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陸盞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秦灼見他睜眼了,就起身将房間的窗簾都拉了起來,今天是個陰天,光線灰暗。

“我轉了五百萬給王律師。”他走到床邊,強行拉過陸盞的手,說:“法院要求的賠償金已經湊夠了,王律師最後的工作是走好賠款的流程,這之後,我會給你找個更專業的律師團隊,給你父親争取改判無期。”

陸盞抿着蒼白的嘴唇,眼中擒着無力的恨意,身體的疼痛使他無法忘記昨晚發生過什麽,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秦灼抓得更緊。

“那是我出道以來攢的所有資金,全拿來幫你了陸盞!”秦灼将陸盞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小盞,我為你心動了四年,我傾盡所有人力物力幫你了,你為什麽還是不肯多看我一眼?”

陸盞顫着聲罵道:“你…無恥!!”

“我幫你也叫無恥?我為你做到這個份上,還比不上你那些一夜蒸發的朋友?!陸盞,你到底有沒有心?”

“我要報警…我要告你強奸!!”

陸盞掙紮着要爬起來,然而才剛将上半身撐起,腰就仿佛被砍斷了一般地疼。

秦灼沉着臉道:“你睡了将近一天,你身上的痕跡,車上的痕跡,這張床上的痕跡,我都清理幹淨了,警察只信證據,你沒有證據,沒人會信你…唔!!”

他還未說完,陸盞就擡手打了他一巴掌,秦灼不怒反笑:“軟綿綿的,根本不疼。”

陸盞簡直要被他氣得雙眼發黑,奈何他身上一絲多餘的力氣也無,光是這樣用手支撐着身體都已經十分費力。

秦灼見他如此,起身拿了桌上的水果刀,他把刀交到陸盞手中:“你唯一的報複方式就是用這把刀捅死我。你這麽恨我,不如現在就殺了我。”

他抓着陸盞的手,逼他把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心口,深情道:“小盞,我得到了你,現在死在你手裏,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他故意抓着陸盞的手用力,刀尖就刺破了他胸口的薄睡衣,很快洇出了一圈血。

“你瘋了?!”陸盞想收回手都做不到,他能察覺到刀尖真的在刺開皮肉:“你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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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麽恨我,我也不活了。”

“我沒想讓你死!!”陸盞猛地用力,揚手将帶血的刀扔遠了,他忍着腰上的痛,從床邊抽了兩張紙巾,按在了秦灼出血的心口。

其實那裏只是破了點皮,秦灼卻裝出一副虛弱的樣子,陸盞真以為他傷到了心髒,慌亂地要去找手機打120時,秦灼趁機抱住了他,陸盞被他推得後仰在枕頭上,猝不及防又被親了一口。

“……”

“你騙我?!”

“事實證明,小盞不想我死,也就是不恨我了。”秦灼及時按住了陸盞要作亂的雙手,柔聲道:

“你不恨我,你就得愛我。”

“你這是強盜邏輯!!”

“我就是強盜,我來你這裏盜走四年前被你偷走的心,為了算上利息,我決定把你這個人也收為己有,這個邏輯沒有問題。”

“……”

“小盞,我把我大學四年的奮鬥所得都給你了,只求你跟我在一起試試!”

陸盞看着這人認真專情的模樣,倒真被他騙了幾分真情過去,可昨晚的不堪歷歷在目:“我會把錢退給你。”

秦灼立即道:“退給我?我不接受!!”

“秦灼,外面喜歡你的人那麽多,你何必死磕在我身上?!”

“你還不懂嗎?!”秦灼抓着他的肩膀大聲道:“外面喜歡我的人那麽多,但我只喜歡你一個!!”

“……”

“那筆錢已經在走法院流程了,你要退,就自己去跟法院的人談,看看他們會不會因為你試圖退掉賠償款而把你這種行為視為玩弄規章制度!!到時候受害的還是你父親!!”

他就是掐着陸盞的痛點戳,那效果極好,陸盞的眼眶立即就紅了,也不知是委屈還是生氣。

秦灼狠狠地親他一口,道:“我不希望你拿父親的命來跟我賭氣。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

“我不要你還錢,也不要你欠我人情,我只有一個要求,如果陸伯父二審改判無期,你就答應和我在一起,你試着喜歡我,愛我,可以嗎?”

陸盞這些天四處奔走,求的無非就是父親能活着,他堅信爸爸是被冤枉的,所以一定要他活着,以後才有翻案的可能,盡管他現在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陸衛國的清白,但也許未來的某一天,證據會慢慢浮出水面,如果那時父親已經不在人世,那便真是含冤而死。

陸盞的母親在他三歲那年就生病離世了,陸衛國含辛茹苦地将他帶大,這二十多年,陸衛國沒有動過給陸盞找後媽的心思,陸盞知道,爸爸惦念過世的母親,也知道,他是怕自己被後媽虐待。

陸盞的成長過程中雖然沒有母親的陪伴,但好在有愛他的父親,他的童年還算快樂,生活上雖夠不上大富大貴,但也能保證豐衣足食。

陸盞完美遺傳了父親的建築天分,在高中時,就和爸爸跑過工地,也是在高中那年,爸爸的事業終于順利起來,很快就買了兩套房。

陸盞在大學裏的優異成績有一大半要歸功于父親的基因和他的教導。

因此,工程事故發生後,無論旁人怎麽非議陸衛國,陸盞也從沒動搖過自己對父親的信任,只為了父親在入獄前與他說的那句:“爸爸是冤枉的,小盞。你得幫幫爸爸!我是冤枉的。”。

一審判決後的這幾日,陸盞每每閉眼,腦海裏便都是父親這句滄桑無助的哀求,他說他是冤枉的。在一大堆證據前,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願意信陸衛國的清白,但陸盞為了父親的這句話,堅決地站在了世界的對面。

他想還父親清白,他想替父親翻、案,可一切都太艱難了,光是賠償金這一關他都險些過不了。

秦灼給他指了一條生路,代價是他自己。

昨晚的羞辱和不堪折斷了陸盞的傲骨,咄咄逼人的五百萬終于壓垮了陸盞的最後一絲堅持,他無路可走了。

“只要我爸爸活着,我就答應你。”

他的聲音虛弱缥缈,秦灼還以為自己幻聽了:“小盞,你再說一遍?”

“我答應你。”

這句話一落地,陸盞就被推入了萬丈熔爐…

他在一片高熱中清醒過來,目之所及,已經是五年後的家。

窗簾沒有拉上,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一顆星星也沒有,只挂着一輪殘月。

陸盞擡起酸痛的手摸了摸額頭,終于明白夢裏為什麽會掉入熔爐了。

他閉了一下眼睛又睜開,視線才清晰些。

“…秦…灼…”

空蕩蕩的卧室,只有這一聲虛弱的呼喚,可惜無人應答。

只有一只小貓在門口喵喵叫了一聲。

陸盞見到了球球,才确信自己是真醒了,而不是在夢裏,現在也不是五年前的那天早上。

左臉的疼痛使他記起從醫院回來的路上發生了什麽,他和秦灼吵了一架,回到了家,那人連水都沒喝一口,又出門了,不知去哪。

陸盞看了一眼時鐘,原來已經十二點半。

他強撐着起床,打算去樓下找點退燒藥來吃。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狀态,他整個人才剛落地站直,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連球球在他眼裏都分化出了好多替身,變成了“球球萬花筒”。

陸盞失重之前,下意識地扶住了一個固體,等他稍微緩過來,才發現自己沒有倒在地上,而是靠住了牆,勉強站穩了。

球球在他腳邊窩着,似乎想給他一點溫暖。

陸盞意識到自己高燒得很嚴重,靠自己一個人是不行了,這才想起打電話求助。

他先撥了秦灼的手機,三次,都是關機提醒。

陸盞知道他在氣頭上,是不會接自己電話的。

他心中實則也賭着氣,不願意再去求這人可憐自己。

單薄的通訊錄裏,第二個人就是蘇孟,他的主治醫生。

陸盞站了不過一會兒就累得腿腳發酸,只能靠着牆蹲下,又盡力撥通了蘇孟的電話。

“嘟——”

在陸盞以為對方沒把手機帶在身邊時,電話卻忽然接通了。

他立即道:“蘇醫生麽?我有點高燒…你可以來我家幫我看看嗎?”

陸盞的嗓子幹得要冒煙了,說出來的話含含糊糊,要很耐心才能聽懂,蘇孟在電影院嘈雜的音樂中,更加聽不清陸盞在說什麽。

他其實只聽出了這通電話是陸盞打的,并且對方在等自己回應。

至于陸盞說的什麽話,蘇孟已經不在意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秦灼,VIP包間只有他們兩個觀衆。

蘇孟将手機換成右手拿,隐蔽地藏在兩人中間,又挑了個收音的好角度。

而後戳了戳秦灼的手臂,秦灼的墨鏡和帽子都摘下來了,他回頭看了蘇孟一眼,問怎麽了,蘇孟笑着說:“你這幅樣子,特別适合接吻。”

秦灼還沒反應過來:“什麽?”

電影的音樂太響,這兩人說話都下意識變得很大聲。

這部電影是愛情片,定位的觀衆是年輕情侶,是撈、錢的粉絲向愛情電影,劇情雖然不怎麽樣,但配樂還算煽情,特別适合情侶之間約會觀看。

秦灼是男主角,明天他還要去跑電影的第一場路演,今晚他陪着蘇孟在看這一場首映。

這時,電影裏剛好也演到了主角接吻的情節,音樂還是那種安靜的輕音樂。

蘇孟起身,主動騎在了秦灼的大腿上,摟着他的脖子,俯身吻住了他的雙唇。

秦灼先是一楞,繼而便享受起來。

音樂有多安靜,他們的深吻就有多熱烈。

陸盞呆愣在電話的另一頭,他把所有內容都聽得清清楚楚,包括這段纏綿的水聲。

作者有話說:

冷靜!!!顧總下章又上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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