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肆拾·何事秋風悲畫扇
“怎麽,想起你的紅顏知己了?”調侃的話語,戲谑的笑容,宮九靠在柔軟的椅背上,故意對飛蓬眨了眨眼睛:“說起來,那兩位玄女在六界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吧,你怎麽就那麽想不開呢?”
正對着畫卷發呆,聽見此言後,飛蓬輕輕放下手中的毛筆,回頭淡淡說道:“你對照膽套話了?”
“不止是我,或者說主要不是我。”宮九晃了晃腿,很悠閑的笑道:“是玉教主帶頭的,在你進入神泉最深處閉關那幾天,只是沒想到,你沒幾天便出來了。”
明白衆人大概已把自己的經歷了解差不多了,飛蓬無聲一嘆,并未再隐瞞什麽:“葵羽不需要我擔心,夕瑤卻…”其語氣一頓,又繼續訴說自己的擔憂:“夕瑤在神樹最上層,重…魔尊那裏有污染神樹之法,若他動用隐藏極深的那個殺手锏,我不知道夕瑤會不會受神樹影響。”
“我想,那位魔尊不會那麽愚蠢的。”宮九眯了眯眼睛:“你突破後的心境,冥主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定然不會瞞着他,這種情況下,若為你受過嚴懲的夕瑤玄女因魔尊進攻神界再遭重創,哪怕你現在出不了此方小世界,事後也會與之徹底翻臉。”其音調帶着自信之意:“何為得不償失?此如是也。”
飛蓬垂眸凝視鋪開的圖卷久久不語,宮九好奇之下起身來到桌案邊,呼吸不由一滞,只見遮天蔽日的神樹之上,一位姿容輕盈、眼神清澈的明豔仙子正翩翩起舞,其舞姿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周圍圍了不少衣着華麗、容顏俊美清麗的男男女女,眼神中盡是欣賞。
在較近之處,一身藍衣的青年含笑鼓掌,容貌俊偉、眸色澄澈,正是飛蓬,在他身邊,還有一位幽雅恬靜的女子身着嫩黃裙衫,目若秋波、神情柔和,被震撼的宮九不由放輕了呼吸,只聽飛蓬輕嘆一聲:“這是葵羽誕生的時候,為了感謝吾昔年救命之恩,她在神樹上跳了一曲驚世絕豔的飛天之舞。”
“那之後呢?”宮九忍不住問道。
飛蓬擡眸無奈一笑:“哪裏有之後了,自葵羽誕生,幾乎都躲着我走,少有幾次見面,皆低頭不語,雖地位崇高可也禮儀詳盡,我并未多想,畢竟大部分時間都駐守于神魔之井,因軍情緊急又兼難有規律,每次回神界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是故……”
“所以,這麽一個大美女每次見面都羞答答垂頭,你完全沒發現不對?”哪怕以宮九的心機深沉,也不禁默默扶額為那位天帝義女默哀了一下,有什麽比暗戀對象完全無有自知更悲哀之事?見飛蓬略愧疚的沉默不語,宮九又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手指指向圖中:“那位論容貌與葵羽不相上下又站在你身旁的神女……”
飛蓬的聲線更加低沉:“就是夕瑤,我每次回神樹,都是療傷,因為和魔尊動手時傷得太重,神魔之井太過重要,所以讓手下暫時駐守,自己返回神界腹地…”他苦笑一下道:“夕瑤以霞為精,以玉為魂,本身是神族最出色的治療師,只是她守護神樹少有出手,自三族之戰後,再無後起之輩知曉,而來此療傷,能為我節省很多時間。”
宮九微妙的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出言相問:“飛蓬,你到底有多少傾慕者,自己知曉嗎?”飛蓬擡眼給了他一個茫然的眼神,宮九無力的捂住臉:“算了,我已經明白了,除了主動說出口的魔尊重樓,還有你被貶下界後堕魔與私用神果的兩位玄女,剩下的你自己完全不知道,對吧?”
飛蓬默認般偏頭不言,宮九簡直氣笑了:“以你的條件,怎會只有這幾個傾慕者,所以你根本就是…”他有些語塞的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詞,最終只能甩手離開:“罷了,一切都結束了,你也別擔心,照膽不是說了神樹上層已被天帝封印嗎,既然天帝出手,夕瑤玄女絕不會出事。”
待飛蓬調整好心情從房間內走出時,陸小鳳早已消失不見,西門吹雪擡起頭,葉孤城的眼神也亮的驚人,飛蓬苦笑一下,搖頭拍了拍手:“照膽!”男孩的身影迅速出現,飛蓬對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坦然一笑。
“別怪我打擊你們,說論劍,你們現在還沒到和我論劍不被影響本身之道的水平,照膽本身是九泉神器之一,又是天生劍靈,我會的,他都會,我不能教你們的,他能教。”話音未落,飛蓬的眼神投向不遠處若有所思的沈浪和阿飛甚至原随雲。
他彎了彎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此言并非限于他們兩個,是指所有用劍之人,我希望你們能善用這個機會。”說到這裏,飛蓬摸了摸照膽的頭,最後只道一句:“鬼醫弟子飛蓬在教主玉羅剎身隕同時失蹤,不少人懷疑此事是他所為,因此這趟渾水,我打算蹚一蹚。”随其話語,人影突兀消失,餘下衆人面面相觑,盡皆無言。
銀鈎賭坊
“所以,你又回來了?”方玉飛似乎覺得挺好笑,竟然越笑越大:“你居然回來了?飛蓬聖子明明都暗示你別蹚渾水,你竟然還留在西域?”
陸小鳳挑了挑眉:“你不歡迎我?那我現在就走了!”
話音剛落,他居然直接起身就打算走,沒反應過來的方玉飛怔怔看着其背影,直到門打開有寒風灌入才打了個寒顫,出口喊道:“嘿,我開玩笑的啊!”見陸小鳳笑着關上門,其不由長嘆一聲:“你猜到了?”
“好糊弄不代表我傻,銀鈎賭坊算是你半個地盤,這裏出現的女子,我不信你不了解,況且你我相交也挺久,我什麽性子,你還能不明白?”陸小鳳嗤笑一聲:“你越說她是冰山,便越能引起我的興趣。”
話已至此,還有什麽不清楚呢?方玉飛連連苦笑,陸小鳳卻正色起來:“行了,別說廢話,你連美人計都用了,到底想要我幫您什麽?提前說好,你要是想趁着這個機會去找羅剎牌當教主什麽的,我立馬就走,哪怕玉羅剎真死了,那東西也不是個非魔教之人能染指的,我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你,因為你我是朋友,僅此而已。”
從銀鈎賭坊出來的時候,已是子夜,月光清冷,照的陸小鳳的心也冷,他忽然想念起百花樓的一草一木一花香,還有好友溫和的笑容,這麽想着,其步伐不由加快,在被包圍時,亦不打算停留,此舉成功激怒了三個穿着墨綠繡花長袍、頭戴白玉黃金高冠的老人:“陸小鳳!”
瞥過衣衫上的繡紋還有對方鐵青的臉色,再想到飛蓬,陸小鳳停了下來:“歲寒三友?”他頓了一下,又道:“你們找我有事?”
“你的披風呢?”孤松表情一派冷漠傲慢:“你的大紅色披風呢?”
莫名其妙的問題讓陸小鳳有些茫然:“什麽?”
“你自己做的事?不記得?”寒梅深深的看了陸小鳳一眼:“九天十地,諸神之子,遇難遭劫,神魔俱泣。”
陸小鳳先是愣神了好一會兒,而後才反應過來,幾乎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你們教主的兒子?他不是死在銀鈎賭坊嗎?”不然藍胡子也不會讓自己小舅子請他出手去找羅剎牌好給西方魔教,只因這樣有新教主上位,誰還會為上一任教主的纨绔兒子死在賭場費心費力?
青竹冷冷說道:“不,少教主死在從銀鈎賭坊出來後的小路上,我教教徒趕到後,少教主和護衛的遺體不遠處有幾片殘破的紅色,我們之所以耗到現在才來,就是要找出布料出自哪裏。”
似乎想到什麽,陸小鳳神色一怔,而孤松的眼中盡是冷意:“那出自江南花家的衣鋪,料子是最上好的,繡娘的水平亦是很高,摸一摸就知道大概是多長時間之前制作的,又是制作成了何等樣式,最巧的是那個時間段賣出去的紅披風,買主有實力殺了我們少教主和護衛的,只有你陸小鳳!”
“……”陸小鳳突然覺得,自己随手把衣服亂扔的習慣真是該改了,這不就攤上大事兒了嗎!他幹笑一聲,沒有半分遲疑,毫不猶豫出手就是最強悍的招式,大風之中依稀有金色一閃而逝,遨游的身影仿若鳳凰,一瞬間消失在天邊,但滴落的血跡證明其傷勢不輕,吃了小虧的歲寒三友表情凝重了不少,未曾遲疑的第一時間追了出去。
待萬籁俱靜,飛蓬從角落中走出,眉宇間一派忍俊不禁:“啧,真是倒黴啊陸小鳳,和走到哪裏哪裏出事的楚留香有的一拼了,只是你所得傳承…”他怔忪了片刻,又搖頭低聲一笑:“都退出神族了,我有何多想的必要,人族現在兼容并蓄,且看你自己抉擇,倒是黑虎堂…”
“西方一玉,北方一玉,遇見雙玉,大勢已去…”其後的嗤笑漸漸淹沒于風中:“呵呵,要實力沒實力,要手段沒手段,連真實身份都不敢暴露,方玉飛,憑你也配和西方魔教之主齊名?”
與此同時,神界
“轟隆隆!”巨響之後,重樓悶哼一聲被晃動的神樹狠狠砸下,硬生生穿透了神界堅固的地面,直直墜落人間,然而重傷的魔尊并未在意,反而笑意滿滿的抹去唇畔魔血,未曾收回的魔識将掉落至神樹之外的長老團盡收眼底:“瑤姬,下面交給你了。”
瞧着瑤姬領兵将曾經的仇敵盡數圍了個水洩不通,重樓又掃過神樹之上九天似焦慮實冰冷的眼神,在其宣布大局為重、謹守防線時,放心的含笑又吐出一口心血,燃燒源自神農的血脈強行引動九泉之力攻擊神樹,引得神界法則內部動蕩,才暫時性攻破神樹防線,可反噬之力簡直令人痛不欲生。
重樓一邊吐血,一邊閃身進入掌控空間法則後已創造多年的私人空間,入耳是虛弱又凄慘的叫聲,正是南王世子的魂魄,魔尊眯了眯眼睛,頗為煩躁的擡手布下靜音結界,将其聲音封死在折磨魂魄的酷刑法陣中,自己則随意的向後一靠,吸收空間內逸散的精純靈力調息。
良久,重樓勉強壓制住傷勢,一腳踏出空間,只見暗魔淵之中,瑤姬白衣染血、回眸一笑,仿若朗月當空,眼神亦清澈一如昔年:“重樓,大仇得報。”
重樓彎了彎唇角:“父神将歸,雙喜臨門。”他和瑤姬一起笑了起來,直到傷勢隐隐又有發作之狀,才收斂笑意:“瑤姬,魔界之事,接下來都交給你了。”
未曾意外,瑤姬只是輕輕一嘆:“你決定了,不管結果都要過去…”她苦笑道:“哪怕突破三皇境界又渡過情關,飛蓬不一定還是原來的飛蓬?”
重樓淺淺一笑:“吾心安處,唯他而已。”其轉身而去的背影是幾十萬年不改的挺直,深深印在瑤姬眼中,她幽幽一嘆,眼中又浮現出多年以前去春滋神泉的路上,宜嗔宜笑的自己,還有同路打打鬧鬧的兩個少年,一切恍若隔世。
作者有話要說:
瑤姬是蚩尤之妹,因年齡和重樓相近所以玩得合得來,官方小說裏,大概是飛蓬和重樓交好,因此稱呼瑤姬為姐,三人曾同去神農九泉之春滋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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