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我是誰

紀雲說完, 精疲力竭, 就像被人揍了一拳似的, 一秒入睡, 腦子黑了。

曹靜湊近過去, 聽着紀雲緩緩平穩的鼻息, 這是睡着了還是暈着了?

田七說道:“曹姐姐和蔡姐姐熬了一天一夜, 你們先去歇一會,我年紀輕,熬得住, 等你們先睡兩個時辰再輪換。”

人近四十,體力不如從前,曹靜也是強撐着, 就讓田七先頂上。

曹靜剛走, 永興帝就來了,他還抱着剛剛洗幹淨的兒子, 新生兒都是紅彤彤的,被羊水泡發了似的,五官還看不出長相,這個孩子頭發長的極好, 柔軟的胎發齊耳。

乳娘已經喂過奶了, 孩子乖乖在襁褓裏睡覺。

田七就怕永興帝在場, 因為紀雲現在身體十分虛弱,即使那個人占了身子,她們也有法子把紀雲再弄回來, 但當着永興帝的面,她們什麽都做不

田七怯生生說道:“皇上,太後睡了。”

永興帝也熬了一整夜,不過他是個少年人,精神足,剛剛當爹,此時興奮得無法入眠。

他抱着兒子,坐在塌邊,“朕小心些,不會吵醒她的,朕就想好好看看她。”

永興帝在場,田七也不敢走。

永興帝的目光柔情似水,低聲道:“你一直說寂寞,我又不能一直陪着你,有了這個孩子,你不會寂寞了。”

永興帝仔細打量着兒子,“這孩子……大體長得像你,以前的哀悼太子長的像先帝,他們兩個是不一樣的,你總是說想和哀悼太子續母子緣分,看來是不成了。不過,都是你的骨肉,你會喜歡他的。”

永興帝親了親兒子緊緊握住的小拳頭,“他是在今天第一場雪裏出生的,瑞雪兆豐年,是大大的吉兆啊,小名就叫豐兒好不好?至于大名,等我想法子給他一個名分,到時候取大名,去宗人府上玉碟,他是我第一個孩子,我不會讓他成為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永興帝絮絮叨叨,田七心驚膽戰。

終于,新生兒皺了皺眉頭,臉驀地紅起來,張開無牙的小嘴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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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興帝慌忙抱着孩子出去,交給奶娘,“看,他是不是餓了?”

娘娘經驗老道,沒有急着喂奶,先隔着襁褓聞了聞味,解開襁褓,小嬰兒的尿片上有一攤綠色的胎糞。

自己的兒子,怎麽看都喜歡,永興帝贊道:“真是個愛幹淨的孩子,知道拉了要叫人。”

永興帝怎麽看都看不夠,孔雀催促道:“皇上,快要開始早朝了。”

孔雀必須得把皇帝支開!這可是關系人命的大事!

永興帝舍不得走,但自打登基以來,他以勤勉的天子聞名,除了祭祀的原因,他從來沒有罷過一次朝,若是為了看兒子而耽誤了早朝,紀太後醒過來一定會罵他“愛子喪志”的。

永興帝終于消失在雪花之中。

孔雀如釋重負,一副送瘟神的模樣。

到了中午,曹靜先醒過來,接替了眼睛熬得通紅的田七,“你去睡。”

母子兩個一起守護紀雲,說着體己話,曹靜說道:“你大哥回雙嶼島小半年了,一直沒有消息,按照他的脾氣,肯定要鬧一鬧,不可能連點水花都沒有。”

孔雀也有同感,說道:“我也覺得不對勁,但現在這個局面,我也無法抽空去看一看,可能是父親回來了,得知朝廷要開海禁的決心,約束大哥不準在這個時候胡鬧。”

曹靜心想,如果長子是個孫悟空,那麽前夫就是五指山了,也只有五指山能夠壓得住孫悟空。

曹靜點點頭,看着兒子的黑眼圈,有些心疼,道:“皇上估摸下午才能來,你就在這裏合合眼,我盯着她,有什麽動靜就叫你。”

到了關鍵時刻,孔雀不敢掉以輕心,就睡在紀雲床下的腳踏上,也幾乎是閉眼就睡。

曹靜看着床上床下兩個人,目光滿是慈愛,給兒子加了床毯子。

永興帝國事纏身,到了黃昏時才得空來瓊華島,下了一天的雪,太液池已經結了一層薄冰,瓊華島真的成為冰雪世界,瑤池仙島。

就在永興帝穿着下面有防滑木齒的木屐一步步爬上瓊華島時,睡了一天的紀雲終于睜開眼睛。

孔雀還在腳踏上睡着,曹靜幾乎目不轉睛的盯着她,說出了約好的暗語:“第二十三回 ?”

剛醒的人反應慢,紀雲微微一怔,說道:“王婆計啜西門慶,淫/婦藥鸩武大郎。”

對上了!就是她!這個堅強的孩子一直沒有離開!

曹靜狂喜,“你回來了,真好。”

紀雲也是欣喜不已,直到産後醒來,才算過了最後一關,紀雲一把抱住曹靜,悲喜交加。

腳踏上的孔雀聽到動靜,立刻醒來,看到擁抱的兩人。

就在這時,外頭放風的田七推門進來,”皇上來了,我看到山路上引路的燈籠。“

孔雀從容的收拾腳踏上的被褥,”來了也不要緊——她醒了。“

田七聞言,興奮的朝着紀雲跑過去,屋裏充滿了劫後餘生快活的氣息——直到永興帝抱着豐兒過來看紀雲。

永興帝把襁褓放在紀雲枕邊,“奶娘和服侍的人都說他好乖,安安靜靜的,只在餓了拉了哼兩聲,從未見過這麽聰明的孩子。”

紀雲身體還很虛弱,半躺在床上,她不敢多看幾眼這個孩子,害怕自己對這個孩子心生不舍,所以她寧可看着永興帝,說道:“哀悼太子也是這麽乖巧,我感覺他回來了。”

這應該是紀太後會說的話。

永興帝聽了,心下一沉,哀悼太子五歲夭亡,可不是什麽好榜樣啊!

何況哀悼太子像先帝,我的兒子長的像你,難道她都看不出來?

不過,哀悼太子之死是她心中永遠的痛,情有可原。

看着虛弱的紀雲,永興帝隐藏內心的疑惑,面帶微笑,“你看他長的真快,早上一個樣,到了晚上又一個樣,将來一定是個健壯又聰明的孩子。”

紀雲依然不敢看兒子,“我不敢奢望太多,只希望他健健康康的長大。”

永興帝以為紀雲想起了早夭的哀悼太子,把襁褓往她懷裏推了推,“你仔細看看,他和哀悼太子不一樣的。”

對于紀雲而言,襁褓簡直是個燙手山芋,貼在懷中,一顆心都要燙糊了。

紀雲強忍住不适,親了親新生兒的額頭,“你和哥哥一樣,都是娘的好孩子。”

這下連永興帝都看出蹊跷了,紀雲身體僵硬,手法生疏,根本不像是帶過孩子的樣子,“你……你好像不喜歡這個孩子。”

紀雲聞言,落下來淚來,砸在了新生兒臉頰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一直盼着他生出來,可是看到他,我就情不自禁想起哀悼太子,腦子裏全是他小時候的模樣,第一次爬、第一次叫娘……”

紀雲乘機把襁褓放下來,撲到永興帝懷裏,“我看到他,又是高興,又是害怕,我不是不喜歡他,我是太喜歡他了,喜歡到害怕失去他。”

紀雲難得有投懷送抱的時候,永興帝緊緊抱着紀雲,“沒事的,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平安長大。”

又溫柔的拍撫着她的背,“我們還很年輕,他是大哥,将來我們還會生好多好多孩子。”

紀雲一聽,又引起不适。

感覺到懷中人的變化,永興帝笑道:“當然是你等恢複身體……宋院判叮囑過我了,你這一胎生的艱難,至少三個月以後才可以同房,我豈是那種自私自利之人?來日方長,你養好身體要緊。”

襁褓裏的孩子又閉眼哼哼起來,紀雲手足無措,倒是永興帝學着奶娘的樣子,隔着襁褓聞了聞兒子的屁股,“定是又拉了。”

遂叫田七把孩子抱出去給交給奶娘換洗。

永興帝陪着紀雲用了晚飯,說了一會話,見她神色疲倦,就吹了蠟燭,“你睡吧,我是來陪你的,不是你陪我說話。”

紀雲說道:“皇上今夜不回宮麽?豈不是讓三個新歡白等了?”

永興帝就是喜歡紀雲時不時吃一點飛醋調/情,“天仙般的新歡也沒有我的胖兒子好看,你歇着,我看着你睡,你睡覺的樣子很美。”

紀雲睡了一天,一點都不困,剛才困意都是裝出來的,想快點把永興帝打發走,誰知永興帝根本不是看看而已,他晚上還要歇在這裏。

紀雲騎虎難下,只得閉眼裝睡。

永興帝等她睡沉了才悄聲離開,去看他的大胖小子。

剛出生的孩子眼皮被羊水泡得腫脹,眼睛都沒徹底睜開,即使偶爾睜開一條縫,新生兒的視力極低,不僅近視眼,而且看東西都是重影的,所以看起來雙目無神。

但永興帝總覺得自己兒子是不一樣的,奶娘喂飽了他,把他放在永興帝懷中,教皇帝給兒子拍奶嗝。

“小孩子胃小,容易嗆奶,打個嗝會舒服一些。”

永興帝覺得新鮮,學着奶娘的樣子,在豐兒肩膀以下的背部輕拍,約拍了五十下,豐兒打個奶嗝,小嬰兒打嗝的時候全身顫抖,就像懷裏抱着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鯉魚。

永興帝愛不釋手的抱着兒子,“我兒子連打嗝都那麽可愛。”

或許是心靈感應,襁褓中的嬰兒醒了,他艱難的睜開腫眼泡眼睛,嬰兒看不清楚,就像五千度的近視眼加五百度散光,而且還暫時還無法區分色彩,但聽覺和常人差不多。

永興帝絮絮叨叨的贊美兒子,一句一聲都進了豐兒的耳朵裏。

初生時,感覺一片混沌,完全憑着本能吃喝拉撒,但現在,紀青雲對外界漸漸有了感覺,眼前一片模糊,這個世界是黑白兩色,勉強能看出幾個人人形。

紀青雲最後的記憶是勸告紀雲主動讓出身體未遂,最後原身紀雲魂歸原體,奪走了身體。

她一生好強,前世和今世都是如此,從來不肯認輸,緊跟其後,還是朝着那具軀殼撲過去,奮力一搏。

我是誰?我在那裏?紀雲只覺得全身失控,都找不到手腳在那裏。

難道我搶奪身體失敗,回到了上一世,上一世的我被車禍撞得全身癱瘓,變成廢人了?

紀青雲大駭,可是當她聽到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像隔着一層水,她躺在水底下聽岸上的人講話。

是她的小情人永興帝的聲音!

紀青雲聽到永興帝一堆對新生兒的贊美之詞、鼻子聞到了身邊傳來熟悉的龍涎香、再想起她最後沖向那具兩頭小、中間大,就像背着一個圓殼子、像個蝸牛般在産床上掙紮的軀殼,頓時明白了她目前的處境!

她就是永興帝懷抱中叫做豐兒的新生兒!

她制造了她自己!

她孕育了她自己!

她生了她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貫徹到底。從身穿變成胎穿,一本,兩種穿越方式,買一送一,加量不加價,入坑不虧,速速撒花

昨天已經有位讀者小天使猜到這個結果啦,評論區好多人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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