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相認

“遲兒, 你倒是說說,你這一身靈力何處修來?”

禍無極越是打量嵇炀,越覺得驚訝。

天底下有五十種大道, 當中有二十五道屬乾道, 乾道為清, 所修俱為約束人欲、證乾元清氣,求羽化成仙。

而坤道為濁,濁者乃順人欲, 卻也不都是魔道, 人善工于器, 機甲百工、丹石符陣均屬坤道

, 不過旁門百家終究是外物, 坤道之中, 至今唯有魔道有破碎虛空之可能。

天邪道已是魔修頂峰,雖不如道生天統轄四十六般大道那般霸道,卻也有九路魔修至上道可通化神。而厲遲身為獄邪侯之子, 應随獄邪侯修他的道統才是, 怎會半路改了其他道統?

一側, 殷琊暗暗叫苦, 他還是低估了化神修士的境界, 心頭已做好了被識破後打散靈體的準備時, 卻聽嵇炀對答如流。

“父侯當年修至化神後期時, 曾苦于第二衰, 時常身光忽滅, 便囑我多外出游歷,我所修者,乃在小山海秘境遇險,生死交關時得見冥河潑天而下,自此冥冥有感,漸脫父侯傳承。”

禍無極一聽,心頭那點疑惑瞬間消弭無蹤,動容道:“師兄當年的确困于天人第二衰,遲兒你有此奇遇,乃我巳洲百年不遇之天驕,耗神競争帝君未免可惜。待師叔出去,便為你贊功,不出十年,必襄助你結嬰。”

四周的化神修士大多是魔修,一直關注這邊:“這孩子年紀輕輕,便已入冥冥有感之境界,他日怕不止與我等同列,還可獨辟一道,禍無極,你巳洲有望啊,這孩子可有道侶?本座還有個遠方侄女乃極陰之體,要不要考慮考慮?”

聽旁邊修士有交好之意,禍無極面上有光,一副老臉越發和藹,道:“遲兒年華正盛,師兄可為你指了道侶?”

“未曾。”嵇炀垂眸道,“不過……已有心上人。”

南顏此刻心亂如麻,恨不能把嵇炀拖進個小黑屋裏抓着他嚴刑逼供,聽他這麽意有所指地一說,不由得把頭轉向外面。

……她現在真的不知道拿什麽表情面對嵇炀。

“哈哈,老夫倒是聽師兄說過,寅洲的女修的确最是貌美,等出了這鬼地方,師叔給你搶幾個來。”他說話時刻意将聲音放大,“逸谷先生,你南氏乃寅洲之主,我這侄兒來寅洲,你是不是該推薦推薦,盡盡地主之誼?”

南顏心中一震……她舅舅果然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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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相隔兩座空島外,一座矗立着七根銅柱的黑石島中傳出一個溫淡聲音:“寅洲不留惡客,百年服刑不易,禍道友虛耗于此多年,又是奪舍之軀,能為只餘十之二三,望請自重。”

“哼!”禍無極當年奪舍後,雖在封妖大陣中拼命回複修為,但如今也從化神中期跌至化神初期,時常被其他修士嘲笑。他冷哼一聲,對嵇炀道:“賢侄,你速速為老夫解封,老夫要教訓教訓這狂生!”

有罰罪銅柱在,他不敢輕易殺了南頤,但在遠處攻擊教訓一二也是可以的。

嵇炀略一點頭,似要解開禍無極的封印時,忽然道:“師叔,我近日路過卯洲,曾得一琴,此次随師叔出去後,怕是再無機會來此。聽聞逸谷先生琴技天下無雙,欲讨教一二,不知可否?”

聽他沒有立刻為自己解封,禍無極有些不滿:“什麽東西非要現在讨教?”

嵇炀取出病酒,随手一撥,宛若太古回音般的一聲琴響幽然蕩開。

“正是此琴。”

禍無極雙目瞬間睜大,周圍神識鎖定于此的化神修士紛紛驚呼。

“病酒!此琴如何得來?!”

嵇炀不慌不忙道:“多年前,道生天将此琴送至卯洲,放于佛堂之中,供有緣人參悟,我路過時曾彈動此琴,如今已屬吾洲。”

禍無極頓時哈哈大笑:“南頤!那位可是嫌你呢,連你送的琴都丢了,你要不要看一看呀!沒想到遲兒也精通琴道,師兄得此麟兒當真大喜,老夫就在這兒等着,你就去讓逸谷先生指教指教。”

禍無極這些年是想盡辦法刺激南頤,如今有此機會焉能放過,立時催促嵇炀前去。

“師叔但有所命,不敢不從。”

南顏與殷琊連忙跟上去,但禍無極又忽然出聲。

“你們這兩個小修士去幹什麽,回來。”

南顏身形一僵,片刻後癱着一張臉道:“帝子如今沉迷琴道,每每彈奏,旁邊需有人伺候,小人負責焚香。”

禍無極覺得這兩個人怪怪的,轉向殷琊道:“那你呢?”

殷琊:“……我打扇。”

一個焚香,一個打扇,沒毛病。

禍無極愣怔間,南顏與殷琊連忙抓緊時間飛出他島域的範圍,緊緊跟着嵇炀,飛往南頤所在的黑石島。

南顏頗有些急切,待轉過一道礁石,她一眼望去,只見七道銅柱間,靜靜靠坐着一人。

這是一個外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個十分溫和守禮的君子,可惜雙目無神,顯然并不能見物,只能依靠神識行動。南顏等人來時,他正五指虛扣在琴弦上,似是有些怔忡。

他若複明,那雙眼睛倒是和她娘極像的。

南顏心中有些激蕩,但四周化神修士環伺,一時間不敢出聲。

旁邊殷琊傳音道:“不如現在就用釋令解開,那些化神修士過不來。”

“不妥,化神修士雖不能離開黑島,神識卻可輕易碾碎我們,我以琴語先與他溝通。”

“你還會琴語?”

“不是很熟,可勉強一試。”

嵇炀将琴平放,似要開始,又忽然停下,看向一臉複雜的南顏,欲言又止,最後傳音道:“阿顏,你的木魚給我。”

南顏一臉疑惑,但還是從乾坤囊裏拿出木魚遞過去:“這個可以嗎?”

“可以。”嵇炀接過一個之後問,“還有嗎?”

南顏一連交出三個,滿心疑惑,最後嵇炀确認道:“沒有了嗎?”

“沒有了,我沒事帶那麽多木魚做什麽。”

“好。”嵇炀說完,反手就把木魚扔進了海裏。

南顏:“……”

南顏:“你怎麽扔我木魚呢?”

嵇炀轉頭避開她譴責的目光,将病酒琴放在膝上,輕舒一口氣,一道流水般的琴音散去。

他甫彈出三個音,南頤就立時回神,面露困惑之色,猶疑片刻,将手中聽狂琴平擺,以琴相和。

南顏平日裏并不通音律,此時卻也不由得心神為之吸引。

她先前聽嵇炀彈奏,只覺得心靜悅耳,而聽南頤彈奏,方知琴音入耳,竟可滿眼生花,一至神入空山。

聽狂,病酒乃當世名琴,此時封妖大陣中所有化神修士都靜心聽琴,互相感嘆。

“聽說當年‘德音雙奇’共奏,與會有聞者,後來都各有晉升,晉升時可提升三成對抗心魔之力。”

“盡丹石之力,至多提升靈力,對這心魔一關卻是無可奈何。”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聽得到兩大聖琴同奏,如今看來這破地方也不至于無趣。”

就在所有人沉心靜聽時,忽然一道霹靂憑空響徹,随後莫大神識威壓直向南顏三人襲來。

只聽禍無極一聲斷喝:“這是靜夜謠!你不是我侄兒厲遲!你究竟是誰?!”

化神期神識何等淩厲,南顏只覺迎面一股摧枯拉朽的神識似要碾碎他們,但所幸旁邊南頤同時一弦輕挑,本是沉重古雅的琴音,驟然有如鐵騎突出,一舉擊潰禍無極神識。

“南頤你!”禍無極此時全然明白過來,小島四周感應他之怒氣,頓時驚濤翻浪,“奪我巳洲釋令,老夫與你不死不休!!”

他身後鐵鏈震動,七根罰罪銅柱上符文亮起,登時道道電弧順着鎖鏈向他襲去。

禍無極慘叫一聲,不由得半跪在地,不得不盤坐調息,只是眼底的陰毒讓人見之心驚。

而南頤擊退禍無極後,信手一撥,撐起一方琴界隔絕內外,随後起身道:“禍無極素來暴虐,不必理會,你們哪位……哪位是阿姐的後人?”

他說話時,尾音有些顫抖。

南顏一路走來,看盡的是他的悲劇,一時心中發澀,散去幻境:“舅舅。”

南頤猝然起身,踉跄着向南顏的方向走了幾步,道:“二十年……我還以為很快,沒想到阿姐已經有孩子了。孩子,你、你叫什麽名字?”

南顏上前一步扶住南頤的手:“我随娘姓,娘給我起名叫南顏,舅舅喚我阿顏就好。”

化神修士已入觀微,血脈牽系絕作不了假,南頤一時既茫然又歡喜。

“阿顏……好孩子,這封妖大陣如此危險,阿姐怎會放任你前來?”

“……”

南顏看他的反應,情緒激動宛如一個凡人,一時間不敢言語。

南頤驟生不祥預感:“怎麽?是阿姐還在生我的氣?我曾托龍主探聽消息,都說阿姐在閉關,連你都不知道嗎?”

“我娘……”南顏閉上眼,啞聲道,“十年前就已經辭世了。”

上方天穹一陣濃雲掩日,随後細雨如怨,落在南頤眉間。

“不可能,”南頤本能否認,但卻越發恐慌,“父親曾獵殺九頭凰鳥為阿姐煉制一顆赤帝妖心,又請道尊親自出手加以無上禁制,道尊飛升後,世上無人可破,此心不失,阿姐便不死不滅,可延萬年。”

只要赤帝妖心在,南嬈縱然元神碎滅,也可自赤帝妖心重生。

南顏本是認為她娘已不可挽回,聽他這麽一說,頓時燃起希望,道:“真的嗎?!”

“倘若赤帝妖心已失呢?”

南頤愕然看向出聲的嵇炀:“你此言何意?”

嵇炀能感到南顏看着他的目光徐徐染上一層憤怒,但仍是出聲道:“我曾在穢谷見過當年幻影,有人将南芳主剖心後,打下穢谷斷崖。那下面陰祝萬千,兇手應當想讓她身死魂滅不得超生。”

“……”

“先生已成就化神,應可看出我所言是否為虛。”嵇炀言罷,取出銀鲛珠相示。

南頤懷中聽狂落地蒙塵,頹然一笑,怆然道:“我不信,阿姐走之前,帶走了姣娘的銀鲛珠,她說……要去找一個人,為姣娘求轉生之機。”

“阿姐只說,很快會回來,我只當是當年一時入魔,沒想到卻是失心至今……連阿姐都被我累得如此境地。”

“父親說的對,我心魂易傷,害人害己,本不該聽母妃命令,強踏這一條長生道。”

沉哀間,直至雨幕漸淡,南頤方道:“殺人者,誰?”

嵇炀卻不言明:“我不曾看清,來時我們已奪釋令,先生問兇手,可決心出此封妖大陣?”

南頤阖目一陣默然,道:“當年我所屠之城乃屬辰洲,罪當問死,只是先有阿姐奔走,後有龍主諒解,好友亦為我背負徇私之名,方留得我茍活于世。”

他若擅出封妖大陣,之前親友那些周旋統統白費。

“我已罪孽深重,此生不敢求得任何人寬諒,只是長姐無辜被殺,兇手需得以血還血,此事不容猶疑,待報了此仇,事後我自會去正法殿領死。”

南頤已存死志,這也在嵇炀意料之內,他又說道:“先生有此擔當,晚輩敬服,只是先生若執意領死,将阿顏置于何地?南芳主止此一女,讓她一人獨對風雨?人無完人,先生應有取舍。”

他此言一出,南頤一怔,苦笑不已:“我竟是進退無路了,你這般口舌如刀,頗像我以前識得的一個後生晚輩,只不過他是好友的高徒,你……嗯?”

銀鲛珠物歸原主後,殘留之力漸漸散去,南頤有些遲疑,但仍是可逐步确認。

“剛剛散出魔修之氣,我還以為你是為騙取禍無極信任故意所為,原來你竟真的是魔修。”

再一看,來的三個人裏,魔修、妖修……加上南顏是個佛修,南頤想說什麽,卻不知如何說起。

“舅舅。”南顏自從知道嵇炀是魔修時就一直忍着沒發作,但此時追究并不合時宜,收起情緒道,“我們此來,一是為了找你,二是想請問你知不知道這封妖大陣下有一脈天狐族?”

至少有阿姐的血脈在,南頤心中稍稍平複,随後注意到一側神情複雜的殷琊,略一回想,立時便有了印象:“原來是你。”

“那年我浮出海面,是你放我一馬,讓我有幸脫出封妖大陣。”殷琊皺眉道,“不過我可沒有感謝你,你殺我同族無數,若你仍阻我救出族人,我可不會退讓。”

南頤一時想起姣娘,輕聲道:“我經年于此斬除妖孽,乃是為回報吾友容情。若天狐族立下血誓不作惡,我自會容赦。只是封妖大陣上下合四十六大道,層層鎮封,你來此雖有所準備,但小觑道生天,只會铩羽而歸。”

“舅舅,我們此來也并不指望一舉放出,只是想試一試。”

南頤算是第一次做舅舅,又素來性格綿軟,見南顏求情,猶豫片刻只得點頭:“既是阿顏所求,可前往中間那座封妖山一觀,那山乃道尊取天外奇石所化,上承天光,下定深海,此山若毀,海下萬妖将禍世而出。你們若只想解救天狐族,就前往兌位百十七丈處,那處有一尊天狐族的狐神像。只是切記勿動其他萬妖神像。去會為你們布下琴界相護,若引得陣法反擊,雖不至死,但也會被傳送至其他危險之處,需得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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