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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還是平日裏“西裝革履、道貌岸然”的何仲。

他臉部線條很嚴肅,醞釀了下,說:“我知道,你指的是我和艾小晴的關系。”

薛婷嗤笑:“是你剛才把話說一半,故意讓我亂猜。何仲,你簡直卑鄙無恥。不過,誰沒卑鄙無恥過呢?”

何仲沒理她,給了她一把門鑰匙和磁卡:“明天一早,我要回英國,大概四天,你需要的話,就躲去我那裏。”

薛婷頗為茫然。

助人為樂是嗎?還沒完沒了了。

“不過我有個條件,薛婷。”

“不用總連名帶姓地叫我吧!”

那眼神又來了,何仲像獵豹一樣,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薛婷無可奈何投降。

“幹什麽……”

他俯臉吻她,什麽都沒說,卻是吻的狠,像打算要了她的命。

洗手間在商廈一側盡頭,不遠處便是電梯,兩人就此分開,何仲轉身,薛婷忽然邁步擋在他前面,昂頭質問:“就算你和艾小晴沒上過床,但是你吻過她!”

男人竟可惡地彎起嘴角:“你在乎我吻過誰麽?”

薛婷咬牙切齒。

他知道她從不接吻,除了……

薛婷似乎早知道他會這樣反問,還是無措幾秒,然後不屑笑了聲,讓開路,她感受到他的目光,卻直到他進電梯,電梯門關上,她才緩緩望過去。

在乎嗎?她在乎何仲?太不可思議了。

薛婷腦袋裏亂成一團漿糊。

她向來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可這次回來是怎麽了?她在母親和哥哥墓碑前見到墨兆錫的那一面,她敢肯定,自己還深愛着他,不管她曾多恨他,心知她這輩子都得不到他,她就是忘不掉……

可是,如果一輩子只能愛一個人,那和何仲呢,和揚州呢?

薛婷拖着疲倦的身子,無精打采地轉身。

一擡眼,揚州就在離他五米左右的距離。

他手裏空空,手臂上搭着她被何仲拉走時,不慎掉落的包和外套……

他像一尊雕像,楞然,木然。那張臉,不再是她故意欺負他時,他負氣的模樣,而是一個男人被背叛後所表現的憤怒與失望相交加的複雜表情。

薛婷喃喃:“揚州……”

揚州三步兩步邁過來,将東西還給她,想說什麽,咽了咽嗓子,嘴唇一顫,沒再多看她一眼,匆匆離開。

薛婷立在原地。

望着他落寞的高大背影,心一陣要命的抽痛。

她清楚了,此刻的愧疚和難過,是為了揚州。

作者有話要說: 揚州,親媽對不起你~~~~

☆、43-46

44

薛婷沒了打算,因那晚和何仲對峙心理戰,她丢下張權的事又跑去找揚州,與他一起的這些天,她不是沒有考慮,只是真的不知該怎麽做。

事到如今,她也許真該如何仲所說,拿到護照便立馬出國麽?

張權的案子何時能真相大白?

薛婷晃悠回到自己租住的家中,已是午夜。

她認得門口保安,是個年輕的小夥,特別喜歡搭讪。

她苦着臉,今晚可沒心情搭理他,略略瞥過去一眼,無意中,再對照牆上懸挂的所有小區保安照片。

薛婷全身的汗毛好像全部一下子立了起來。

她曾和張權在地下酒吧混過一陣子,太熟悉那幫人,面相就與普通群衆不同,而這張陌生狠厲的面孔,讓薛婷提起十二分精神。

有時想想,也許真的不到一秒鐘的瞬間就會毀滅一個人的人生。

薛婷咬緊後牙槽,屏住氣息,裝作淡定地問候:“辛苦了啊。”

正說完這句話,恰好駛過來一輛私家車,“保安”按兵不動,薛婷也當做沒聽見,沒看見。

後面“叭叭”地鳴笛,光線刺眼,“保安”條件反射,用手遮擋眼眼睛,薛婷趁這個間隙,打了個轉,從前面繞過那輛私家車,一躍,跳過欄杆,跑掉了。

“保安”大罵車主一句,連忙去追薛婷。

薛婷瘋了似的在街上跑,跑到一半,連外套也丢掉了,幸好她租房之前已經勘探過,幸好她在這麽混亂逃命的時候,還能找得到小區附近的那間警務室。

她直奔過去,沖進裏面,大口地喘氣,趴在門口一排灰藍色的椅子裏。

那人帶着三兩個人也追了過來,帶頭的人影一閃,對她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轉眼就不見了。

45

薛婷仿佛撿回了一條命。

在她傻待在警務室裏,也不離開,也不說話時,有人來報案。

是方才那位受了驚吓的車主。

他車上還躺着那位特別喜愛搭讪的、真正的保安。

折騰一晚上,原是,那一夥人找了個攝像頭的死角,将值班保安打暈了,塞進保安室的床底下,再着裝好伺機偷襲她。

他們的心思花的也夠足的。還好她運氣不錯。

薛婷心存僥幸心理,只是還由不得她舒口氣,那兩位之前審訊過她的警察又把她關進審訊室。

女警說:“谷皓被保釋了,你應該知道。怎麽樣,這回知道怕了嗎?”

薛婷煩躁地捋了捋淩亂的頭發。

中年警察倒是坦誠:“說白了,你想活命就必須跟為我們合作,就算你現在提供的線索不是為了張權的死,也該為你自己想想了。”

薛婷沉默了幾分鐘,已下定決心,擡頭說:“我的護照你們沒有資格再扣留了吧,請歸還給我。”

女警和中年警察面面相觑,洩氣地将筆一摔。

46

有了護照,薛婷立刻着手訂機票。

電話打過去,才響一聲,她忽然挂斷,轉而打給揚州。

大概四五通過去,對方沒接。

薛婷嘆氣,終是訂了一張淩晨最早到達北京的機票。

不過,離開前,她無論如何,也要見一面揚州。

除了向他表達自己的歉意,她更像告訴他,她那些天并沒有存心玩弄他。

她是真的為他動心的,和他在一起,也是非常開心。

沒辦法,她去揚州家中找他。

開門的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

樣貌端莊,氣質溫婉。

五官瞧上去……竟然和揚州非常相像。

“您是……”薛婷啞口無言,不知說什麽好了,重複道,“您是……”

中年婦女将她稍作打量,微微一笑,熱情請她進門,邊問:“你就是揚州的女朋友?”

薛婷只走到門口,腳一頓:“我……”

女人笑的和藹,撫着她的後背,讓她想起了她的媽媽。

“我是揚州的媽媽,你不用害羞……請進請進,小姑娘你多大了呀,別介意,男孩子自己住家裏有點亂。”

薛婷一下子懵了。

揚州……她苦笑,揚州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阿姨,您別客氣,我只是揚州的朋友,來找揚州有點事,他去哪兒了?”

揚州母親有些不好意思地答:“他這個孩子從小就被我和他爸爸影響,太叛逆了,大學念了半個月就休學了,現在在……在什麽建築公司打工,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打電話替你問問?”

薛婷忙阻止,說她已經知道他在哪裏了,關門離開。

去會所這一路,她想了很多。

揚州。她都對他做了什麽?!

進入女士會所,她走VIP電梯,剛一出來,踏上吸音效果極好的地毯,打給大姐。

“揚州在不在?我要見他。”

大姐剛出聲。薛婷打斷:“多少錢都給!”

大姐嗓音有些怪,說:“在……你和揚州第一次見面的包間……客人太多,我、我不招待你了啊。”

薛婷應聲,眼前便是那扇門。

大白天的,客人能多到哪裏去?她這個金主哪次光顧不是大手筆砸錢?大姐竟不來搶,實在奇怪。

她越想越不對勁,難道……

方一掉頭,她嘴巴立刻被人從後面捂上了,刺激的氣味在口鼻環繞,嗓子眼一陣幹啞,什麽聲兒都發不出來,徒然掙紮幾下,手臂垂下,耷拉在身體兩側……

薛婷絕望地想,這下中招了。

作者有話要說: 薛小婷童鞋還是被逮住了。。。

作者可不可以這樣勾引你們留言和收藏~~~~多收藏,多留言,更新快,有肉吃~~~~

☆、47-47

47

薛婷是被一波兜頭涼水刺激醒的,頭頂是澄黃色的燈,透過睫毛上的水滴,落入視野中,變成一圈圈模糊的光暈。

原來她還活着……

可下一秒,她發現,自己已經離死亡不遠了。

手腳被捆綁着,渾身冰涼濕透,額前的發滴着水,還有些順着脖頸流進內.衣裏。

藥勁還沒完全散去,薛婷有氣無力,望着一後面跟着三個跟班的男人晃悠着來到面前。

這人是Andy,谷皓,鼠哥,張權的男朋友。

身份還真是多重。

薛婷立刻明白了,他因為張權而被抓的當天,他們在市局審訊室前見過面,他當時大概是這麽說的:我出來第一個弄死你!

Andy說這話時的畫面薛婷記得清晰,而且,他們這種人,是絕對說話算數。

看他今天的惡架勢,是來要兌現承諾。

薛婷想,這回她真攤上大事了。

她本來聽了何仲的警告,已打算離開,可惜,只差一步,就隔開了生和死的邊界。

她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來幾個字:“你……你……是不是你殺了……小權?”

Andy站在她面前,眼皮耷拉着看她,手一揮,跟拎小雞似的,把她提起。

“貨在哪裏?”

薛婷以為自己腦袋還不清楚,聽錯了:“什麽貨?”

“啪——”她幾乎是飛了出去。

着陸時,耳朵嗡嗡直響,左臉火辣辣地疼,頭更暈了。

媽的!居然打她!

薛婷胃裏翻騰,幹嘔了幾下,勉強擡起頭,咬着牙,惡狠狠地回望,那眼神像要把男人生吞活剝了。

沒有力,也要有氣,是不是?

可是她撐了一會兒,就抵不住藥物作用,軟趴趴地倒下。

噠噠噠。

Andy的皮鞋到了她眼前,媽的,你還想學黑幫電影裏那樣踩我幾腳?

該死的,她不該有這個想法,因為Andy很快就實施了。

她背後一痛,本就癱軟的身子徹底被人踩壓在冰涼潮濕的水泥地上,她臉貼着地面,又髒又黏,硌楞楞的,還能聞道腐朽的臭味和木材發黴的味道。

讓我就這樣死了吧。反正這個世界上她最親近的人都已死去,只剩下她一個人。

薛婷從試圖緩緩爬出Andy的腳下,到認命不動,這幾秒中的時間,仿佛經歷了小半輩子,過往的人和事一一在腦中走了一遍。

父親的病逝,哥哥的意外死亡,母親的服毒自殺,張權無聲無息躺冷凍櫃裏的模樣……

還有墨兆錫在法庭上為鐘素凝脫罪,她潑法官紅油漆,她被送進管教所,她故意離間墨兆錫和女朋友的感情,設計他入圈套,欲親手毀掉他,卻在這個過程無可救藥愛上了他,當她幡然悔悟報複并沒将她從愛恨中解脫,決定放手,一直扮演路人角色的何仲,卻在她那最潦倒時給了她一筆急救的錢,她不僅還清外債,還終于得以實現和哥哥生前約定的願望……之後時隔三年,她帶着從洛杉矶意外得到一筆巨額財富回國,還個人情……

她還沒回憶完呢,從背後的鈍痛中猛然回神。

Andy一跺腳,她慘叫一聲,不知道是不是踩到她哪根神經了,她頓感四肢都像要斷了一樣,大罵起髒話來,最後嘶啞地吼道:“你還不快殺我?是不是男人!”

話音剛落,她又一陣頭暈目眩,被像垃圾一樣撿起來,随手丢到另一邊的海綿墊子上。

薛婷重重落下來,除了疼,還是疼。

周圍臭氣熏天,薛婷被嗆的咚咚咳嗽,也不知道這海綿以前是幹嘛的。

Andy半蹲下來,抓着她的衣領,眼睛裏射出一道道兇光,他右邊眉角有塊月牙形的疤痕,薛婷渾身髒兮兮,扯扯嘴角,半睜着眼,要死不活地盯着看。

“臭婊.子,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把張權的貨藏到哪兒了!”

薛婷似乎想起什麽……

貨……

“媽的!還不說!讓你看看老子的厲害!”

這聲音并不是Andy的,而是他的那幾個窮兇極惡的跟班。

“Andy哥,這女人就是欠X,先讓兄弟們收拾收拾,等她老實了,看她說不說!”

Andy猶豫了一下,朝她肚子狠踢了幾腳:“看見了嗎?我這幫兄弟都餓的很,輪你是你享福了!你不是還去鴨店找鴨子嗎,欠X的貨!”

薛婷終于有了掙紮逃跑的念頭。

這幫人什麽都幹得出來,恐怕她想留個全屍恐怕都是難事。

可是就算她忍着全身劇痛,堪堪用手肘撐住地面,匍匐着蹭動,仍然移動不了幾公分。

Andy起身,抱着手臂看她用艱難的意志求生,一邊開始叫人了。

幾個男人蜂擁而來,薛婷翻個身,轉眼間,她惡心得差點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隔着那些個人渣,薛婷牢牢盯住Andy,斷續地說:“谷皓,要麽你今天就殺了我,要麽就放掉我……不然……只要我薛婷活下去一天,就不會饒過你!”

Andy兇相畢露,撥開他那些個跟班,說:“你敢威脅我?”

一個男人正拽薛婷的領口,薛婷一偏頭,咬住男人食指。

這咬不是普通的咬,而是“咬住”,不放松。

男人手指鮮血橫流。

薛婷免不了又挨打,這回不止挨嘴巴子了,還有拳頭……

薛婷是真的沒力氣了。

就像她所說,在她意識清醒的前一刻,她是那樣想的——別讓她活下去,否則,她不會放過這些人……

她像一只殘破的沒有提線的木偶,倒在地上,嘴角流淌嫣紅的血絲,神情恍恍惚惚時,漆黑的倉庫終于迎來光亮,還有回蕩的震耳欲聾的警笛聲。

接着她被人一拉,馱在背上。

“抱緊我的脖子。”

多麽熟悉的味道和聲音啊。

居然是揚州。

她不會是在做夢吧?

他這時應該還在生她的氣的,他該離她而去,只留下一個讓她內疚心疼的背影的……

作者有話要說: 揚州來英雄救美了~~~~

何禽獸先森:這是要鬧哪樣啊,作者!!!!!!!英雄救美這樣的大好機會為嘛不留給我???!!!

☆、48-48

48

揚州是怎樣找到她,她不得而知。

眉角高高地腫起,她的視力範圍極其有限,可她腦袋還沒完全糊塗,知道方才那警笛聲只是起到障眼法的作用,揚州是單槍匹馬把她從虎口裏救出來的。

薛婷伏在他的後背,颠簸着。

真正的死裏逃生,仿佛一只腳踏入了地獄,又被人拖出來。

她上身的衣服撕得亂七八糟,上面還有深深淺淺的傷痕,現在披着的是揚州的外套。

他最初跑得很快,大概是已經甩掉了Andy的人,所以步子漸漸慢了下來。

她會不會活下去?

“揚州……”她痛苦地哼出來兩個字,手臂交叉耷拉在他頸旁。

揚州問:“怎麽了?”

“到哪裏了?”她第一次離絕望的死亡這麽近……

揚州大抵是跑累了,也難怪,她再怎樣,也是九十多斤的一個人,她身子跟着揚州的腳步一頓一頓,最後停住。

慢慢俯身,兩人幾乎同時癱坐在地上。

過了不知多久,薛婷伸手去摸,摸到了揚州的手。

溫柔的指尖,軟軟的手心,和她記得的揚州一模一樣,只是一點……不再溫熱,而是有些涼涼的。

她不喜歡那種溫度,是種不好的預示。

“揚州……”她動彈不了,只能喚他的名字。

揚州立即就答應了她。

“你……怎麽找到我的?”

揚州攥緊她的手,軟綿綿的,力道不大,喘得似乎比她還厲害。

“今天本來我想去上班,然後……把那筆你給她的錢要回來……才知道原來你來找過我了……”

“揚州,怎麽辦?你成了我的救命恩人。”薛婷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就算方才那樣被幾個惡心的男人淫言穢語,她也只感到作嘔,沒哭出來,“如果以後我還是放不開你……總在痛苦的時候想到去找你安慰,你會不會覺得我很不要臉?揚州?揚州……揚州……”

薛婷想,她這麽可惡,他為什麽還是不要命地來救她?

“揚州,對不起……”薛婷弱聲說,氣力用盡,這三個字只要他知道,那麽她死了也無所謂。

肩膀一沉,她偏頭看,揚州竟沉沉地斜靠在自己身上。

她擡手腕摸了摸他的頭發,顫顫地,路邊的燈光太昏暗,她看不清,用指尖撚了撚去感受,大抵是汗,她順手撫他的臉。

“你是不是很累?揚州?”

揚州終于出聲了,十分微弱:“……你相不相信我愛你?”

薛婷苦笑。卻沒給他一個答案。

揚州也笑,呼吸跟着聲音變弱:“我見過許多女人,她們都渴望愛,渴望男人說‘我愛你’,可當男人說了的時候,她們又覺得虛情假意……你是不是也一樣?”

“揚州——”

“還是……其實想聽別的男人說?”

薛婷反應很是直接,更不會掩飾,身子為之一震。

她不想騙他,所以沒法回答。

一道強光從偏僻小路的遠處接近,薛婷從眼縫裏看見了。

但願是警察,不是Andy的人。

“沒關系,都沒關系。”揚州轉了轉身,覆蓋住她,輕輕抱住。

薛婷傻眼,她最近點子真的很背。

老遠就聽到那些來自地獄裏的聲音。

她手腳被綁的太久,幾近麻木,被揚州像保護傘一樣罩着,掙動不開。

他真是瘋了!

他在用自己的身體替她阻擋!

揚州,你不能這樣,你有父親、母親,有親人,你還年輕,有未來,有理想……而我,孑然一身,死就死了,反而一了百了。

薛婷哭喊着求他,可她不知道,揚州早聽不清楚。

“揚州,不要——”

車子擦過,只聽“砰——”,揚州重重應聲倒下,英俊的面容只在車燈裏停留一瞬,消失了,完全壓住了她。

薛婷推他,搖他,啞啞地叫:“揚州,揚州——不要——揚州!”

拿出手來一看,全是血,暗紅色的,又黏又熱。

是屬于揚州專有的“熱”。

而他的背後,因為方才一擊,鮮血也不停地留下來。

薛婷陡然發現,他倆一路過來,血也淌了一地,難道他背她出來時就已受傷?

“揚州,不要……你剛說過愛我……你問我相不相信?我信,我信……”

薛婷想把揚州翻過來,找東西給他止血,Andy從車上下來。

雙腳劈着,站在她和揚州面前。

手裏拎着一條一米多長的鋼管,尖端是銀白色的,極其銳利,晃着光,抵在昏倒在地的揚州後腦勺上。

“敢特麽用條子吓我?說,貨讓張權藏哪裏了?”

薛婷揚起下巴:“你別傷害他……張權從來沒跟我說過貨放在哪裏?要不是那天聽警察說,我甚至不知道……你是鼠哥。”

Andy想了片刻,一時沒說話。

有人建議:“鼠哥,這婊.子都快沒命了,嘴還是這麽硬?幹掉算了。”

Andy大聲喝道:“幹掉,幹掉,幹掉你算了!媽的,幹掉她,貨還能拿到手了嗎!”

薛婷怕揚州身前身後都有傷,身體熬不過,說:“谷皓,你和小權在一起那麽多年,你不了解……他嗎?他本來有機會離開的,但是他為了你……留下來。他沒對我提過很多你們的事,我只知道,他愛你,為了你,他命都可以不要……”

Andy怒氣沖沖看着她:“別他媽跟我說那麽多屁話!真為了我,倒是別死了還留一屁股爛攤子!明白告訴你,就是聽了你的話,拿了你的五十萬,張權才動了那個念頭,私藏了一公斤的貨,沒有給我,威脅我跟他一塊走!想走?做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早晚會被逮回來!”

薛婷說:“你的貨……不過就是用來換錢的,多少?只要你放過我,大不了我給你錢。”

“啧啧,我知道你有錢,你給得起嗎?”

“你說個數……”

Andy想了想,打量她,張口便說:“五百萬!”

薛婷心裏飚髒話,真特麽獅子大開口!

薛婷答應了,提出條件:“你送他到醫院,這筆錢我就給你。”

Andy心存懷疑:“你真有那麽多錢?”

“如果沒有,就像你說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倒時你再抓我回來。”

旁邊人見Andy動搖,在Andy耳旁說:“鼠哥,錢是錢,可張權的貨……還有這個丫頭,兄弟們還沒享受到……”

Andy揮手給了他一巴掌:“回去系好你的褲腰帶,媽的!女人女人,缺女人找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完整

☆、49-51

49

都說有錢可以鬼推磨,薛婷不知道這話從何而來,反正她成功地用錢來擺平不少事,可随之而來的麻煩也接踵而至。

揚州腹部中了一刀,背後有一道長長的刮傷,失血過多,正在手術中。

薛婷用幾萬塊錢先把Andy打點了,答應他,等周轉開來,錢會達到他賬戶。

Andy是什麽人?當然不全盡信。

“我要現金!而且越快越好,薛婷,你敢跟我耍花招,我谷皓說到做到,讓你比今天的模樣還慘,對了,這個小白臉,到時候一并解決。”

Andy不會管場合,醫院就醫院,照威脅她不誤。

護士吓的不敢進門,就算進門了也不敢出聲,輕手輕腳。

等Andy走了,醫生才過來說明情況。

揚州的血止住了,刀傷很深,幸好沒傷及髒器,背後算是皮外傷,到底是年輕人,只要住院多加修養,恢複是應該沒問題的。

薛婷一顆心落了地,着手周轉答應給Andy的錢。

她自己渾身的傷也是一堆,包紮包紮,沒有大礙,便守在揚州病床邊等他醒轉。

揚州醒來,是第二天的淩晨,薛婷半夜傷口疼的要命,打了一針止痛針,回來揚州正睜着眼睛看自己,迷迷茫茫的,好像在問:“我活着嗎?這是哪裏?”

薛婷把手放進他手心:“你感覺怎麽樣?”

揚州搖了搖頭,嘴裏插着管子:“你……沒事?”

薛婷眼淚噼裏啪啦往下掉:“沒事。都過去了,揚州。”

揚州牽着嘴角,笑了。

“揚州……我害你這樣……你還愛我?”

揚州閉上眼,睜開時,他睫毛濕潤,無辜地盯着她看。

愛一個人沒錯,可,你為什麽愛我?

薛婷展開他的手心,臉埋在裏面:“你太傻了。”

50

薛婷自知鬥不過Andy,更鬥不過Andy身後的團夥,想端了他們老窩,替張權報仇,第一,和警方合作,第二,從他們集團中的利益沖突瓦解他們。

第一個,生命有風險,但凡留下一個活口,她便是第一個被襲擊的對象,第二個,技術含量太高,她做不到。

她看了看像個嬰孩一般熟睡的揚州,決定用第三個——躲。

Andy向她要的,很可能是張權留下和Andy對峙的工具——一公斤裝的毒.品,他兩人合作散貨這麽多年,張權負責控制貨源,所以由此想牽制住Andy。

薛婷一直以為張權不過是個替鼠哥散貨的小喽啰,還被逼吸.毒,否則非死即傷,可事到如今,物是人非,事實并不是她當年看到的那樣。

張權不僅有一定權利,連鼠哥也要顧忌幾分。

張權當初肯為五十萬就動心離開,相信Andy也不例外。

何況,現在揚州還在住院,倘若Andy翻臉不認人,會是怎樣的後果?她不敢想。

揚州醒來,薛婷心裏那座天平,還在衡量。

他臉色略白,神情憔悴,笑容卻跟他身後的陽光一樣溫暖燦爛。

“你在想什麽?”

薛婷怔了一怔,望着他在光暈裏深棕色的瞳仁:“揚州,你不想知道,綁架我的是誰麽?”

揚州表情立刻繃緊了:“我在等你告訴我。”

薛婷淺淺笑:“好。我告訴你。然後,你答應我,離開這裏,不要回來了。”

揚州手背上還紮着針,不可置信攥着手指:“你說什麽……”

“揚州,離開我……”

“不!不可能!”

“揚州……我見過你媽媽了。你騙了我是不是?那房子不是你和同事合租的房子,那就是你的家。”薛婷讓林叢查過揚州,原來他家世不錯,父母的職業都是醫生,但父親在他十歲時就開始外遇,導致家庭決裂。

薛婷想起了揚州的理想。

多好。還有理想。

她曾經也是有夢想和理想的人,可就算再美的夢想實現了,卻沒人跟她分享,又有什麽意義?

“我不是故意騙你——”揚州着急解釋,薛婷坐上床,挨着他。

“揚州,我不會因為這個生氣。”薛婷理理他的發鬓,指尖疼惜地拂過他帶着傷痕的面頰,“揚州你才二十一歲……”

“你嫌我小?我不小了,我經歷的可能比你都多……”對于這點,揚州似乎很有自信。

哪裏多呢?手這麽柔軟,一看竟是沒受過苦的。

薛婷:“為什麽做那種工作?”

揚州被問得怔忪,坦白說:“沒什麽,只是賺錢快。從小到大,我父母就不管我,把我扔到姑姑家,然後給他們生活費,我姑沒孩子,剛開始對我挺好,後來就和姑父一起打我罵我,把生活費都花光以後,餓着我,不給我飯吃。我求我爸帶我回家,我爸不搭理我,還不讓我叫他爸,而讓別的孩子叫……呵,從那以後,不管他和媽媽分開也好,再婚也好,我再沒叫過他一次‘爸爸’。”

薛婷靜靜聽着,心也跟着疼。

“我沒有爸爸,連他什麽樣子都不記得了。但我有哥哥和媽媽。”薛婷絮絮叨叨地講起往事,她從未跟任何人說過這麽多關于她的家,像在發洩,一股腦地傾吐出來,連對張權都沒有過。

她講完,還沒意識到自己已淚流滿面。

為了什麽而哭泣?她也不知道。

“揚州,你知道我多渴望一個家嗎?”她輕抱住他,臉藏在他發間,“你不知道……最愛的人都離你而去的感覺。揚州,如果我是你,我會放開這樣一個瘋女人,過普通平淡的日子……”

“你怎麽這麽殘忍?”揚州不讓她動,忍着腹部傷口撕裂般的痛楚,“我不管你是瘋女人,還是壞女人,我只知道我愛你。”

多直接的剖白,薛婷還未聽過,不為之動容,實在太難了。

可她不能因為一時的感動和心軟,就害了他。

“揚州。我知道……我也相信,你愛我……”

“那你會不會因為我,而忘記墨兆錫?”他急于知道答案。

“揚州……”

“如果你一輩子忘不掉他,你要愛他一輩子?”揚州低頭和她的發蹭着,“知道嗎?你把我當做他的替代品,我也不會介意……”

薛婷搖頭:“揚州,你不是替代品。你是你,他是他,但我真的不知道是否能忘記他……”

“沒關系……”

“傻瓜,有關系。”

“不……”

薛婷捧起他的臉,沿着他的鬓角,輕輕地蹭,任鹹澀的淚夾在兩人中間,分不清誰是誰的……

“揚州,答應我,離開這裏,重新開始。”

“你會和我一起麽?”

“揚州……”

“我能不能知道知道你在顧忌誰?”

薛婷深嘆了口氣:“你的未來裏,不要給我留位置,聽我的話,不要留,你會有你的生活,更好更好的生活……揚州,我們不可能的,忘了我……”

51

薛婷聯系好了幫助揚州辦理轉院手續,剩下的,便是兌現給Andy的承諾。

五百萬。

薛婷想,他散一輩子貨,也只是個散貨的,打死都賺不到這些,就算賺到了,轉手吸兩管恐怕又沒了。

好心辦了惡事,也許她當初該用別的方法勸張權離開,而不是單單給他錢。

不僅讓人利用,還深陷怪圈,拔不出來。

和Andy約好了時間,人卻遲遲沒到。

天氣冷了,薛婷進咖啡室喝杯熱咖啡暖胃。

她臉上、身上還有傷痕,但她并不在意。

退了房子,擺平Andy,給揚州轉院,将何仲的鑰匙寄存在物業,剩下的就是全身而退了。

若是這次能順利離開,該有多好。

她自問,還有舍不得的東西嗎?

大抵真的沒有了。

Andy足足遲到了兩個小時,薛婷收到了何仲的來電。

“我剛回來。你……這些天還好?”

薛婷頓了頓,嗓子一梗:“好不好呢……你想知道?”

何仲聽出她聲音裏的不對。

“你在哪兒?我們見一面。”

薛婷直截了當:“不必了,何仲。你那天說的話,你還記得嗎?呵,可能你忘記了吧,但是我還記得。你問我‘我愛的是誰,你知道嗎?’我當時不想知道,因為我害怕,也死要面子。現在呢,我想知道了,可是,你的答案變了沒有?”

手機那邊空蕩了不知幾分鐘,薛婷沒急,反正她也是在等Andy。

“我們見面再說。”

薛婷懶懶地趴在桌上,臉透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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