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電影籌拍

秦路遠來到大堂時便注意到了那兩人，男人即使只是背影也分外高大出衆，而另一個女孩被他擋去大半，男人的手掌放在女孩頭頂，從側面看就像是将女孩擁入懷中，畫面看起來溫馨美好。

他不由多看了幾眼，随着角度的變換，那個女孩的樣子也清晰了幾分。

對方在這時也看見了他。

——竟然是顏音？

他不受控制地走近，接着那個氣質逼人的男人也回過頭來。秦路遠幾乎不用思考就認出了那人——葉司忻？！

葉司忻和顏音？！

他滿臉錯愕。

顏音冷漠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意識。

“秦路遠。”

顏音往前走了幾步，下意識地擋住了葉司忻。

但她心知葉司忻肯定已經被看到了，苦惱地皺了下眉，有些後悔為什麽要來大堂。

“不論你看見了什麽，務必不要亂說。”她警告道。

她和葉司忻沒有什麽，但媒體不會放過一草一動。

秦路遠明白地點頭，“我不會亂說的。阿音……你還好嗎？”

“我有什麽不好的，對了，還沒有跟你說好久不見。我想想，有三年了吧？”

秦路遠眼神一下子黯淡下來，“是啊，三年了……”

她不想繼續在這裏廢話，不耐煩地皺起眉。而且難免會有人經過，想了下，她回頭跟葉司忻說：“前輩，要不你先回去？”

葉司忻目光在秦路遠身上轉了一圈，不答反問：“你一個人可以嗎？”

她點頭，“沒問題。”

“那好。”

等葉司忻離開後，顏音總算舒了些心。對方在這裏會讓她感到不自在，一來擔心被狗仔拍到，二來擔心她不想讓葉司忻知道她這些糟心事，三來，雖然可能性很小，但她不願意讓對方因此想起三年前的事。

“阿音……”秦路遠試探地開口：“你和葉司忻，是什麽關系？”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耐地回答：“沒什麽關系，他是演員，我是劇組的編劇。”

秦路遠看起來竟一下松了口氣，“那就好……”

顏音覺得匪夷所思，“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我離婚了，顏音。”

“哈，”她輕笑，“恭喜，可惜你的結婚和離婚的典禮我都沒能參加。哦對了，離婚應該沒有典禮吧。”

“阿音，你不要這麽說，你不是這麽刻薄的人——”

“我确實不算刻薄，”顏音冷下臉，“但我為什麽不能對背叛自己的前男友刻薄？”

“我——”

“路遠，你終于來了啊。咦？你和大美女認識啊？”

說話的正是給顏音煙的男人，他手臂搭着秦路遠的肩，看起來兩人關系很好。

“美女，你抽完煙了？”

秦路遠皺眉，“顏音，你什麽時候抽煙了？我怎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是不是…因為我？”

顏音無奈失笑，嘲諷地看着這個男人，“你不會以為自己有這麽大的影響力吧？”

秦路遠苦笑一聲，“是我自不量力了。”

不知名的男人左看看又看看，不可思議地張口：“你們不會是——”

“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了。”顏音輕輕跺了下因為站久了而有些累的腳，直接轉身離開。

等顏音的身影消失在電梯中，年輕男人才收回目光，“路遠，大美女是你的前女友？”

秦路遠煩躁地推開他的手，沒有回答。

“被我說中了？看你這樣子是還沒忘記她吧？”

“別煩了，再說我走了。”

“別別別，客戶還在樓上等着呢，走走走……”

***

顏音覺得劇組的氣氛有些詭異，每個人的樣子都很奇怪。

她問田千發生了什麽事。

田千則反問：“你竟然不知道？”

“不知道什麽？”

田千給了她個無語的眼神，悄悄指了指另一邊，“看到那個人了沒？”

他指的是導演旁邊的一個中年男人，因為他背對着這邊，顏音看不到他的臉。

“是誰啊？”

“季興修啊！”

“季興修？”她狠狠吃了一驚。

田千滿臉“我就知道你會這種反應這種反應才正常嘛”。

“他來了好一陣了，一直在跟導演說話。我聽說，他要接手《困愛》電影版的拍攝！”

顏音一陣眩暈，心想不是吧。

“但我沒聽說要拍電影版啊。”

“你的電影版權呢？”

“賣了啊。”

“賣給了誰？”

“好像是跟電視劇版權一個公司吧。”

田千無語地瞪她，“這都還沒反應過來啊？我知道的都比你多。買你版權的公司是yip工作室，yip工作室最大股東就是葉司忻。我估計拍電視劇就是為了電影造勢呢，畢竟咱們姜導怎麽可能跟季興修比。葉司忻出演電影版男主角是不用懷疑的，就是不知道女主角還會不會用鄧詩琳。”

田千噼裏啪啦說了一通顏音到最後根本沒用心聽了。

她帶着這個意外的消息掏出手機——刷微博。

顏音算半個微博控，有兩個賬號。一個是她作為作者的所謂的大v，有十幾萬的粉絲，自從《困愛》電視劇開拍，而她成為編劇的新聞報出來後，更是暴增至二十五萬。

另一個賬號則是她的小號，關注了許多真的感興趣的博主。就四十來個粉絲，其中一半還是僵屍粉。

平時她就用這個小號刷。

這時她打開的是加了v的大號。

剛點開，流水般的評論和提醒直接令手機卡住了。

“……”

等了兩分鐘，她點了一鍵忽略。

大致看了下那些評論，竟然有八成的人都在讨論電影版的事。

[音大~聽說要拍電影版了是不是真的啊？]

[好激動好激動，聽說還是葉司忻飾演許峰？導演定了嗎？女主角呢？一定會進影院支持的><]

[弱弱地說一句，我覺得導演很有可能是季興修……]

[排右邊~季導那種閱歷怎麽可能拍愛情片~]

[排右邊~那種閱歷是哪種閱歷啊？愛情片又怎麽了~]

[右邊別激動，我只是覺得《困愛》真沒什麽深度，就一部網絡言情快餐式小說，值得季導出手嗎？]

[排右邊！！！你究竟有沒有看過原作小說？？？你是在打葉司忻的臉嗎？？？]

[支持右邊！那些說小說沒深度沒內涵不值得拍的人，就讓我葉男神來piapiapia你們的臉~]

[其實，我最關心的是，我們言大會不會做電影的編劇？]

[右邊+1]

[右邊+1]

[+1]

……

顏音默默看了許久，退出微博。

她心慚愧啊——開拍電影什麽的，她竟然是最晚知道的，這是有多閉塞……

回顧一個多月以來的工作，電視劇進度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一，按照原本的計劃，三個月要拍完的話，後面的一個多月必定是要趕進度了。

如果葉司忻在電視劇殺青後立即投入電影拍攝，那也就是兩個月後的事，兩個月的時間過得其實很快。電影前期籌備需要時間，但季興修做導演葉司忻參演的情況下應當不會出現關鍵性問題。

那麽季興修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想來想去，也只有考察演員這一可能。

女主角會是鄧詩琳嗎？

顏音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撇了撇嘴，心想最好不要。

因為季興修的到來，演員們今天都格外投入，除了葉司忻保持穩定的水準外，包括鄧詩琳在內的其他演員都像打了雞血，頻頻爆發演技。

于是這一天就總是聽到導演在吼，“xxx，你演得太過火了！”

“xxx，你搶了女主角的戲！”

“xxx，你的眼神內斂些！有那麽饑不擇食嗎！”

就坐在秦導監視器旁的季興修聽多了，也很無奈：“我是不是來錯了？”

秦導氣哄哄地說：“真是的，這群人啊，哎！”

後來季興修幹脆沒再繼續看，去了休息室，結束戲份的葉司忻也進去陪他。

等季興修離開了，衆人的狀态果然漸漸恢複正常。

到了休息時間，一個場記過來跟顏音說，導演要見她。

等進了休息室，秦導、季興修和葉司忻齊齊看向她。

陣勢有些大啊，她心想。

“前輩們好。”

“顏音來了。”導演拉開旁邊的椅子，讓她坐下。

“你應該聽說電影的事了吧？”

她點頭。

“季導今天過來主要是為了看有沒有合适的演員。”

果然，她猜對了。

“以及，我跟季導推薦了你。”導演接着說道。

“我？”她一時沒跟上節奏，“推薦我什麽？”

“推薦你做編劇。”

顏音此刻的感受不亞于坐雲霄飛車，呼吸都停了幾秒。

不過驚喜是沒有的，只有驚吓。

“真的…假的？”

導演覺得顏音可能是激動過頭才這麽問，笑着點頭道：“當然是真的！司忻也覺得你不錯！小姑娘，前途無量啊——”

“可是，”她找回了自己的冷靜，輕聲道：“可是我并沒有繼續做編劇的打算啊。”

導演猜過顏音可能會狂喜也可能會惶恐，不論哪一種他都準備好了打擊或安慰的說辭。可萬萬沒想到，對方會拒絕。

他跟葉司忻對視一眼，互相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意外。

唯一面色如常的大概就是季興修了。

季興修作為國際大導演，處驚不亂只是無數優點中的一個。他從顏音進來時就開始觀察這個姑娘，當她聽到可能成為電影編劇的那刻，确确實實沒有露出一絲欣喜，證明她的拒絕是冷靜思考的結果。

“我從秦導這裏看了你的資料，北影導演系畢業，做過律師，現在是網絡作者，對吧？”

“嗯……”她悶悶地應道，避開了季興修的目光。

季興修眼神微微一閃，對另外兩個人說：“讓我單獨和她說幾句話吧。”

顏音在心裏直呼：不要啊……

可導演和葉司忻根本聽不見她的心聲，毫不留戀地便離開了房間。

當房門重新阖上，顏音的心也随之繃緊。

季興修久未開口，比得大概就是誰能堅持更久。

事實證明，姜還是老的辣。

顏音抿抿唇，認輸了。

“舅舅……”

方才那副淡然的模樣全然不見，顏音兩手背在身後，低着頭，就像做了錯事的學生，而季興修就是那嚴厲的班主任，讓她一陣一陣的心虛。

“我以為你會一直堅持不認識我呢。”季興修說。

“哪裏的話……”她嘴硬道。就我們倆在這兒我敢當做不認識你，你還不跟我媽打報告讓她回去剝了我的皮啊。

“收起你心裏的小九九，全寫在臉上了。”

顏音悶悶點頭，“知道了。”

“我先跟你說明，我之前不知道《困愛》是你寫的，也不知道你在秦導手裏做編劇，更不知道他會向我推薦你。所以，你能告訴我拒絕的原因了嗎？”

“不是說了沒打算做編劇嘛——”

“你五歲的時候就跟我說以後的夢想要做大編劇。”季興修淡淡地戳破她的謊話，“雖然你母親逼着你選了導演系，但你大學期間逃了那麽多我的課去文學系蹭課的事，我到現在都沒告訴她。所以，你還要跟我說謊嗎？”

哦是了，季興修除了是國際大導演外，還兼職北影導演系的客座教授，每年回去講那麽五六次課，場場都是用了最大的禮堂都塞不下爆棚的學生。

也就顏音會不給他面子，一次都沒去聽過。

現在季興修拿這個來威脅她，呵呵，還真抓住了顏音的尾巴。

不過，尾巴是尾巴不代表她就要妥協。顏音仍是搖了搖頭，說：“舅舅，不是我不願意告訴你，但你知道的，每個人都總有那麽一些秘密。”

“哦，小女生的秘密。”季興修了然地點頭，細細觀察了一下顏音，開口說道：“很多年前，我有部電影打算啓用新人，北影表演系的主任給我推薦了一個大三的男生，叫司安和。

我見了他，是一個長相幹淨漂亮氣質溫文爾雅的男生，那天他來見我的時候，遲到了十分鐘。一進來就鞠躬道歉，态度不卑不亢很是鎮靜。”

季興修說話時語速很慢，卻有一字一句清晰分明。語氣間沒什麽感情波動，好像只是在講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

“他說是為了給女朋友買生日禮物才遲到，還問我可不可以為他的女朋友寫幾句祝福的話，因為她的女朋友是學導演的。

不過他卻說不要寫祝成為大導演，就寫祝成為大編劇。說這話的時候，那個男生眼中滿滿的都是溫柔，看得出來他深深愛着自己的女友，于是我說‘把你女友的名字告訴我，我寫上去’。”

說到這裏，季興修緩緩停下來，注視着顏音逐漸染紅的眼眶。

可這個姑娘太過要強，就算嘴唇被咬得發青，眼睛紅得吓人，身子抖得似乎下一秒就要摔倒了，也硬是沒流一滴淚，沒發出一絲聲音。

季興修在心裏嘆了口氣，即使心疼但仍是殘忍地将這段話說完：“我看好這個少年，可不幸的是，”

“舅舅，別說了，我求求你——”終于，顏音顫抖着出聲打斷。

“就在簽合同的三天前，他為了救一個孩子，車禍去世了。”

“音音，”季興修喚了她的小名，從顏音進來到現在都冷靜客觀的語氣終于帶上了關懷，“我說這些話的目的，并不是要逼你忘記或放下什麽，誰又沒有自己的過去呢。

如果不是秦導推薦，我一定不會想到你。就算是你母親，當初不也沒能改變你轉去法學的決心不是嗎？只是，你把自己束縛的太緊了，任何一個愛你的人都不願意看到你這個樣子。

《困愛》裏的魏夢安說她相信愛情，相信争取就會成功，相信即使再難過再受傷将來也不後悔。這不就是你想告訴大家的嗎？這不就是愛情的美好嗎？你難道後悔過嗎？

“我沒有——”顏音脫口而出，打斷季興修的話。

“我知道，”季興修的目光溫和而又充滿鼓勵，“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個堅強的姑娘。我也永遠都記得，五歲的時候，你穿着粉紅色公主裙，在草坪上昂着頭看着我，對我說'舅舅，等我以後成了大編劇，請你來拍我的劇本哦。'

那麽音音，舅舅現在問你，舅舅想請你來寫我的電影劇本，你願意嗎？”

顏音捂着自己的嘴巴，閉上了眼。

忍了這麽久的淚水終于走到極致，沿着她的臉頰，滾滾落下。

***

四月中旬，《困愛》電視劇殺青，四月底首先登陸上海衛視，第一集便拿到了3%驚人收視率，後續随着劇情的展開，一度突破8%。

五月初，《困愛》電影官博發布了第一條微博，宣布《困愛》電影版項目将要啓動，季興修擔任導演，葉司忻飾演許峰，編劇則沿用電視劇版編劇兼小說原作者顏音。

這條微博在最後則提到，除男主演外，其他角色都将面對社會進行海選。

一時間，網絡上發起了一股名為《困愛》的熱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