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誓言
時過酉時,一只雪白的信鴿悄然飛進一處華貴的府邸內,身着青色華服的男子站在假山旁,信鴿撲閃着落在他的右肩,男子伸手取下信鴿腳下的紙條打開,一雙骨節分明的雙手有幾分蒼白,夕陽映在他的臉上,給那張病态的臉上添了一絲柔和。
“主子……”男子身旁一個丫鬟打扮的姑娘看到紙條內容秀眉微蹙:“翊王這是……?”
那男子垂首沉思,幽黑的瞳孔閃爍不定,将手中的紙條緩緩折好,問道:“可看清他身旁的人長什麽樣了?”
“探子來報,王爺走的突然,速度很快,且王爺将人護得很緊,只能依稀看得出是一名男子,我們的人跟上的時候他們已經上了山,那人的相貌……無從得知。”
“護着……嗎?”蒼翊所有的行動似乎都離不開他救下的那人。現在所有的疑團都集中在了這個神秘的人身上,他到底是誰?和翊王有何關系?如何與翊王相識,翊王又為何如此不顧一切地救他,或者說,他為何需要人去救他……
青衣男子越想越亂,不由得伸手揉了揉額角:“可有其他發現?”
“王爺上山沒多久城門方向出現一批人,還未到山腳下便被林間裏湧出的另一批人清理了幹淨,下手幹淨利落毫不留情,似乎事先就知道會有人來而且知道來人是誰,我們的人怕暴露行蹤只得先撤了回來,未曾查清那些人是誰派來的,屬下等辦事不力,請主子責罰……”說完那姑娘便跪了下來。
“……”男子嘆了口氣,伸手虛扶,示意跪着的人起身:“此事錯不在你們,起來吧。”
那姑娘聞言起身,又默默站到青衣男子身旁,想起一事,猶豫了半晌道:“聽聞今日翊王在街上偶遇武安侯府嫡小姐,對其一見鐘情……”
“百姓謠傳豈可當真。”側頭看了一眼,心道果然還是個小姑娘,免不了對這些八卦上心。不過對蒼翊他雖不了解,卻也知道他不是輕易動心之人,但密報說翊王似與方蘭雪是舊識,這就有待深思了……
“對翊王……主子接下來有何打算?”
“且先靜觀其變吧。”青衣男子擡頭看向已經快要落山的夕陽,不再耀人眼目,暗金的餘晖鋪灑在府邸內,寧靜而安和……
蒼翊處理好所有事後便迫不及待地去了清芷榭,推開院門,他心心念念的人正蹲在那片小竹林前替竹鞭澆水翻土,竹的栽種季節以春末夏初為最好。若太早會因幹旱少雨,氣候幹燥,多風而影響成活,這相思竹雖是移植過來的成竹,不小心照料的話,也可能因為不适應環境漸漸枯死。
“可還喜歡?”蒼翊走近南宮若塵身旁:“從城南移植過來的相思竹,雖比不得你培育多年的桃絲竹,卻也算是入得了眼的,以後尋得桃絲竹的種子或幼苗,再重新種一片吧。”
南宮若塵側頭仰望,正好對上蒼翊深邃的瞳孔,放下手裏的東西,擡手觸碰翠綠的竹葉:“此竹……甚好。”
“相思竹下,一名男子和一個女子相約一輩子相愛,不離不棄,矢志不渝。相思竹下,他們埋下了他們愛情的誓言。為了守護這份愛,他們一起努力着,一起扶持着,經歷了人生的起落與喧嚣,最後,并蒂開花,結出豐碩的果實……”
蒼翊在他身後喃喃低語,他知道眼前的人在認真聽着,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背影。
當時移植這相思竹他看中的便是這“相思”的性質,成對而生,寓意成雙成對。
“若真能如此,一生……也無悔了。”
看着他緩緩站起,蒼翊鳳眸微閃。南宮若塵語氣一如既往的淡漠,蒼翊卻從中聽出了羨慕與向往,心中似乎有一根弦突然崩開了,執起那只觸着竹葉的手湊到唇邊輕輕落下一吻,道:“我蒼翊前世今生,只愛南宮若塵一人,至死不悔。”
“……”南宮若塵突然愣住了,直直地望着蒼翊一臉認真的神情失去了言語。
前世為他蹉跎一生當真不悔嗎?
蒼翊與慶元帝在竹意閣內的談話在耳邊響起,他說他悔……卻不曾說他悔的是什麽……
一時間心中酸澀難耐,他喃喃開口:“蒼翊……”
“我知你不信這個,我明白的。”類似的話他已經說過太多,拒絕的話他也早已聽到麻木,不過是順着本心想要說給他聽罷了。
太陽落山後的天色很快暗了下來,一陣冷風吹來,在秋日的晚間添了一絲涼意。
“外面風大,先進屋吧。”
南宮若塵想說的話被蒼翊一句話滞在喉間,誓言本就是世上最不可靠的,但他信的,只是說着誓言的人罷了。
長期的漠然讓他早已忘記了要怎麽表達自己的情感,感受到手心傳來的溫暖,只能下意識地握得更緊……
心事重重地進了浴房,褪去衣衫,踏入浴桶,溫熱的水使得全身毛孔舒張開來,驅散了一身疲累。外間偶爾響起腳步聲随後又歸于寧靜。
蒼翊坐在桌旁,手裏拿着一本閑書漫無目的地翻着,直到身後響起房門打開的聲音,才轉頭看去,沒有想象中的美人出浴圖,南宮若塵一身整齊的白色錦服,腰間一條如意雲紋的腰帶束着,比起進去之前只不過少了一件外袍而已。
想來也是,清涼的秋夜裏穿的太單薄,不感染風寒才怪。蒼翊暗自唾罵了一聲自己不單純的心思,站起身拿過一條毛巾走到他身後,将那頭濃墨般的長發裹住,替他拭幹。
南宮若塵想要接過毛巾自己動手,卻拗不過他便也就由着他了。擡眼看到桌上放置着各式各樣的點心,想來方才聽到的腳步聲,大概是他沐浴時蒼翊讓人送進來的。
将頭發擦了半幹,确認不會再滴水後才作罷。蒼翊拉着披頭散發的人在桌旁坐下:“還未用過晚膳,我讓廚房做了些重陽糕,你先吃一些。”
南宮若塵看着桌上的糕點,折騰了一天他也的确有些餓了,拿起一塊放到嘴邊輕咬一口,糯糯的口感甜而不膩,還加了些栗子杏仁等幹果,很是美味。蒼翊見他吃得高興,嘴角也忍不住翹起。
正吃着重陽糕,房門突然被人輕叩了幾下:“王爺,晚膳已備好,是否現在送來?”門外想起一道熟悉的聲音讓南宮若塵有些驚訝。
靈犀?緣何會在此?
“送來吧。”蒼翊朝門外吩咐了一句,才轉頭看向依舊一臉驚訝的南宮若塵,“你這院裏總得需要一個照顧你的,其他人我也不放心,便将靈犀從別院接了過來。”
“可……”城內謠言尚未止歇,如今又将人接回王府,不是更加惹人诟病嗎?
“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此事我已知會過靈犀,既是無中生有又何須在乎別人怎麽說,即使我不接她過來,謠言只怕也是止不了的。”
既然止不了,便任由它發展,也掀不起太大風浪。
想起前世靈犀以官家小姐的規格風光大嫁,南宮若塵便釋然了,有些事自有時間會證明。他們用了一輩子時間證明自己的愛,甚至雙雙搭上了性命,念及此,又止不住的心酸,垂首沉思間,突然一只溫暖的手撫上他的臉頰,五指在耳側流連,然後微微蜷起,意識到他要做什麽,南宮若塵慌亂地伸手阻止……
“等……唔……”還未觸及那只手,臉上的□□已經被撕了下來,與之同時一張俊臉在眼前無限放大,随後唇上一暖,想說的話被堵在了喉間。雙唇被人吮住有些發麻,試探性推了推卻被扣住了後頸,牙關被撬開帶着不可拒絕的強勢,唇舌相交,越發的深入,南宮若塵推拒的雙手不由得攥緊,抵在蒼翊胸膛,良久唇分。
蒼翊看着眼前輕喘的人,忍不住又在那薄唇上輕啄了一下,拇指摩挲着他的唇角:“還是這樣子好看。”
“你……”南宮若塵惱怒地瞪他一眼,紅着臉撇過頭。
蒼翊笑而不語,取了個匣子将取下的□□放好,又走回桌前,看他一臉別扭的樣子,不由輕笑出聲:“瑾竹如此絕色若是遮住豈不可惜?既回了王府,也未出院門,那張面具不用也罷,必要時再戴上便是。”
還想要說些什麽,正巧靈犀帶着幾個丫鬟端着晚膳走了進來,秉着食不言寝不語的原則,只得作罷,将所有的話又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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