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中藥鋪

高岡關上電腦,起身要走。李錦立刻跟上,高岡腳步一頓,對她說:“你就留在旅館,我現在得去現場辦案,你在不方便。”

李錦點了點頭,等他離開以後,她聳起半邊肩膀,低頭嗅了一下。她嫌棄地皺了皺眉,覺得身上痱子粉的味道淡下去了些,于是轉身上樓,準備拿出來補一補。

這五年來她每天都會擦點痱子粉,早已經習慣了這個味兒,以至于到現在恢複了自由身,她也離不開這獨特的味道了。那獨屬于嬰兒的、對她來說如同新生的幹淨的味道,給她帶來的是旁人無法與她産生共鳴的溫暖與安全感。

從電梯出來,她掏出門卡,正待進屋,就看見小辮兒從裏面出來,一臉憂心忡忡。

小辮兒一擡頭,迎面撞進李錦眼底,他詫異了幾秒,但很快掩飾住情緒。李錦低下頭,微微側開身子,與小辮兒拉開距離。

她把手搭在門把上,按下去的瞬間,小辮兒忽然出聲:“你也住這間?”

李錦點頭。

小辮兒猶豫了會,說:“我朋友生理期來了,身體不舒服,我現在去給她買藥,您幫忙照顧一下可以不?要多少錢,我給。”

這樣啊。

李錦不假思索地點點頭,也沒提要錢的事,和小辮兒一起進了屋子。

屋裏拉着窗簾,一片昏暗中,野梨躺在床上,身體像蝦仁一樣蜷縮着,她眉頭緊鎖,面上皮膚緊繃在一塊。小辮兒站在床頭,回身看了一眼李錦,然後俯下身去,湊近野梨的耳朵與她說了幾句悄悄話。

野梨努力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目光落到李錦這邊。李錦捏了捏手指,臉上雖沒有表情,但眼底還是藏了些不自在。

小辮兒說:“那拜托您了。”說完就要出去。

李錦出聲叫住他:“她經常這樣麽?”

小辮兒一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如果經常這樣的話,你可以給她抓些中藥,有個......好像是叫黃桷樹大夫的,醫術很好。”

小辮兒與她點了點頭,又道了謝,轉身出門買藥去了。

李錦也不耽誤,立馬燒水燙毛巾,給野梨敷在肚子上;又倒了杯水,要給野梨喝,卻被她搖頭拒絕。

李錦看了看野梨,又看了看手裏的熱水,想着不能浪費,索性湊近嘴唇,準備自己喝了。

野梨半倚在床頭,伸出手輕輕推開水杯,對她說:“賓館裏的水壺不幹淨,你別喝。”

李錦怔愣在那,沒反應過來,只說了聲好,放下水杯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有些不知所措。她倒沒想過這些東西幹不幹淨,過去幾年她從沒講究過這些。

野梨一雙眼睛盯着李錦,小辮兒走前在她耳旁悄聲告訴她,說這可能是個小姐,他給隔壁的志朋寸頭打過招呼,要出了什麽事,他們随時可以過來。

一邊有求于人,一邊又有所設防,李錦能感受到周圍人對她的态度麽?

應該會吧。

李錦覺察到她的目光,擡頭沖她笑了笑:“像我這種人,你們早就猜出來了吧。”小辮兒說給野梨的話,她隐約聽見了,房間就這麽小,即便只是氣聲,也不難聽到。更何況,她又是那麽敏感的人。

但野梨的目光沒有讓她不自在,那是一種關懷的、不帶任何偏見的注視。

李錦突然很想對着面前這個人傾訴,她不在乎男人如何看她,但她怕,同為女性,她怕她們藏在內心的嫌棄,怕她們也把她這種人看作異類,看作一種不正常的存在。

野梨把小腹上的毛巾取下來,放在床頭,她盯着李錦,目光充盈着善意。但裏面沒有半點想要探究的欲望。

李錦鼻子一下就酸了,身邊的人雖然沒有說,但她明白,那是一種同情與可憐。但更多的,還是好奇。與她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說“沒關系,一切都會過去的”。可是哪那麽容易呢,已經刻下的痕跡,是沒法抹去的。

人們只是想套出她的真心話,借此滿足他們的好奇心罷了。

這些人或是站在高處,俯視着深陷泥濘的她,目光中流露的是無用的憐憫;或是站在岸邊,向她伸出一根細瘦的草,明明一扯就斷,卻還在說:抓住它,我拉你上來。

只有素昧平生的野梨,靜默着坐在她身邊,傾聽她內心深處的聲音,用目光安撫她,好像在說——我明白你的痛苦,我都理解,但我什麽都不問,也什麽都不說。

她扯着嘴角笑,舌尖有些發鹹:“謝謝你,真的。”

葉湑跟着老神醫到中藥鋪裏去,他們要找一個人。

走在被黃桷樹冠遮蓋的路上,老神醫與她講了一些李老坎的事。那個時候老坎的妻女還在,他女兒也才七八歲的樣子。

小孩子容易生病,老坎就帶她來找老神醫抓一副藥,拿回去一煎,喝下去病就好了。李老坎與老神醫就是這麽認識的。

老婆孩子跑了以後,李老坎孤身一個人,老神醫看不過去,把他介紹給北枝江,帶他“入了夥”。

剛來那會,李老坎還有些放不開,融不進袍哥組織。當時公口裏有個成員,找了個漂亮老婆,成了家。因為不舍得袍哥這個大家庭,幹脆把老婆阿雲一起拉了進來。

本來應該是一個圓滿的人生,可惜天不遂人願,十四年前的一起公交車墜江事故,帶走了二十多條性命。阿雲的老公,就是遇害者之一。

從此阿雲就成了寡婦。

公口裏的成員不全是善人,有個叫王振海的,臉上吊着一只大紅蒜頭鼻,生得高大莽實。王振海好色,瞅着阿雲漂亮,她男人又成了水下鬼,熱血湧上頭,一時沒管住下面,把阿雲給逼到了床上去。

好巧不巧,這事兒被李老坎撞見,或許是想到了自己的老婆女兒,李老坎當即踹開門沖進去,抄起棒棒把王振海狠狠揍了一頓。

那時候的北枝江才二十出頭,沒點鐵手腕,也擔不起這龍頭大爺的位置。她讓人把王振海押過來,踩着他的背,把他的手反過來拉到頭頂,關節骨嘎吱作響。

北枝江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袍哥的幫規十條三要,有哪三要,你龜兒還記得不?”

王振海疼得嘶聲,沒有說話。

北枝江冷哼一聲,把黑旗五爺叫過來:“五爺,你背一遍。”

黑旗五爺一臉兇相,橫肉抖動,他高聲道:“漢留三大要,一個色字便含包——若逢弟媳與兄嫂,俯首潛心莫亂瞧;一見婦女休調笑,猶如姊妹是同胞;寡婦民姑最緊要,宣淫好色要捱刀。”

北枝江伸手在王振海臉上狠狠一抽,一道發紅的印記立時浮現。

“記住了嗎?”

王振海咬住舌頭,扭着脖子死死瞪着北枝江。

北枝江手一緊,攥住王振海的衣領,将他的臉勒得通紅:“好啊!五爺你說說,按照規矩他該受什麽懲罰?”

黑旗五爺放慢語速道:“三刀六眼。”

在場的人渾身一震,李老坎探了探身子,問老神醫:“啥子是三刀六眼?”

“就是讓他自捅三刀——這是三刀;前後都要見洞——這是六眼。”

這話聽得李老坎汗毛直豎,頭皮發炸。

這下子,被按在地上的王振海才開始怕了,額頭上的汗水大顆大顆地往下掉,身體止不住顫抖。

“這時候曉得害怕了?你怕個屁!我們袍哥這裏,你是待不得了,至于要不要給你來個三刀六眼......”

北枝江擡頭看向阿雲:“你來說。”

阿雲全程沒看王振海,被北枝江這麽一問,才瞟一眼他,猶豫了會兒說:“......還是算了吧。”

北枝江一挑眉:“行,我尊重阿雲的意見,但就這麽放過你,老子不爽。”

她動作幹脆利落,一手抓着他手腕,一手按住肩膀,兩相使力,一下子就把王振海的胳膊直接給卸了。

王振海骨頭挺硬,整個過程愣是一聲也不吭,既不認罪,也不辯解。

這事以後,公口裏的人就沒再見過王振海。阿雲倒還在,一直在老神醫的藥鋪幫忙,只不過一般的公口茶會少有去。

葉湑打算從與李老坎有過節的人入手,調查他的死因。王振海就是一個嫌疑對象,要想知道老坎一案與他的關系大不大,就得先找阿雲了解當初那件事的細節。

作者有話要說:  珍惜還能日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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