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伍·談笑袖手劍笑血
落日黃沙飛舞,五匹健馬狂奔,卻只有四個人,還瘋狂對着空無一人的前方砍殺搏鬥,這狼狽驚恐的樣子在楚留香、胡鐵花、姬冰雁眼中分外驚悚,小潘打着寒顫,石駝更是身子縮成一團的不停發抖。
楚留香忽然嘆了口氣:“五虎斷門刀彭家的人…”眼神掃過馬匹馱着的幾個大小不一的箱子,他皺起眉頭:“他們必是走镖而來。”幾人正準備上前查看,只見一片黑影從頭上掠過,兩只鷹自空中俯沖而下,配合默契一左一右擡起最大的那個,但似乎因為太重,身形僵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麽,楚留香臉色一下子深沉起來,他毫不猶豫縱身一躍,姬冰雁和胡鐵花緊随其後,三人聯手硬生生從兩只鷹肩膀上搶下箱子,兇殘之光于鳥目中一閃而逝,然沒有做無用功,而是迅速飛離。
楚留香擺弄着精致的枷鎖,姬冰雁什麽都沒說拉着胡鐵花,到一邊去認真仔細觀察了幾具屍體良久,直到酷烈的白日過去,夜色深沉之極,幾個人才第一次遇上石觀音,結果丢了小潘的性命。出了一身冷汗的楚留香倒在地上,身旁是還未開啓的大箱子:“暫時逃過一劫。”輕嘆一聲,他又擺弄起銅鎖來:“我還以為這裏面的人會很重要,可…”
“這幾年…”姬冰雁冷冷說道:“有不少運箱子的隊伍進入沙漠,因是石觀音的隊伍,故不管是劄木合還是途徑的諸國都會給幾分面子。”他深吸一口氣:“我和沙漠諸勢力井水不犯河水,是故非與吾有關,不會特意打探,現在才知道…”其扯扯嘴角:“送得居然是人。”送得人那麽多,所以哪一回少幾個或者多幾個,只怕石觀音也不會在乎。
已經拆了其他箱子,沒發現多少有價值的東西,胡鐵花亦沒想太多,只高聲問道:“老臭蟲,這好歹是一條人命,你什麽時候能解開鎖?”
楚留香露出一個極具魅力的笑容,眼中全是自信:“馬上!”果不其然,僅僅片刻,随着一聲輕響,銅鎖落地,楚留香朗笑一聲:“你們誰開?”
“怎麽是他!”不喜多話的姬冰雁直截了當擡手打開,表情驟然色變,下意識松手令之又合上,胡鐵花眼疾手快的收回手才沒被夾住,不由擡眸狠狠瞪了好友一眼,但姬冰雁沒心思搭理,只隔着箱子死死凝視裏面的人,楚留香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幹脆将箱子再度揭開。這一回,都看見箱子中沉睡着一位衣袂翩翩的少年,其容貌如鏡中花、水中月,朗朗如晨光之入懷,被衆人圍着仿若珠玉在瓦石間,絕非面如傅粉、貌似潘安之流所能形容,堪稱可望而不可及。
然姬冰雁默默的起身長嘆一聲,在驚醒的幾人迅速移開眼神時,低喃了一句:“石觀音真是…色膽包天!”中原那邊不知,而沙漠及西域諸國,與魔教常有來往者,有不少見過這位倍受教主玉羅剎寵愛的獨子:“她這是幹什麽,明晃晃的陷害嗎!”第一次不顧風度咬牙切齒,姬冰雁一拳砸在木屋上:“他要是出什麽事,她以為能瞞過去嗎?那位什麽時候跟人講過道理了?!”
“這位是誰?”再忍不住好奇心的楚留香和胡鐵花異口同聲問道,唯什麽都看不見的石駝依舊站在原地,姬冰雁沒搭理他們,再度蹲下身,手小心搭在少年的手腕上,還對好友打了個“閉嘴”的手勢,楚留香拉住想搗亂的胡鐵花,對之搖了搖頭,其撇撇嘴沒說話。
良久,姬冰雁皺眉:“千日醉,很好聽的名字,令人一夢百日,還好,分量不多了,過段時間自然會解。”他走到石駝身邊拉起其手寫寫畫畫,使之先是一愣,又是一驚,接着猶豫,最後點點頭将箱子合上并扛在背後,這時,姬冰雁才對老夥計搖搖頭道:“此事,我們知道越少越好,等這位…公子醒了,也別問,能躲就躲,他願意走最好。”擡眸掃了一眼沙漠的夜晚,其一馬當先踏出木屋:“走吧。”接下來,不管一頭霧水的胡鐵花怎麽追問,滿腹心事的姬冰雁都充耳不聞,而在越發缺水的沙漠中,這些疑問很快便被渴累淹沒。
龜茲國,紅日初升
沙漠中,楚留香攔下被算計而兵刃相見的一點紅和姬冰雁,三人一番推測,猜測龜茲國叛亂的幕後人是劄木合之子黑珍珠,渾然不知,在他們所來之處,因新婚妻子死于非命而含冤莫白的胡鐵花滿肚子火氣的大吃大喝,卻半途被帳篷裏古怪的抓撓聲吓了一跳,他眼睛一掃,才發現音響發自箱內。這些天,姬冰雁為了不讓他人發現箱中的羅剎少主玉天寶,将箱子重新上了個普普通通的鎖,仿若真是用以裝行禮,此時,內中傳來了微弱的聲音:“有人嗎?你們綁架我是何意?”
想起自己追問姬冰雁所知的石觀音好男寵之事,胡鐵花詭異的沉默了一下,過去解開束縛,只見那如明月般皎潔的少年瞪大了明亮璀璨的眼眸,竟是湛藍色的眸光,可內中有戒備和壓抑的恐慌:“你是誰?”
“別害怕。”不自覺的放柔了語氣,甚至不好意思的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胡鐵花讪讪一笑:“我和老臭…幾個朋友在沙漠巧合遇上你被裝在箱子裏,目的地…”他面皮扭曲了一下:“咳,是石觀音那裏。”
飛蓬眼中極快閃過一絲暗芒,垂眸遮掩時以驕傲又緊張的音調道:“那真是太謝謝了,石觀音…哼!爹不會放過她的!”不等好奇心爆發的胡鐵花詢問,玉少教主又問了一句:“對了,這裏是西域哪一個國度?”
“你才出來怎麽判斷出來的?”胡鐵花有些驚訝。
飛蓬似是得意的笑了笑,唯獨藍眸深處一片平靜:“我在西域長大,怎麽會對這天氣不熟悉?”他走到帳篷入口向外一瞧,又回到對方的面前,自信滿滿問道:“這裏是最外圍的龜茲國吧,國王最近正到處逃難,你是留下來幫他的?”胡鐵花的神色登時黯淡了下去,他悶頭狠狠灌了一口酒,飛蓬眨了眨眼睛,坐在其身邊給他倒了好幾杯,才給其一個希望:“我說的不對?不過也是,外面都是武士,你好像被軟禁了?不如說說原因,說不定我能讓你離開這裏呢,你的同伴應該都走了吧?”
半晌後,飛蓬的臉色随胡鐵花的說法漸漸冷了起來,最終他陡然起身,胡鐵花下意識拉住他:“你要幹什麽?”
“找兇手。”飛蓬翻了個白眼,擡手一只金色的蠱蟲落在躲閃不及的胡鐵花身上:“你來此只和你那位‘妻子’風流了一夜不是嗎?”
胡鐵花打了個寒顫:“那是石觀音!”頓了一下又問:“這是什麽?”
“吾沒說不是啊…哦,苗疆多用蠱,我從小學的就是這玩意…”飛蓬淡淡一笑,分外自然說道:“汝拿着我的蠱去找龜茲王,即便他認不出也還有琵琶公主呢,自然知道是怎麽用的。”再次坐了下去,他很随意的揮揮手:“你難道是不敢嗎?”胡鐵花瞪大雙目正要反駁,其又笑言:“告訴琵琶公主,帶着他們國度的神箭手,箭尖抹上毒|藥,自己先服下解藥,找準地方一通掃射就是,反正石觀音死不掉。”他嫌棄的撇撇嘴:“且這般突然被認出,那個傲氣十足、自以為很美的老妖婆一定會直接離開,去尋自己是哪裏露了破綻,不會在意你們的。”坑挖在陽光之下,跳或不跳全憑自願,對付自命不凡又心高氣傲的女子,這種看似簡單粗暴、實則對症下藥的陽謀最是合适。
眼睛越來越亮,胡鐵花重重拍了一下飛蓬的肩膀,轉身拍飛幾個武士,走向龜茲王的帳篷,過了好一會兒,聽着外面兵荒馬亂之聲,飛蓬只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容,喃喃自語道:“雖然遇上了意外,但不見得是壞事,石觀音,沒了王妃身份,汝再想吞并龜茲國,哈!”當喊殺聲漸漸泯滅,魔教少教主終于起身走出帳篷,迎面而來的是興奮的胡鐵花,他只笑如清風般溫和又體貼的指了指身後的箱子:“補給準備好了,咱們出發去尋你朋友?”胡鐵花感激又豪爽的給了飛蓬一個轉世至今幾乎從未體驗的擁抱,用力的點點頭,他們的背影于落日餘晖下逐漸消失在沙漠中。
“公子醒了?”半路被吃飽喝足跑出來的胡鐵花和飛蓬追上,楚留香見沉睡的少年醒來不由表情略有驚訝,便沒發現聽見胡鐵花說起飛蓬建議和行事結果時,姬冰雁和一點紅那驚異之極的神色,他只關切的瞅着在其眼中被石觀音觊觎美色的美少年:“汝助這酒鬼洗清嫌疑,又幫龜茲國除一大患,不該追來的,留在龜茲國更安全,我們幾個已注定對上石觀音。”
路上已經打聽清楚前因後果,飛蓬掃過因魔教的生意有幾面之緣的姬冰雁,拱手一禮:“多謝楚香帥相救。”雖然不需要,然這份人情,他還是選擇記下:“正因為爾等要對付石觀音,才更應該帶着我。”飛蓬嘴角微微上揚:“石觀音此番對吾下手,不管緣由為何,都成了一大把柄,以此為憑,要是你們敗了,請相信我能借此保住爾等性命…若盜帥不信,不如問問姬先生和紅兄?”楚留香下意識望向兩個朋友,他們雖沉默,也還是重重颔首。
沒等楚留香再說什麽,胡鐵花不耐煩的一巴掌糊在他肩頭:“行了,別廢話,飛蓬都出來了難不成讓他一個回去,那不是更不安全嗎?”聽見飛蓬之名,姬冰雁怔了一下,扭過頭時肩膀微微顫抖,連一點紅眼眸都流露些許笑意,見狀,楚留香若有所思瞥過飛蓬藍色的瞳眸,拍開胡鐵花的手:“本來我們打算扮成紅兄的俘虜,現在多了你們,得重新想了。”
聽聞,飛蓬眨了眨明亮的眼睛:“何必這般麻煩,他們算計我們在先,正大光明上門不好嗎?”見衆人一怔,他笑意盎然道:“楚留香、胡鐵花、姬冰雁、一點紅…這裏高手足夠了,除非親自出手,石觀音的手下是注定攔不住大家聯手,是故沒必要再做僞裝,那反有可能弄巧成拙。”被說服的幾人忍不住點頭贊同,終決定直取石觀音老巢。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另外,19號0點更新,以後也盡量0點
沒想到晚上居然還能再碼出來一章【托腮】以後再插入劇情,差不多就是以這般意外的方式了,本身不會走太過原著的路線,這樣更好玩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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