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柒·刀光劍影付笑談

長孫紅半路不見沒有出乎飛蓬意料,她顯然是急于向石觀音禀報這次的事情,只是架船之人變成一個帶着面紗、冷如冰霜的白衣女子倒是讓他們有些意外,特別是到了一群險惡的石峰前,船終于停下,此女站在一邊非常冷漠道:“幾位貴客請下去吧。”竟然絲毫不為面前幾人的名聲和身份所動。這般所為反而勾起了楚留香離開龜茲國之後壓抑已久的招蜂引蝶之心,他微笑着看她,不動也不說話,白衣女子怒喝了一聲:“你可是想我挖出你的眼睛來麽?”

“久聞石夫人門下俱是國色天香…”楚留香笑了,但其語被白衣女子凄厲的笑聲打斷:“你想瞧我的臉?”似乎想到什麽,飛蓬忽然皺眉拉了楚留香一下,其側頭有些不解,下一刻和大家一起勃然變色,只見這體态輕盈、風姿綽約的白衣少女人拽下蒙面絲巾,露出了一張猙獰之極的面孔,楚留香愣神後忽然想起秋靈素,然少女似被他們集體驚呆的樣子刺激,厲聲狂笑道:“看見了麽?爾等眼福不淺,以後也一定要記住,曲無容乃是世上最醜的女人,再沒有別人比得上。”

楚留香回神微微一笑,以令人信服的安慰口吻道:“容貌美醜不過是一念之間,且若非絕代風華,姑娘的容貌怎會被毀?”

曲無容怔然無語,一點紅先前被驚到的表情也平和下來,他難得緩和素來冰冷的臉:“形貌縱毀,只要風骨自在,那人的目的便未達到。”其深深凝視那雙明亮而疏冷的眼眸,忽然笑了笑:“你不醜,你很美。”幾乎不笑的殺手笑起來略顯僵硬,可那種真摯感染了周圍所有人,讓楚留香、姬冰雁和胡鐵花都重重點頭。

唯一沒說話的飛蓬率先走下船,經過曲無容身旁時淡淡一笑,放低了聲音:“區區毒|藥,何必在意,姑娘若另投明主,恢複之法自當奉上。”這明目張膽挖人的行為讓曲無容愣了神,楚留香、姬冰雁則交換一個凝重的眼神,胡鐵花一如既往什麽不對都沒發現。

一點紅若有所思掃了一眼飛蓬飒然的背影,又抛之腦後,戈壁沙漠內的局勢終究與他們這些外人關聯不大,且石觀音若亡,絕對是好事,名滿江湖的殺手少有提起興趣的陪在一位姑娘身邊,以很自然的語氣問一些能問之事,卻不知這種非曲無容平時所遇的他人明明小心翼翼但憐憫惋惜難免流溢的态度令之心神搖曳。

石峰中小路蜿蜒曲折,如羊腸盤旋,飛蓬對楚留香、姬冰雁和胡鐵花彎彎眉眼:“姬老板,你聽過奇門遁甲嗎?”

姬冰雁眼神一凝:“差點忘了,據說魔教鬼醫最擅長就是奇門遁甲和蠱毒之術,這裏…”

“沒錯…”飛蓬狡黠的笑了笑:“聽我說,這裏的陣法啊…”

走在最後面,原本眼波深邃冷漠如井水般的曲無容此刻正和一點紅說些什麽,其眸光泛着一片片漣漪,然在聽見飛蓬之言時硬生生打了個寒顫:“飛蓬公子!”她深吸一口氣:“請口下留情!”再說這陣法什麽用都沒了。

“好吧…”鬥笠露出的下颚上,嘴唇向外撇了撇,被打斷雅興的飛蓬不樂意之下終于流露出幾分被嬌寵長大的十六歲少年該有的任性:“哼,反正也不如我魔教的。”

适才從飛蓬引誘自己背叛石觀音而覺得心機深沉,曲無容此刻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點紅悶笑了一聲,幫着解釋了一句:“你們石觀音的口味挺獨特啊,連他一個未及冠的少年都有…興致下嘴…”在楚留香、姬冰雁了然的目光下,一點紅及時将“有膽量”幾字改了,不過內心覺得石觀音八成是不知道的,不然估計做不出這種明晃晃挑釁玉羅剎之舉。

胡鐵花給是直接問道:“對啊飛蓬,你不是有蠱術嗎,怎麽會被放倒?”

詭異的沉默了一下,不想欺騙朋友的飛蓬幹咳一聲,指着彌漫的黃沙中突兀出現的拿帚把掃地的男子,艱難的轉移了話題:“你們快看!”可這般行為只令幾位好友徹底誤會,繼而忍俊不禁的以為飛蓬是太過大意。

說說笑笑之間,幾人的面色又嚴肅下來,心中發冷的掠過将生命獻給石觀音的奴隸們,印入眼簾的是一片鮮豔美麗的花海,但沒等被震撼的幾人發出慨嘆,曲無容倏然倒了下去,一點紅下意識将其抱在懷裏,臉龐後知後覺的紅了,然她堅持直視飛蓬:“公子好手段、好見識,居然認識此花。”其話語竟透着淡淡的輕松甚至欣喜,楚留香等人亦發現不對即時閉氣。

“姑娘過獎…”飛蓬淺淺一笑:“想來汝現在這般狀況,不會有能力阻止吾等行為吧?”曲無容默認般軟倒在手足無措的一點紅懷中,飛蓬笑着無視了朋友求助的目光,轉頭對楚留香、胡鐵花和姬冰雁道:“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大家此番不如效仿。”楚留香瞬間明白過來,與此同時,一道美麗可令人手腳發涼的風景出現,只見随飛蓬一聲尖銳又清朗的嘯聲,小小的蠱蟲聚攏成為一道彩虹籠罩了花海,不過一時片刻,此地只留下一片殘紅,此刻,飛蓬才淡淡笑道:“走。”

正在此刻,一聲幽幽嘆息随風傳來,一個修長的白衣人影緩步而出,明明其姿勢無甚特別,但風姿之美如上天恩寵,又仿若無數年經驗所結成的精粹,是世上任何言語難以形容的,正如她身上的純白色輕紗,仿若月宮仙子,随時會乘風而去:“如此絢爛花海,飛蓬公子真是舍得。”其身後跟着一男一女,一個是大家都認識的長孫紅,另一個卻令楚留香、一點紅都駭然失聲。

“無花?!”曾經的少林弟子對他們拱手一禮,無有往日的聖潔,反多了一抹妖異,和石觀音站在一起,竟有三分相似,楚留香慨然長嘆:“原來如此,石夫人,或許,吾該稱呼你為天楓夫人?”

石觀音眼波流轉:“先夫過世已久、聲名所剩無幾,勞煩香帥窮追不舍,竟追到了沙漠。”她頓了一下,似嘆息又充盈誘惑的嘆了口氣道:“飛蓬公子,林仙兒那丫頭對汝因愛生恨,吾自會成全她一片癡心…”石觀音微笑:“不知公子意下如何?”纖纖素手輕撫被風吹起的發絲,映襯的她恍若神仙妃子,然不同于其不明言的自傲,無花和長孫紅都未漏過一點紅、楚留香、姬冰雁玩味的眼神,連大大咧咧的胡鐵花皆一副看戲的表情。

“呵!”少年清脆的聲音相當悅耳,可所作所為令石觀音的笑容直接僵在了面上,只見飛蓬很是灑脫的丢下鬥笠,不同于石觀音似是仙人、實為歲月雕琢的容顏,少年還未完全長開的形貌是最鐘靈毓秀的清雅,非是彷如神仙,而是真正的仙神現世、無與倫比,實乃一個天一個地:“晚輩調皮隐瞞身份,還望石伯母勿怪,只是您老人家座下的弟子,未免太饑不擇食了。”他話語無有留情,直接揭破了遮羞布:“我才入中原,不過是幾面之緣,她一邊對晚輩糾纏不休,另一邊居然還自以為遮掩很好,與好幾個男人厮混…”勾起的唇角為少年平添一縷勃勃生機:“另外,晚輩被鎖在箱子裏,混混沌沌之下聽見您老人家…”

石觀音強撐着笑容,迅速打斷其言:“天寶公子客氣了,令尊玉教主的輩分比吾大得多…”否認了“老人家”的稱呼,她深吸一口氣,不同于之前将林仙兒以較好聽的名義送給鬼醫弟子飛蓬随意處置,而是真正幹脆利落的表明态度:“林仙兒水性楊花暗害公子,我會廢其武功送至魔教總壇,如何?”

“哎呀,石伯母客氣客氣…”在衆人或震驚或恍然或忍笑的眼神下,飛蓬笑語盈盈道:“既如此,晚輩的私事到此為止…”此言令石觀音、無花和長孫紅都升起不祥的預感,果不其然,玉少教主神色無辜之極,話語卻步步緊逼:“十年前,前輩易容取代龜茲王妃,入住龜茲國,多年經營一手主導其國內叛亂,暗中拔除我魔教三個分壇,死傷者總共三百五十一人,後又對龜茲國繼承人琵琶公主下手,且暗殺我教派去教其武功之人…另沙漠中我教中人因遭遇前輩暗手而隕落者亦有,主要集中在…”

石觀音臉皮子扭曲了一下:“夠了!”她表情暗沉下來,楚留香等人都在四周凝滞的氣場下升起戒備:“玉公子不愧是你魔教少教主,所謂流言,真是好笑!”這樣的人要是纨绔子弟,她寧願自己麾下弟子都是:“能說得這般詳細,玉少教主,不,應該說整個魔教從一開始便透徹妾身計劃,既如此,現在就為談判,敢問玉公子,汝能全權代表玉教主否?”

“自然…”令人膽戰心驚的窒息氣氛完全沒影響到飛蓬,他泰然自若的從懷中抽出玉牌:“九天十地,諸神諸魔,得見此令,惟命是從。”玉少教主擡眸一笑:“羅剎牌現,教主親臨,石娘娘難道認為,本公子沒此資格?”

阖眸冷靜了一下,再睜開眼眸時,石觀音神色平靜而真摯:“待吾焚香沐浴、戒齋三日,自與少教主一談…”暗自嘆息這一次證據确鑿定然得大出血,她下令道:“無花,帶幾位貴客去清平院。”

飛蓬淺淺一笑對回過神來的無花拱手一禮,楚留香、姬冰雁、胡鐵花還有一點紅都跟了過去,長孫紅瞥過被無情的殺手拎着、尚處于昏迷的曲無容,張了張嘴終沒敢給心煩意亂的石觀音再添麻煩,渾然不知才到地方,飛蓬幾句話打發走對楚留香欲言又止的無花,關上門之時,一點紅迅速把曲無容輕柔的放在了椅子上。

“哈哈哈哈!”周圍都是自己人,胡鐵花捂着肚子爆笑出聲:“飛蓬,你…玉天寶…哈哈哈…”飛蓬神情似是溫和,還好心給胡鐵花倒了一杯茶,然後…在衆人忍笑的眼神中毫不客氣給他灌了下去,其幹咳了好幾聲:“喂總不能怪我,玉教主…噗哈哈哈真的太好笑了!有這麽坑兒子的嗎?”他上氣不接下氣笑道:“他對着你的臉,難不成真能很順口的喊天寶嗎哈哈哈哈對不起啊我實在忍不住!”

聞言,飛蓬嫌棄的露出往事不堪回首之狀,這一次連楚留香、姬冰雁和一點紅以及先前被蠱蟲用特殊手段制住、似是沉睡實則外界一切皆知的曲無容都無聲而笑、身體微微顫抖,玉少教主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我已經對父親死心了,要知道我琴棋書畫的啓蒙,父親請來了隐居關外的李探花,他知曉我名字後和父親辯駁了好幾次,都沒能幫我改名,後面直到走時都還耿耿于懷。”

想起李尋歡嘴角抽搐喊自己天寶,陪同他上山的鐵傳甲在一邊憋笑的樣子,飛蓬深深嘆了口氣,見幾位朋友已從椅子上滑倒在柔軟舒适的地毯上大笑,不免惱羞成怒:“本少主這裏有笑蠱,保證你們活生生笑到死,要嗎?”楚留香等人頓時便老實了,但眼中盡是璀璨的笑意,飛蓬憤懑的冷哼一聲,氣惱之下忘記提醒幾人別答應去見石觀音,只随意選了個廂房上床休息。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李尋歡當時是真心很無奈23333嗯大家猜猜飛蓬會有機會和石觀音談判嗎

PS:讀者“夜星”,灌溉營養液+5,非常感謝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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