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演員的自我修養 1

洛迩從浴缸裏被撈出來時,陸盞特意仔細看了一眼那一缸血水,還好整體是透明的紅色,如果真像紅墨水那樣誇張,基本是沒救了。

把人送到醫院後,陸盞和顧栖川一起等在急診室外。

顧栖川坐着,臉色發白,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細微顫抖。

陸盞用暖和的手心覆住他冰涼的手背:“你不要有心理負擔,他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我媽媽…”聲音從顧栖川的喉嚨裏艱難地擠出來,嘶啞無力:“我媽媽也是這樣,那天流了好多血,滿浴室都是…一個人,怎麽可以流那麽多血…”

陸盞才知道顧先生真正在害怕什麽,浴室這一幕激起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懼,洛迩拿刀割了手腕,更是精準無誤地捅進了顧栖川內心最脆弱的位置上。

無論洛迩的目的是什麽,這次的自殺如果真是專門做給顧栖川看的,那真是其心可誅!

母親的死一直是顧栖川的心結,這個結陸盞花了八年時間才解開了一點點,之後陰差陽錯地分開了五年,洛迩代替了“小燈”,他既然是配合心理醫生在做治療,必定清楚顧栖川心病的根源。

本來是醫生用來輔助治療的“藥”,現在卻變成了“毒”,巴不得把他好不容易治好的抑郁症再激出來!

陸盞抱着顧栖川,極力安撫他的情緒,實則心口窩火得要命,也是頭一回對洛迩這個人生出厭惡來。

醫生很快從急診室出來,顧栖川的反應都遲鈍了半拍,還是陸盞去問的病情。

醫生說:“按照傷口深度和失血情況來看,他從割腕到被救治之間至少隔了将近一個小時,送醫有些晚,但好在傷口不深,只是貧血休克,沒有生命危險。”

陸盞直白地問:“有割到動脈嗎?”

“刀口都避開了主動脈。”醫生并不知道內情,還勸到:“病人應該不是真的想求死,家屬也應該多開解開解,轉去病房後你們就可以去看他了。”

……

洛迩被轉進了普通病房,他用過藥後很快就醒了過來,睜眼時,只看見了陸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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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陸盞對他笑了笑,只是這笑容非常假。

洛迩昏沉的大腦還沒思量出應對方法,就聽到陸盞問:

“洛迩,你究竟想得到什麽?什麽東西值得你拿命來争?”

洛爾虛弱地答:“我…我想要顧先生,你讓給我,我就…咳咳,就不會尋死了。”

“你這麽想得到栖川,你一定很愛他了?”

“我愛他…不會比你少。”洛迩說一句話都要緩好久,但依然句句帶刺:“顧先生的抑郁症,說來…還是因為我…因為我才治好的。”

“是嗎?那我問你,你知道他抑郁的原因是什麽嗎?”

“…我當然知道…是因為他母親,他母親的死…”

“你知道你今天還敢這樣刺激他?!”陸盞忽然上前,掐住了洛迩的衣領,将他的上半身從床上半拎起來:“你還發短信讓他故意來看?!”

“咳咳咳!!!”

洛迩眼前一下天旋地轉起來,身邊的儀器也發出了警告聲。

“救命…”

他下意識求救,醫生很快就趕來了,一起過來的還有已經平複情緒的顧栖川。

顧先生先于醫生一步将忽然失控的陸盞拉開。

“夠了!”

洛迩重新跌回枕頭裏,他聽到顧栖川吼了陸盞:

“他還是個病人!你想弄死他嗎?”

陸盞不甘又憤怒地反問:“他自.殺不就是想死嗎?我成全他不好嗎?!”

顧栖川超大聲地:“陸盞,你一點憐憫之心都沒有嗎?!”

頭腦昏沉的洛迩慢慢理清了當前的狀況,所以…

顧先生為了自己和陸盞吵架了?!

他的苦肉計成功了?!

居然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成功了?!

“咳咳咳!!”他咳了兩聲,拉住顧先生的手:“顧先生…”

顧栖川這回不僅沒有甩開洛迩的手,還順勢将洛迩半摟在懷裏,洛迩簡直受寵若驚,他的後背被顧先生的大手撐着,勉強坐住後看清了站在床邊的陸盞。

這個一貫和風細雨的真小燈,現在的臉上已經開始局部雷陣雨了。

是演給他看的嗎?

洛迩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想,且不說顧栖川不是這種性格,就單論陸盞,一個精英階層的建築師,怎麽可能如此自然地演出這樣的情緒,不合理。

并不是每個人都和他一樣是演員出身。

再轉念一想,陸盞和顧栖川雖然有八年情誼,但那八年都只靠郵件維持感情,真正在一起滿打滿算不超過6個月,而自己卻借着小燈的影子實打實和顧栖川相處了五年。

6個月和五年比起來,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他們的感情自然也不會有多牢靠。

更何況,上次提及陸盞前夫時,顧先生确實是不高興了的。

洛迩飛速做出了判斷。他試圖去拉顧栖川的手,顧先生居然沒有躲開,由着他牽着,甚至主動握住了。

“!!”

他連忙按下心中的震驚與得逞的喜悅,淚眼汪汪地看着顧栖川:“顧先生,對不起,我是一時沖動才做了這種傻事…我才想起這對您來說是一種傷害,如果真的讓您感到不舒服了,我真是該死了才好。”

“我并沒有被影響。”顧栖川說:“你也不要再有自殺的念頭了,想想你重病的妹妹,她還離不開你。”

一提到妹妹,洛迩的眼淚又下來了。

陸盞極力用了最惡毒的語氣說:“你裝什麽可憐啊!”

“陸盞!”顧栖川又拔高了聲調:“他人都這樣了,你能不能有點同情心?!”

陸盞擺出了一副傷心模樣:“顧栖川,你為了他吼我?!”

“……”顧先生轉過頭不看他:“你出去吧,讓小迩好好休息。”

洛迩:“!!”

怎麽連稱呼都變得這麽親昵了!?

再一看,陸盞臉上真是寫滿了悲傷與不甘,當真轉身就出了病房!

洛迩連忙道:“陸先生走了,您…您還是去追他吧?”

顧栖川冷哼一聲:“他要鬧脾氣就鬧,我早就忍夠了。”

“……”

洛迩壯着膽子問:“他脾氣不好嗎?”

明明看着是個很溫柔的人啊!

“不好,差極了。”顧栖川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成天就想着他爸爸那個案子,跟我在一起也只是為了方便收集證據翻案而已。”

“原來是這樣…”洛迩聽他主動提起這個案子,連忙抓住了機會:“那…陸先生的爸爸真的是冤枉的嗎?”

他問得小心翼翼。

顧栖川讓醫生和護士都出去後才說:“倒像是真的另有隐情,我已經陸陸續續拿到一些證據了,很快就能揪出當初的賄賂者。”

“顧先生…真厲害。”洛迩由衷地誇他。

他住院這兩天,顧栖川都會抽一些時間來看他,就算他人沒來,也會讓助理過來關心他的病情。

洛迩知道關特助是顧總的心腹,便有意無意地向他打聽起陸盞來,小關倒是個實誠又八卦的,一聽他問,就開了話匣子:“總裁最近和陸工鬧變扭了。昨天會上,總裁還當着不少高管的面說陸工呢。”

洛迩問:“他們感情不是很好嗎?”

小關感慨:“剛開始是挺好的,但只好了一兩個月,蜜戀期一過,兩個人倒有點相看兩厭的意思了,尤其前陣子陸先生的前夫不是去公司門口鬧了嗎?還把你打了!顧總面上沒說什麽,其實心裏可不高興了!”

“…原來如此啊。”

洛迩想了想,說:“關特助,想讓你幫我個忙。”

“您說吧,顧總這麽喜歡你,你的意思就是顧總的意思。”

洛迩臉紅了紅,倒也不反駁,只道:“關于我被打了那件事,外頭不是鬧得挺大的嗎?秦灼畢竟是陸先生的前夫,陸盞的面子我還是要給的,我不會起訴秦灼的,只想讓他來醫院跟我道個歉,你把這件事和顧總說一下…嗯,也不必瞞着陸先生。關助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小關可是個機靈人:“我當然明白您的意思。”

……

秦灼從張眉那裏知道當事人不打算追究時,還覺得奇怪,但為了避免惹上官司,他還是答應了道歉的要求。

這日他按照時間來到了病房,出乎意料的是,顧栖川也在。

他看到洛迩正在纏着顧栖川喂他吃粥,顧栖川就當真喂了。

這樣親密,把陸盞置于何地?他又捏緊了拳頭,跟着一起來的張眉看出他想做什麽,連忙制止:“你幹嘛?!拿出态度好好道歉!”

“裏面是你的大老板,你清醒點,別再犯渾了!”

張眉早看清了眼前的形勢,這個洛迩該是顧總新看上的人,說不定就是下一個陸盞,哪能惹啊?!

秦灼勉強被勸住了,他走進病房,顧栖川見他過來,并不意外,張眉先是和顧總打了招呼,又陪着笑臉給二位解釋了當時的前因後果,半真半假,不敢說陸盞的不是,只把錯處全往秦灼身上推,秦灼就生硬地道了歉,洛迩當着顧栖川的面大方原諒,又說:“我知道秦灼你對陸先生的心意,其實呢…陸先生心裏也是有你的。我不告你就是因為他親自向我為你求情了。”

“什麽?!”秦灼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陸盞替我求情了?”

“對…唔!”洛迩還沒說完,顧栖川就拿一整勺粥堵住了他的嘴。

粥很燙,洛迩只以為顧先生是無心的,畢竟是自小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怎麽懂得伺候人呢?肯喂就不錯了,就硬着頭皮把粥吞了下去,正打算再說什麽,陸盞這時走進了病房。

他看到秦灼很是意外,秦灼見到他則是一臉驚喜,張眉還是頭一回和病好的陸盞碰上面,她自覺羞愧,低下頭,打了聲招呼就主動退到了角落裏,不敢吭聲。

陸盞根本沒有把這個勢利眼的經紀人放在眼裏,比起不該在場的秦灼,正在喂洛迩喝粥的顧栖川才是他的情緒觸發點,他無視了秦灼,适時地朝顧栖川發出質問:“你叫我過來就是來看你喂他喝粥嗎?”

洛迩連忙搶答:“是我讓關特助通知陸先生您過來的,因為您為秦灼求了情,我就想着您該是很想見秦灼一面,您一定有許多話和他說!”

陸盞反問:“我什麽時候替秦灼求過情了?”

“就在昨天啊…啊,對不起,我忘了這件事說出來顧先生一定不高興的。”洛迩看向顧栖川,無辜地反省:“我是不是做錯了?”

顧栖川臉上是真的隐了怒意,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只對洛迩笑着道;“你沒有做錯。”

這一幕,秦灼看在眼裏,他一時摸不清狀況:“顧栖川,你在做什麽?你不是喜歡陸盞嗎?”

顧栖川避開陸盞的眼睛,道:“…他都為你求情了,我還喜歡什麽?”

秦灼又去看陸盞,只見陸盞眼角泛出淚花,一言不發地往病房外走。

秦灼看了看顧栖川,見他沒有要管的意思,就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連忙追了出去。

張眉也跟着跑了。

病房裏只剩下兩個人時,洛迩還在極力維護自己的謊言:“就在前天晚上,陸先生親自過來替秦灼求情了,我才原諒秦灼的…唔。”

話說到一半,顧栖川又把一勺滾燙的熱粥塞進他嘴裏。

面上笑着,心裏極為不耐煩地道:吃都堵不住你這張謊話連篇的嘴嗎?!

作者有話說:

【醫院兩場戲幕後:】

作者:“燈,你的情緒拿捏比顧總好多了!不像小顧,表達生氣只會大聲吼。”

燈:(自豪)“大學時好歹當過三年話劇男一呢,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經驗的!”

顧:(埋頭翻着《演員的自我修養》)“演戲太難了,我果然還是更适合當總裁賺錢!”

燈:(醋)“被洛迩蹭過的外套不許你再穿了!”

顧:(求生欲)“已經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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