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月黑風高夜

月黑風高殺人夜,黃金拉着白銀嘤嘤嘤的哭道:“我是說讓小姐為了咱們能過上好日子大殺四方來着,可是沒有真的讓她去殺人啊!”

白銀不着痕跡的抽回袖子,嫌棄的擦去袖口處的鼻涕。

“怎麽辦啊,怎麽辦啊.......”黃金絮絮叨叨。

白銀擡頭看向漆黑一片的夜空,視線又環視了破敗的挽院一圈,也是嘆氣。小姐這也是被逼到了極處,原本以為只要能忍到及笄便可嫁出去,不求嫁給達官顯貴,只求能有片瓦遮頭,不在這般被淩辱的生活下去。

天不遂人願,太子的休書給了紀挽歌當頭棒喝,用最殘酷的現實告訴紀挽歌,她想要靠嫁人離開這死寂一般的挽院是不可能的,想要活的堂堂正正,唯有靠自己才行。

既然已經沒有了出路,放手一搏又何妨!

同一時間,京城最大的青樓之中,紀挽歌一身夜行衣對中年男人對坐。

“你,考慮好了?”

紀挽歌重重點頭,“是,師父。”

“既如此,可讓你接受任務。這任務分兩種,其一,便是接單殺人,見人頭給銀子。其二,你要打探消息,按消息的重要性換銀子,你要選那一種?”中年男人沉聲說。

紀挽歌眸光微閃,當年她救下身受重傷的男人,不是沒有想過這個男人背景一定很可怕,京城重地能受傷并躲進國公府後院,定然不是善茬。

那時的紀挽歌年齡太小,對于善惡并不明确。也是到了今日,她才算是看清這個男人的底牌,原來竟然是這般的可怖。

無論是殺人還是收集消息,被朝廷抓住都是了不得的大罪。

如此邪惡的事到了師父嘴裏,卻說的雲淡風輕,似乎只不過是在輕易不過的營生一般,還真是令人唏噓。

“徒兒,想收集消息。”紀挽歌說道。

殺人,她自問還下不了那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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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嘆息一聲,“挽歌,你還是心太軟。”

紀挽歌揉揉額頭,從師父第一次教她武功心法開始,就不停的重複一句話,要狠要絕,不給敵人留任何餘地。

這麽多年,紀挽歌總是做不到如此,總想着人性本善,她多年隐忍,也不過是想着也許勳國公還記挂着她這個女兒,也許魏姨娘不會良心泯滅到會為了自己的女兒害她的地步,可是最終,現實給了她一個大耳光。

她的父親,根本就想要她的命。而魏姨娘,更是不遺餘力的要害死她。

紀挽歌已經被逼到了絕處,那些人可沒有給她留半分餘地。

她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在說出她也可以接受殺人單子的話之前,師父先一步開了口,“好了,你先盯着太子府吧,有消息就回來通報,現在讓你殺人也不現實,畢竟這京城的局勢,你還沒有摸清楚。”

紀挽歌松了口氣,站起身拱拱手,轉身離去。

紀挽歌身輕如燕,幾個起落就消失在夜色中。

太子滿六歲後就遷居東宮,用黑布掩面,紀挽歌很輕易的就到了東宮太子書房之上,小心的揭去青色的琉璃瓦,房中的燈光射出來,映在紀挽歌的眼眸深處,那雙眼睛明亮若星辰。

書房中燈火明亮,太子夜未瀾弱冠之年(二十歲),身形欣長,五官儒雅,蘭芝玉樹般溫潤。他站在博古架之前,手中拿着一封書信,眉頭微微隆起,似乎在思索什麽疑難問題。

與太子共處一室的是三個謀士模樣的男子,一名模樣奇醜,一位體格矯健,最後一人白須白發,看起來歲數應該不小了。

白發老人開口說道:“太子此事請三思而行,您剛剛休了勳國公府嫡女不足三月時間,便向丞相府下聘,此事怕是不妥。”

夜未瀾将書信折起小心的揣入懷中,嘴角一撇,語氣輕蔑的道:“紀挽歌那種人人唾棄的女子,孤休了她不是大快人心的事情嗎?這與孤迎娶青青并不沖突,再者說,現在父皇對孤頗為忌憚,有了景丞相的支持,孤才能穩住這太子位。”

紀挽歌沒想到會聽到自己的名字,而且還是被如此不屑的講出來。

看向太子的眼神多少有些複雜,本來紀挽歌是打算好安安分分的嫁人,一生相夫教子,不在讓自己的孩子重受一次自己的苦,可是眼前的男子毀了這一切。

也要謝謝他,要不是他不論青紅皂白,就寫了休書,說不定紀挽歌現在還在挽院裏做着嫁人的美夢呢。

模樣奇醜的這時開口,“殿下,雖說勳國公府現下不得聖寵,但是論起背景勢力,靠景丞相一己之力撐起來的丞相府怕還是無法比拟國公府的。”

說到景丞相,紀挽歌還是知道一些的,景丞相,名曰景慶山,十八歲連中三元,是大夜皇朝自開朝以來最年輕的狀元,一路平步青雲,尤其是在這幾年夜宸帝隐隐有些力不從心,對權利的把控不在如以前那般牢不可破,景慶山更是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把持朝政的一代名相。

自古,名相與奸相,只有一步之遙。

若是太子做了景慶山的乘龍快婿,這景丞相權傾天下指日可待。

太子明顯有些不耐煩,連看那位長相奇醜的謀士一眼都未曾,冷斥道:“難道在卧龍先生看來,孤該娶那個纨绔貪財的紀挽歌不成!憑她也配!”

紀挽歌在房頂上微微點頭,同樣的話還給你,憑太子還真不配娶她呢。

三位謀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勸解的話全部吞下。這實在怪不上太子殿下,那勳國公嫡女,确實名聲太差了些,這滿京城都找不出比她更不堪的女子了。

僵持良久,白須白發的老人才補勸一句,“殿下想娶丞相府大小姐,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殿下,可別忘了,您的婚事可是要陛下親自指配的。”

夜未瀾揮揮手,“你們無需擔心,母後自然會為我打點好一切的。”

這下子是徹底沒什麽好說的了,太子乃中宮皇後獨子,占着嫡子之名,又是長子,照理說這太子位原本是牢固的很的。

但是近幾年皇帝寵愛五皇子泓王,夜未泓。

夜未泓乃是貴妃之子,貴妃可是現在宮裏頭最得寵的後妃,勢力強大,加之貴妃出自承翰侯府,比皇後娘家已經敗落的金伯侯府厲害許多。華貴妃常常逼得中宮皇後稱病不出,也難怪太子現在急着找靠山。

謀士告退後,夜未瀾又從懷中掏出那封信來細細的看着,口中喃喃,“青青,青青。”

他口中的青青,紀挽歌曾在紀明媚口中聽到此人大名,景丞相獨女景葉青。據說是在景丞相得了六個兒子後,才得了這麽一個嫡女,那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疼寵至極。

便是紀明媚那樣自以為天之驕女的女子都要自嘆不如,這位景葉青,不僅身世不凡,更兼之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是京城最出名的名媛貴女。

跟紀挽歌完全是兩個極端。

世家裏的教養嬷嬷都會教導家中貴女,要規整自己向景大小姐學習,可不敢像了紀三小姐,那樣一輩子就完了。

是女孩子都會有些虛榮心,紀挽歌也想自己招人喜歡,可是轉念一想,爹娘都不疼愛,又何必奢求旁人的愛護呢。

紀挽歌将青瓦放回原位,一個閃身就要離開無處不奢華的太子府。

月亮挂梢頭,瑩白的月光下,紀挽歌一個人行走在窄狹的小巷弄裏,四周靜的吓人。

紀挽歌突然躍起出手,身後的人似乎對她的出手并不驚訝,迎頭便是一拳襲來。

好霸道的武功!

紀挽歌筋骨柔軟,輕巧的閃開,退至一旁,“你是什麽人?”

從太子府出來,紀挽歌就感覺到自己被跟蹤了,一直彎彎繞繞的走到這裏也沒能甩到後面跟蹤的人,紀挽歌才不得不出手。

跟紀挽歌一身黑色夜行衣不同,那人穿着玄色的長袍,五官也沒有擋着,就這樣大剌剌的暴露在月光下。

紀挽歌看清了他的容貌,剛毅的五官,英氣細長的眉眼。

原來是他!

眉心跳了跳,紀挽歌沒想到會遇上這麽個煞星毒胚,恭國公世子,彭厲鋒。

看到他,紀挽歌很難不想起那日他将書生活活揍成肉泥的樣子,那場面,紀挽歌是再難忘記的。

“女的?”彭厲鋒細長的眉眼一動。

紀挽歌這才後悔自己不該冒然開口,暴露了自己的性別。

夜色下,彭厲鋒傲然而立,他的眼眸深邃,表情沉穩,哪裏是外界傳言的癡傻兒的模樣。一時間,紀挽歌有些好笑,這世道還真是有意思。世人都說太子淡泊名利,孝感動天,私下裏卻是機關算盡之輩。這恭王世子,看來也不是如傳言而說,是只會舞刀弄槍之輩。

這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她紀挽歌不也是被說的不堪至極嗎?

紀挽歌這一笑,漂亮的眼眸彎成一道月牙。

彭厲鋒出手如電,一只厲手成爪向紀挽歌的脖頸直撲而來。

撲面的殺氣,紀挽歌馬上收起調侃的心,全力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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