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捉蟲)
一盤香酥茄子、一碟幹炸小魚、一只油光锃亮的醬肘子、一小盤油焖茶樹菇,再加上一只八寶燒鵝、三個涼菜,一大份青玉蛋花湯,把桌子上擺地滿滿當當。
花滿樓原本沒打算把明玉帶到這裏來的。他口味清淡,明玉也身體也算不上太好,應當受不住太油膩的東西。
可現在并不只有他們兩個,那位自稱明玉兄長的男人大手一揮,自作主張地請了這頓飯。
乖寶寶明玉端坐在凳子上,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花滿樓拍拍他的頭,“餓了就吃吧。”
“舍弟怎的了?感覺不太對勁。”花滿樓聽得出來,他的語氣裏只有單純的好奇,半點都沒有對親人的關心。
花滿樓沒有說謊,他嘆了口氣:“明玉被人送到我這邊時便是這副模樣了,無人知曉他經歷了什麽。我原本還想,既然公子是他兄長,應當知道些的。”
明玉……明玉……宮九看着一言不發的明玉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只可惜花滿樓看不到,明玉自己也不會在意。
他面不改色,口中的稱呼适時更改:“我與阿玉雖是堂兄弟,卻并不經常來往。仔細算一下,也有兩三年未見面了。他長的倒是快,若不是與他母親面容相似,我倒是不敢認了。阿玉他……是病了嗎?”
“若是好好調養,不難恢複。公子也不必太過憂心。”花滿樓點頭,“在下花滿樓,還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對面發絲留得一絲不茍的白衣公子眼睛轉了轉,看起來狡黠異常,他心裏權衡多次,還是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在下宮九。”
花滿樓點頭,正要說話,卻聽到一聲響。一只鵝腿被丢到了他的碗裏。
明玉嘴邊帶着點點油漬,道:“吃。”
宮九酸道:“從小到大,也沒見過阿玉給人夾過菜。”
他拿出了作為明玉親人的架子,花滿樓不禁想到,明玉再住在自己的小樓裏,是不是不太合适?
且不說宮九來歷不明,就算他真的是明玉幾年未見的堂兄,明玉現在也不認得。他像個孩子似的,應該也不願跟他走。
如果陸小鳳在這就好了,他果然不适合揣度人心。花滿樓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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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九看起來很忙,飯吃到一半,便有下人敲門進來,附耳在他跟前說了些什麽,宮九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他郁悶道:“看來今日是沒有辦法陪花兄和阿玉好好聊聊了。我手底下的生意又出了岔子,現在就得趕回去,實在是無法顧及阿玉,我觀花兄品行端正,還要勞煩花兄再照顧他一段時間。”
花滿樓微笑道:“明玉便是我的朋友,照顧他自然是分內之事。”
宮九告了別,正要走出屋門,忽然轉過頭來。他看到屋裏兩個人都把視線轉到了他身上,還都茫然地眨了眨眼,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宮公子還有事嗎?”
宮九收斂起雜亂的心思,語氣聽起來很陰沉。他笑了一聲:“看在……的份上,提醒你一句,雖然我這小堂弟沒什麽本事,他的身份可不一般。花兄還是小心為好。”
明明是告誡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卻陰測測的,聽着倒像是挑釁。
花滿樓依然好脾氣地笑着,宮九走了之後,他放下筷子,摸了摸明玉的頭,問道:“吃好了嗎?”
手底下的小腦袋動了動,并沒有吭聲。
花滿樓歪了下頭,“看”着明玉說:“為什麽不說話?”
明玉記起那日他溫柔地對自己講,他的眼睛看不到的事情,覺得有點心疼,但是他并沒有和花滿樓這樣的人相處過,又或者是,曾經或許有,現在他總歸是不記得了。明玉很局促,還有點害羞。花滿樓這樣對他,他會忍不住在他面前格外乖巧。
于是明玉說,“嗯。”
他覺得花滿樓是希望自己講話的,想了想,明玉又道:“可……可以,回去了嗎?”
他幾個月沒有講過話了,聽起來磕磕巴巴,還有點幹澀。明玉想了想花滿樓的聲音,覺得一點都不好聽。他緊緊閉上了嘴,瞪着眼睛看向花滿樓。
花滿樓卻很高興,他幾乎沒有心情不好的時候。高挑的青年周身氣息都是溫暖的,他道:“好,這就回去。”
明玉主動拉住了他的手,花滿樓愣了一下,牽着他回到小樓。
***
陽光正好,四周是生長繁茂的樹木。
青石板堆砌起一條蜿蜒小路,路的盡頭便是一座小小的涼亭。
悠揚的琴聲從涼亭裏傳出,周圍靜悄悄的,仿佛整個世界都在認真傾聽。
而現實卻是,這琴聲的唯一聽衆,正沐浴在溫暖的陽光底下昏昏欲睡。
明玉靠着柱子,暖暖的光線讓他不想睜開眼睛。其實這幾日都是花滿樓在等他睡着之後才離開的,不會留他晚上一個人,睜着眼睛熬一整夜。雖然晚上睡夠了,可并不妨礙他在這樣的天氣裏打個盹兒。
琴聲一停,屏風後面忽然走出來了一個人。
他穿着淡青色直裾,嘴巴上還有兩條像眉毛一樣的胡子。
陸小鳳一出來,栖在樹上的麻雀被驚得撲棱着翅膀飛走了,剛才靜谧安詳的氣氛瞬間消失不見,明玉也一下子被驚醒。
他揉了揉眼睛,帶着水霧看向這個不請自來的人,不開心地撇了撇嘴。
“哎,你這是什麽表情?就這麽嫌棄我嗎?”陸小鳳嘴上逗弄他,心裏卻對他的變化感到高興,總算不是最開始誰都不搭理的死樣子了。
你打擾到我睡覺了。明玉心想,卻沒有說出來,他心虛地看了一眼花滿樓,說好聽他彈琴的,自己卻在這裏就要睡着了。
陸小鳳也沒想着要他回答,自覺地轉移了話題,“花滿樓,你可別忘了請我來是做什麽的。”
花滿樓道:“我何時請過你了?”
陸小鳳搖搖頭,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樣子,“難不成你想吃獨食?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還好你有我這個朋友陪着,美酒當與知己同飲才痛快!”
花滿樓笑道:“我可沒有你這種一直惦記着我的酒的知己。”
陸小鳳道:“是是是,我也沒有你這種釀完酒就扔到一邊的知己!朋友,我們是朋友行了吧?”
陸小鳳與花滿樓都沒再說話,他們卻是笑了。
花滿樓道:“明玉,回去了。”
明玉自覺地跟在他後面。
陸小鳳笑道:“怎麽還沒過多久,你就從小祖宗變成小尾巴了?”
明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陸小鳳毫不在意,這目光,還沒有那只母老虎看他的眼神兇,怎麽看都像是沒長大的小羊羔。
“幾日之前,有一位自稱是明玉兄長的人找了過來。”三人慢慢走在青石小路上,花滿樓在最中間,陸小鳳在他的左邊,明玉在右邊。
陸小鳳皺了皺眉,問明玉:“你認識他嗎?”
花滿樓沒想到他會直接問,在他看來,明玉的心病不是那麽容易能解開的,而且,單平時被他哄着才會說幾個字,一般情況下明玉都是沉默的,他自然沒有想過去直接問這件事情。不過陸小鳳這樣做倒是讓他意識到自己對明玉的态度不太對了,他應該有自己的想法,而不是事事都被別人牽引着。
明玉自己也沒想到會被陸小鳳問話,不過他這幾日一直被花滿樓引導,不會再用簡單的點頭搖頭來表達自己,而是直接告訴了陸小鳳:“我不知道……”
陸小鳳又問:“你還記得什麽?”
明玉想了想,“我好像……不叫這個,名字。”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感覺身邊的兩個人都注視着他。明玉不太能理解他們想要的是什麽答案,被人這樣期待地看着,他努力想了想,道:“他們……叫我,鳶尾?”
陸小鳳有點失望,他以為能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漪蓮是明玉在風月處的花名,算不得什麽秘密。
花滿樓摸了摸明玉的頭,“你現在叫明玉,不是鳶尾了。”
明玉似懂非懂。
他們還沒能走到花滿樓的小樓,就在中途遇到了一人駕着馬車過來,停在了面前。
趕車的人手腳麻利地從馬車上下來,小跑到花滿樓面前,作了個揖,恭敬道:“少爺。”
花滿樓道:“花平?”
花平:“是小的。老爺讓我來接您。”
花滿樓心下奇怪,問道:“不是說好了我自己回去的嗎?”
花平道:“計劃有變,老爺說壽誕改在毓秀山莊舉行,請您這就過去。”
花滿樓道:“好吧。”
陸小鳳居無定所,花家的請柬無處可寄,他和花滿樓也算是從小玩到大了,花如令的六十大壽自然不可能不去。陸小鳳這次來,其實為的主要就是這件事情。
三人一起上了馬車。
花平可能沒有想到還有一個人在,馬車有點小,三個大男人在裏面雖然能坐得下,還是有點擠。明玉和花滿樓挨得很近,稍微一動就能碰到。他很緊張,不停地在調整着身體。
“別動了。跟個皮猴子似的。”陸小鳳按住他,讓他乖乖坐好。
明玉瞪大眼睛看着他,又看了看自己,不知道哪裏像猴子了。
花滿樓道:“比起明玉,顯然還是陸小鳳你更像只皮猴子吧。要不然怎麽會滿世界地跑?”
“胡說!我哪裏像猴子了?你倒不如說我是只漂亮的小公雞!”
明玉小聲道:“四條眉毛,的小雞。”
任他再怎麽小聲,陸小鳳也能聽得到:“哎呦你這小孩!別以為我聽不到!”
花滿樓無奈地看着他們。
外面駕車的花平忽然道:“少爺,老爺吩咐說有件東西要交給您!就在您身後的盒子裏。”
花滿樓聞言摸索着身後,果然找到了一個精巧的小盒子。
明玉湊過來,問道:“是什麽?”
陸小鳳不知想到了什麽,阻止花滿樓打開盒子的動作:“別開!”
他反應很快,但是也還是沒能及時阻止。
花滿樓已經把盒子打開了。
裏面什麽都沒有,只有一股黃煙冒了出來,有點刺鼻,沒等他們再做出別的反應,三人便一同失了力氣,暈在了馬車裏。
作者有話要說: 鐵鞋大盜副本正在開啓……
最開始看原著,一直找不到鐵鞋大盜這本,後來才發現只有影視版……叫做《陸小鳳傳奇之鐵鞋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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