢臉偏到一邊,臉色陰沉了下來。

牧遠歌道:“你笑啊。你笑一個我看看。”

“牧遠歌你瘋了!你想包庇姜袅不惜屈打成招!?”步峣脫口而出他的真名,在場不少元老皺起眉頭,長老面露困惑,這人不是牧挽麽,牧遠歌那可是高高在上的邪君啊。

“你從來都這樣,總是接受不了自己犯的錯,總讓別人承擔你犯錯的後果,你要讓一個受過創傷的人,再經歷一次曾經受過的傷麽!?該打的是姜袅!”

“你閉嘴。”牧遠歌道,“你看看他,他根本笑不出來,但弟弟笑得出來。”

“弟弟挨打了也不能哭,縱使挨打了也要笑出來呢。”牧遠歌挑着傅琢的下颚,翻手拍了拍他另一邊還算完好的臉頰,“你怎麽不行?”

傅琢也在笑,冷笑。

步峣道:“你這蠢貨說什麽蠢話,但凡遭受了那些總會變化!”

“所以姜袅有所變化,說話特別不好聽。”

姜袅輕輕嗚咽了下,他的哭聲很奇特,剛呻|吟出口就把他自己給吓了一跳,眼眶微紅似有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頑強地沒有掉下來,嘴角顫抖個不聽。

突然,姜袅小小地上前一步,道:“藥王前輩,請您上前來,仔細看這個刻字。”

傅琢古怪地望過去。

千面謹慎地上前去,保持和姜袅一定距離,細看那字,輕咦出聲。

時隔十九年,以前在少年身上見到的“哥”字已經印象不深,但三年前他在長生劍宗又見了一次,也都只是匆匆一瞥。細看确實有些難為情。

“它擦不掉,就算塗上藥也不會愈合,因為……”姜袅哽了下,道:“這是不顧我意願,先從我身上剝下一塊皮來,刺上字了無視我的掙紮,以纏龍須為線縫到這地方去的,縫的痕跡沒了,但字跡永遠不會消失。”

姜袅聲音顫抖着,說着讓在場的人頭皮發麻的話:“如果您能把上面這塊皮再剝下來,應該能發現我原本身上并沒有字……”

千面震住了,在場所有人全都愣神,回頭見傅琢抖得更厲害。

“你好可怕,”傅琢淚流滿面,“小時候你讓我在你身上刻字,你讓族人以為你一心向着我,只為我效忠,可出了島以後你就變了。你說你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成就我,為了複興蝠族,若我拆穿你,你就拆穿我,我不想辜負師門,我只想你放過我……原來你都算計好了,你一直在他們面前晃做出好像受制于人的假象,你先在身上刻字,愈合了再割了皮來縫,所以你把用過的纏龍須送來給我,所以你效仿我的筆跡,你,你真的好可怕。”

姜袅的動作僵在那裏,聲音頓時就啞了。

“我若是會用纏龍須救命,我的手,我的手也不會變成這樣……你說等藥王大人來了,我的手就會好起來,可是藥王大人卻認不出我了。”

步峣的瞳孔又開始閃爍不定,冷峻的表情又有松動的跡象。

“師父,我錯了,我知錯了,我再也不聽哥哥的話了,我哥哥早就架空了我,他有兩個身份,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他利用我的血,用蝠族秘術來操控異植行兇……他借你們,借你們所有人的手,就連首座大人,就連承天府君也被他利用被他所害,你們不要信他。”

相比于傅琢的脫罪之詞,姜袅半個字都說不出來,表情像是哭笑不得,皺着眉頭的樣子也似乎在笑。

他這樣卻只會讓喜歡他的人心疼,讓反感他的人更加反感,而在場真正欣賞他的能有幾個?

阮慕安道:”所以你都知道,你知道卻不說。你旁觀一切,不也打算借他之法來脫身,你以為自己能撇得清白麽?“

“我自知罪孽深重,願意助師門拿下古異島,也願意跟藥王宗百年交好,弟子願為隐瞞內情,付出任何代價,懇請師父不要被他蒙蔽,”傅琢淚流滿面地抓着步峣的衣擺,望向宋元太上長老等人,道,“他才是罪魁禍首,師父不要信他,您信我,只有您能信我了……我什麽也不求,我只求您能信我!”

在場的人也各有各的考量,步峣還是堅信徒弟是無辜的,恨不得趁人病要人命,直接把姜袅就地正法。宋元太上長老卻負手不語。

“強詞奪理!”牧遠歌一怒之下,指間捏出一線生機,擡手便是一道劍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掠向傅琢後心!

他豁出去宗主不當也要把這個禍亂天下的狂徒斬殺,無論哥哥弟弟,這可是擁有成百上千株異植的蝠族人,若感情用事留了下來,後患無窮!

可只要除了他,這場動亂才算平息了大半!

“你敢!”步峣完全沒料到他會在大堂上動手,想去護卻已經晚了。

“不要!”姜袅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牧遠歌瞳孔微縮,表情僵硬在了最震悚的那刻。

姜袅縱身一躍擋在了傅琢身前,一線生機的那道劍氣沒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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