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眼瞅着就要過大年了,那二百多只雞也滿一個月了,段志濤開始上火了,再有半個月就可以往山裏放了,但這安全問題可咋辦?二百只可不是二十只,他能不着急嗎?

“咋了?還沒睡?”範淑香哄睡了閨女,回頭一看,她男人的眼睛叽裏咕嚕的來回轉,也不再那琢磨啥呢?

“唉——”段志濤輕輕一嘆,回身把媳婦摟到懷裏,皺着眉頭道,“我在想咱家那雞啊,現在少行,沒人注意,等多了咋辦?現在那邊也不能住人 ,外面就弄了個尼龍網兜着,你說這要是有人……唉。”犯愁啊。

他這想法一點錯都沒有,現在之所以沒人惦記,完全是因為沒人把他這養雞當回事。

山裏養雞?呵呵,你可別逗了,大山那麽大,你把雞往裏一放,那不進去就沒影了?就算還有剩,你當山裏那些貍貓、黃鼠狼、狐貍都是吃幹飯的?這天兒正愁找不着吃的呢?這到嘴的食兒它不吃,你當它傻啊?所以大夥聽個熱鬧就算了,誰也沒往心裏去。

就有那麽一兩個惦記的,也在那掐算着日子呢,剛放裏的雞能有多大?要吃不得吃大雞?所以人家也沒急。可這要是再往裏放上二百多只,碰上那不想吃雞,光想禍害你的,把那尼龍網給你剪幾個大窟窿也夠嗆,雞往外一跑,那還有好嗎?

段志濤愁的後槽牙都疼,可還是沒想到啥主意,該死的,誰讓現在的天太冷了?

範淑香很想告訴丈夫,咱家那雞,你就算不攔着它都不帶跑的,完全不用擔心這方面的問題,可這話她能說嗎?

想了想,她支起胳膊肘子,杵着下巴低聲道:“我聽王嫂子說,她娘家姐姐家被偷了一回,所以他們家在牆頭上,抹了一堆玻璃碴,不然,咱們也整點啥?”算是雙層防範,總比啥也不做強吧?

“玻璃碴?”段志濤尋思了一會兒,臉上的嘴角越翹越大,他興奮的捧住媳婦就親了一口,滿口稱贊道,“淑香,你這注意還真不錯,我現在才發現,我媳婦就是人家書裏說的那個什麽,大智什麽愚?哦,對了,是大智若愚型的,關鍵時刻總能想出好主意。”

連着又啃了兩口媳婦,這位低聲笑着道,“不過咱們就不能用玻璃碴了,明年開了春,萬一收拾不幹淨,倒黴的就是咱們自己了。”說到這,他胸有成竹的一笑道,“明天我去想招,一定讓敢碰我雞的小子好不了。”

……

第二天,這位趁着賣魚的時候,去鐵匠鋪做了一大堆帶倒刺的刀片鐵絲網,這東西好啊,你看到上面的倒刺了吧?刮破衣服那是小的,嚴重的纏到你身上,能挂掉你一層皮,拽你都拽不掉,更好的是,這東西可以多次利用,今後換個地方還照樣好使。

段守信在一旁眼睛都直了,你聽聽他兒子說啥?

“給我那鐵絲網上多放點刀片,這刀片一定要夠鋒利,要是一腳踩上去,能傷筋動骨那就更好了……”

這描述別說當爹的吓堆髓了,人家幹活的師傅也吓傻了,心說大哥,你這是要幹啥?咱們幹壞事別這麽明目張膽的行不?能偷偷摸摸的含蓄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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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段志濤把個百元大鈔往人手裏一放,笑着安慰道:“放心,我不是幹壞事,忘了我在你家定的那些鐵絲網了?我就是那養雞的,最近總有人學摸偷雞,我這是以防萬一。”真要害人他就不明說了,你當他傻啊?

那 師傅被他這麽一說,終于想起來了:“對了,你是那養雞的大兄弟?”熟人見面好說話啊,當然,手裏拿着對方給的鈔票,咱這關系就更別提了,這師傅頓時滿臉憤 慨,和段志濤同仇敵忾,“誰那麽損吐露皮了敢偷雞?兄弟你一天養點雞容易嗎?放心,這東西老哥我一定給你做好了,保證讓那犢子讨不着好去。”

“那就多謝老哥了,真保住我的雞,明年開春我請你吃雞。”定好了取貨時間,段志濤樂呵呵的領老爹準備去買年貨,卻被他爹一把抓住,擔心的道:“志濤啊,這好好的誰能去偷雞啊?萬一真把人家上山的給傷着,那可咋辦啊?”

當爹的愁哦,只覺得自己這消停日子沒過幾天,兒子又開始折騰,自打這小子開始養雞,就一門心思的往裏搭錢,現在可好,還幹大扯了,快弄出人命官司了。

“上山?”段志濤臉上帶笑,眼裏可是發狠,“那麽大片山呢,他上哪去不好?偏去我家的山?白紙黑字寫着呢,那山現在跟我姓段,沒經過我這主人的同意,就私自往裏鑽?紮死了也活該。”畢竟這不是夏天,大冬天上山,不是不安好心的,還能是幹啥的?

不過見他爹臉都快吓白了,他又呵呵一笑,邊拽着他爹的胳膊往回走,邊笑着安慰道:“爸,你聽我逗你玩呢,大冬天誰上山啊?那東西是防黃鼠狼的,前兩天我看着黃鼠狼的腳印了,有這東西咱家的雞就安全了。”

段守信被他兒子一會冷一會熱,弄的暈頭轉向,最後一狠心一跺腳,算了,愛咋咋地,他不管了,反正他說了也不算。

……

眼瞅着後天就是年三十,段守成在家也開始上火了,每年的三十不用說,連城裏的三弟一家都回來,大夥一起熱熱鬧鬧過大年,可今年咋辦?老媽不在家啊?

為了過年,他前兩天特意去接段老太太,結果不用說,又是空手而回,人老太太不回來。

其實他不知道,段母本來是想回來的,不為了別的,就為了給兒子撐撐臉面,她也想回去,大不了過了十五再過來,結果她孫子一聽就委屈了,拉着他奶就開始抱怨去年:他們小兩口在家多可憐,去他大爺家還被攆,倆人冷冷清清,連過年的餃子都沒吃上,那年過的叫一個慘……

老太太一聽頓時心疼了,也想到去年,玲玲難為濤子,後來還捅咕妞妞踹她孫媳婦那茬了,讓她瞬間就把回家的心思又打散了,那一腳要是真揣上了,她好好的重孫女豈不是沒了?不回去,絕對不回去,今後她就在孫子家了,愛說啥說啥,她也是愛咋咋地。

她 這邊不管了,她兒子那邊可是瞅壞了,其實對于段守成兩口子來說,老媽不在家雖然說着不好聽,可他們畢竟是得到實惠了,不用伺候老人了,再說村裏人大多都知 道,段志濤家條件好,這是人家當孫子的孝順奶奶,所以還真沒人在背後嚼舌頭,可問題是,段志濤的性子太操蛋,看看過生日那天?把段大姑氣的要死要活,差點 沒弄出血案,這回連三十帶初一需要兩天,段守成想想都頭疼。

“要不,咱們就跟我三哥他們去年似的,三十也在家裏過,初一再去給我 奶拜年?”段玲玲這話剛一出口,就被她爹一頓叱兒,“放屁?你奶還在呢,你爸我能不去陪你奶過年?那要我這兒子有啥用?要你們這些孫子孫女還有啥用?就這 麽定了,收拾收拾東西,一會兒我給志濤家送去,三十上午咱們去過年,他們家地方大,咱們直接在那過初一。”

因為閨女這一句話,段守成終于下了決心,平日裏不能親自照顧他媽就夠不孝順了,這要是過年再不去,他爹在地底下都能鑽上來,罵他這個不孝子缺德帶冒煙。

被罵的段玲玲撅着嘴,心裏說不出的委屈,只要沾到段志濤家,她說啥都是放屁,這也是放屁那也是放屁,人家天天吃肉,她頓頓蘿蔔白菜湯,不放屁才怪?

……

老話說的好,二十七,宰公雞,所以昨個兒段志濤把雞宰了,呃,說起這個雞,還多少有點不仗義,因為這兩只雞不是自家的,是他在養殖基地裏抓到的外來人員。

說起那些外來雞,裏面大小不一,你說那半大的他養也就養了,可那成年的雞身強體壯,個頭大吃的也多,他能白白養着對方嗎?所以前晚上回家的時候,他多等了一會兒,見那些家夥都安心睡覺了,他掐住兩只大公雞的膀子,給塞袋子裏,就給拎回來了。

要不說雞就這點不好,老人叫雀盲眼,天一黑啥也看不着,老實往那一趴,你連窩端它都不跑……拎着雞的段志濤又開始上火了,這麽輕易就抓住了,真來壞人可咋辦呢?

更讓他無語的是,第二天早上一去,剩下的那些雞都挺好,該吃吃該跑跑,誰都沒發現同伴少了倆,這些沒心沒肺的貨。

二 十七的雞宰完了,今兒個範淑香開始發面,她以前的面活手藝一般般,自打知道崔老太太手藝好,就跟對方學了那麽兩招,所以她這邊發着面,那邊是又烀豆餡,又 蒸大棗的,把屋裏弄的熱氣騰騰,遠瞅着有種騰雲駕霧之感,讓拎東西進屋的段守成直納悶,這是今兒個就開始蒸饅頭了?不是明天嗎?

見大哥差異的看着廚房,段守信呵呵一笑:“淑香在那烀豆餡呢,咱媽和孩子都喜歡吃豆包,多蒸點凍上正月吃也省事。”這位是沒好意思說,其實最愛吃豆包的是他兒子段志濤,兒媳婦寵丈夫,他們家這一個來月,沒事竟吃豆包了。

這話外人也就信了,可段守成不是外人,一聽這話當即笑道:“咱媽愛吃,我記得志濤更愛吃,有一年你大嫂蒸了十多個豆包,還沒上桌呢就被志濤吃了五個,撐得他晚飯都沒吃。”把他媳婦也氣夠嗆,跟他背後磨叨了一晚上。

唉,想想以前的日子,雖然多有摩擦,可到底是哥倆天天在一起,現在守信天天不着家,一個院裏住着,他們哥倆卻三五天也見不着一面,也不知道這是好了,還是不好。

晃了晃腦袋,他晃去了心裏的念頭,笑着把東西遞了過去道:“既然媽不回去,三十我們都過來,先把年嚼拿來,讓淑香看着準備吧。”

發好面的範淑香一出來,正好聽到這話,忙笑着道:“大爺不用,家裏啥都有,我都準備好了,到時候你們來就成了。”做都做了,也就不差那點東西了,再說他們家也真不缺這個,可對于段守成家來說,家裏的年嚼拿來了大半,回去後這一正月可咋辦?

真不是範淑香多好心,只是她也看明白了,今後老太太在這,又不能不讓人家來看媽,所以和段家的關系還得繼續處,既然這樣,索性就往好了處吧,不然每見一面都跟上刑似的,那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段守成知道侄媳婦是好心,問題是他拿來的東西,也不可能厚着臉皮再往回拎,雖說家裏的東西少了一大半,可誰讓他是當大爺的?再說一大家子人來吃兩天,少了他也拿不出手啊?

這倆人正在這互相勸呢,就聽外面傳來一聲興奮的高喊:“淑香快來,看我拿回來啥了?”聲兒到人到,門一開,只見段志濤費勁巴拉的拎了只死狍子進來了。

哐的一聲扔到地上,段志濤樂的是眉開眼笑,奶奶的,他們家後半冬不用買肉了,這一只狍子也有一百多斤呢。

那說,這狍子是咋來的?也是撞樹上的?這還真不是,範淑香自打家裏的日子好了,除了每天必須的魚和山裏的雞,剩下她就啥都沒管,畢竟一次撞樹那是僥幸,兩次撞樹那就是有鬼了,所以這只狍子,純屬是自己找死。

前面不是說過,段志濤弄了一堆的刀片鐵絲網,給放山上了嗎?因為他訂做的多,所以他下的也多,尼龍網的外圍他足足給繞了一圈,就等着看哪個倒黴的能自投羅網呢,沒想到人沒害着,今兒個害了只傻狍子。

‘傻狍子’的稱呼可是由來已久,甚至罵人的時候都會拽出來溜溜,說起來這狍子也不是真的傻,這種動物就有個天生好奇的性子,見啥都想過去瞅瞅。

眼 前這位就是,因為它們是素食動物,所以範淑香也沒給啥暗示,這家夥遠遠一看,咦?幾天沒見這片攔上一圈哎?裏面是啥呢?三溜達兩溜達它就溜達過來了,一不 小心,讓刀片鐵絲網給纏上了,這要是換成人,再疼他也知道坐那慢慢解開再跑,可這家夥不是人,發現自己中了埋伏,它又疼又驚,拼了命的拿腳蹬,這回好,四 個腳全纏上了,等段志濤去的時候,正好放血成功,沒氣了。

段志濤也是想着快過年了不放心,所以每天遠遠的繞着自己的林地瞅上一圈,看看有沒有壞的地方,哪成想今天竟有這麽大的收獲?過去一看,他那鐵絲網都陷到狍子腿的骨頭裏了。

這位也省事,拿起随身帶着的斧頭,框框幾下子,就把狍子和腳給分家了,然後取過爬犁一路拉了回來,白得的肉,簡直太興奮了。

段志濤再次感慨,這大山可真是塊寶地啊,看看自打他進山以來,得到了多少好東西?先是撞死的豬,後是陸陸續續的山雞野兔,現在又來只傻狍子?這山神爺爺簡直就是他家的老祖宗,還妥妥是直系親屬,他親爺爺都沒這麽親。

範淑香雖然也好奇,可她見慣了這個也算是比較含蓄,段守信就不一樣了,繞着死狍子直轉圈眼睛都笑沒了:“志濤,這是你打的?呵呵,這麽大的狍子,正經能賣不少錢……”這年頭肉精貴,雖然也有那能唧唧的,不吃狍子肉,可畢竟還是少數,一只狍子咋地也賣出去了。

不得不說,這老頭現在被兒子給帶的,也是滿腦子生意經,看啥都想賣。

“不賣,咱留着自己吃,反正大冬天的也能放住,省得買肉了。”脫了大棉襖,段志濤咕咚咚的喝着媳婦遞過來的溫開水,自己倒騰這一百多斤,也夠他累的。

一旁的段守成也是掩不住的驚訝,不過他和段志濤他們不一樣,他小時候是看過有人扒狍子皮的,那時候村裏還有人上山打獵,記得他還有幸吃了幾口狍子肉,可一整只都留着吃?這位當大爺的眼角直抽抽,估計這種事,也就是他這不着調的侄子能幹的出來,太敗家了。

因為這只意外得來的狍子,段志濤心情大好,連看他大爺都是滿臉帶笑,沒辦法,實在是太高興了,表情控制不住啊。

對于狍子的由來,他也是含糊帶過,畢竟他對外從沒說過,自己往山上下了坑人的玩意,想坑的人還沒坑到呢,所以他要絕對保密。

狍子不像野豬,需要燒水褪毛,別忘了,它這皮還值點錢呢,再不濟還能做件皮襖,自家穿穿,所以等段志濤歇夠了,按照段守成的回憶,他先小心的把皮剝了下來,剩下的就交給他爹處理了,從早跑到黑他是真累了。

這好事段守成趕上了哪能不幫忙?跟着二弟給狍子開膛破肚,卸腿分肉,等走的時候,他的年嚼沒拿走,範淑香卻給裝了能有五斤肉,段守成拎着肉往回走,心裏還在那直琢磨,他明明是給送東西的,結果拿回去的比送的都多,這事鬧的。

……

二十九,蒸饅頭。範淑香忙着蒸饅頭,蒸豆包,段志濤忙着挨家送禮。

花 錢買的肉講不了,他沒那麽大款不能誰都惦着,可現在有現成的,他吃肉,咋也得讓親戚朋友們跟着喝點肉湯啊。好在要送的也就那麽幾家,他大姐和三姨姐家一家 五六斤,崔奶奶和王海家一家二斤,二舅哥那是親哥,他給剁了條大腿不說,還給拎了四分之一的排骨,不是他區別對待,有事說一聲,這哥是真給力啊。

最後送的是他老丈母娘家,再不順眼沖着他媳婦他也得送,誰讓那是媳婦的親媽?

想到媳婦,他又無奈的一嘆,昨晚上他躺屋裏不知道,結果他那傻媳婦,為了讓他奶高興,給他大爺拎去了五斤肉,唉,這傻蛋,剁二斤意思意思就得了呗?那麽較真幹嘛?那可是肉啊。

心裏想着,他推門進了範家大門,沒等進屋呢,就聽到他丈母娘的大嗓門,從屋裏傳了出來:“讓你發個面你還能發稀了,看看,這得兌多少幹面?你這不禍害人嗎?”

段志濤翻了個白眼,在他丈母娘的嘴裏,大舅嫂就沒有不禍害人的時候?真那麽禍害人你自己幹啊?再說了,那發面有幹的嗎?

心裏默默吐槽,這位調整了一下情緒,樂呵的開門進屋了。

“你來幹嘛?”範母正教訓兒媳婦呢,見四女婿進來了,那臉色就更難看了,要說這家裏她最看不上誰?除了現在還沒生蛋的二兒媳婦,就是她這四女婿段志濤了,這倆人在她心裏的厭惡程度是一樣一樣的,絕對不偏不向。

“媽在家呢?這不是要過年了,我給你送點肉來。”在大事上段志濤是寸土不讓,可沒大事的時候,這位也想好了,能讓就讓讓吧,真給氣趴下了,他媳婦和他二舅哥都不帶樂意的,這可是人親媽。

沒辦法,身邊有倆被氣暈的老太太為例,段志濤覺得自己有必要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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