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球拍與偵探

“這個……不太清楚。”一頭霧水的岚知只能模棱兩可地回答，繼而轉移話題，“我們現在該怎麽做？”

“如果能有機會，我希望能阻止那些兇徒。”猶豫了半秒，沖田如此說道。在他的身側，生有剝繭的拳悄然收緊。

“我的意見是靜觀其變。”這是來自幸村精市的回答，藍紫發少年的眼中帶着極端冷靜的睿智，“弦一郎你覺得呢？”

“我同意幸村的意見。”

池上依舊毫不客氣：“看那些兇徒對展覽品不屑一顧的樣子，他們所圖的肯定不是錢財。現在警方還在和他們交涉，所以我們暫時平安無事，可如果他們提出的是危害國家的荒謬要求呢？又或者，警方答應了他們的要求，但他們仍然選擇撕票？那我們的靜觀其變，豈不等于坐以待斃？要知道，那些是亡命之徒，可不見得有什麽信譽可言。”

“那麽……”

那邊廂幾人商讨得不可開交，這邊廂岚知總算得以騰出時間考慮自己的處境問題。

這兩天發生的事太過挑戰她的三觀，先是莫名其妙地出現幻聽，現在又莫名其妙地成了劫持事件中的一員。更奇怪的是身邊的兩個陌生人，不但知道她的名字，自稱是她的夥伴，還說她是那個什麽聽也沒聽說過的學校的學生，給她亂安一個聽也沒聽過的家世……

“吃鹹梅幹！變超人！[1]”

瞧，這不又來了？這累愛的幻聽。

岚知揉揉耳垂，忍住心累的無力感，擡手在大腿側猛掐了一下。

“嘶——”

她狠狠地倒抽了口涼氣，同時排除自己在做夢的可能。

“喂。”旁邊傳來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不确定是不是“幻聽”的岚知轉過頭，正對上一雙黛綠色的吊銷眼。

被對方那說不清意味的目光看得發毛，岚知差點沒忍住後退。

“……切原君，有什麽事嗎？”

“那個……”一點也沒發現岚知的異常，自稱切原的少年反倒往她的方向挪了挪。似乎為了更方便隐蔽地談話，他盡可能地挨近岚知，又鬼鬼祟祟地往真田弦一郎的方向偷瞄了一眼。

“你……你到底要幹嘛？”

岚知疑惑地觀望切原的一系列舉措，不明白他要做什麽。

等确認真田弦一郎正專心地參與讨論活動，無暇顧及這邊，切原才把頭轉向她的方向：“我說你……該不會就是前段時間被副部長拒絕的那個女生吧？”

岚知頓時呆滞。

“……不好意思，我剛剛好像又幻聽了，剛才的話你能再說一次嗎？”

“我說你不會就是前段時間被副部長拒絕的那個女生吧？”

“……”憑什麽她就成了“前段時間被副部長拒絕的那個女生”啊？

見她“默認”，切原的眉稍稍皺緊了些：“聽說你前段時間割…腕……那什麽，總之你看開點，這種事也不能勉強，你也別用那種眼神看副部長……”

“……”那種眼神？哪種眼神？怒視讓自己失眠的聲音的罪魁禍首的眼神？

“……要是心裏不舒服，可以去看《終結者2》。”不知所雲地說了半天，似乎覺得自己多事，少年煩躁地抓了抓頭，不耐地啧了一聲，“總之別因為一些小事就随意輕生，你這樣副部長也會困擾的。”

“雖然很想謝謝你的開導……”岚知眼角微抽，“可是等等啊，你哪裏看出我那像是棄婦的眼神了？”

“诶？”這回換少年瞬間呆滞。

然後，像是為了應景一般，某個不和諧的聲音橫插而入。

“Saber喲，丢掉佩劍，做本王的女人吧！[2]”

……幻聽別鬧！

岚知揉揉僵硬的臉，努力展開自然的表情：“切原君，雖然不知道你口中的那個女生是誰，但絕對不是我。”

“……那你之前為什麽要用那麽可怕的眼神看副部長？”

“喂等等，說可怕的眼神是不是……”

“嘶啦——”

尖銳而奇異的聲音從門外響起，房內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下了交談。

随着一聲陰狠的咒罵，門外的鎖被人打開，一只粗壯的手用力推開大門。

“碰——”

幾人心中一凜，迅速起身的同時警惕地盯着從門外走進的壯漢。沖田與幸村不動聲色地挨近了半圈，将各自的部員擋在身後。

推開門的男人目光銳利地一一掃過幾人，頭也不回地對後方的人冷聲道：“一切如常，‘異狀’不在這裏。”

門外紛亂的腳步聲遠去，只留壯漢一人站在門口，刻毒的目光刀刮般劃過所有人。

岚知被壯漢想要殺人一樣的目光吓了一跳，無意識地抓住旁邊的袖子，盯着壯漢的視線不敢錯開分毫。

難捱的寂靜，仿佛在譜寫游離死亡邊緣的鎮魂曲。

突然……

“天地之間，能夠稱得上王的英雄就只有我一人而已，剩下的就只是些雜種而已[2]。”

……讓你別鬧了啊幻聽！這麽嚴肅的場合要是她笑場了怎麽破！？

岚知面頰僵硬，應對持槍兇徒的恐懼頓時化得無影無蹤。

許久，就在岚知以為壯漢真的要殺死他們幾個的時候，一直形同硬木的壯漢終于動了。他拔槍指向他們的方向，虛放了兩彈，惡聲惡氣地警告：“不想死就都給我老實點。”赫然是兇徒威脅人質的經典臺詞。

“碰——”

大門又一次被甩上，刺耳的聲音在安靜的房內顯得格外壓抑。

幾人互相對視，均在彼此眼中看到凝重。

“看起來，似乎出了什麽變故。”

幸村松開抓着椅背的手，藍花楹色的清透眼眸中多了一絲不易覺察的憂悒。

“要真不行，就只能帶着這些家夥沖出去了。”沖田低頭注視着手中的椅子——這是休息室裏唯一存在的物件，“如果真到那個時候，幸村，你們……”

“弦一郎也會一些劍道，我和赤也常年鍛煉，要真到那個時候，還請不要顧慮我們。”

聽着幸村與沖田的對話，池上一直保持着不爽的臉色更是糟糕了幾分，覆滿焦躁的陰翳。

“邦枝，你頭上有傷，一會兒請跟在我的身後，池上……”沖田的安排還未說完，就被池上不耐地打斷。

“煩死了沖田，你可是要沖鋒陷陣的，可不要讓這丫頭拖了你的後腿。”這麽說着，池上狠狠地瞪了岚知一眼，瞪得她摸不着頭腦。

“池上！”

就在兩人開始争執的時候，靠近天花板的通風窗突然傳來輕微的敲擊聲。

幾人再次停了下來，戒備驚疑地注視着那處地方。

臉色最為平靜的幸村與沖田同時不動聲色地抓住離自己最近的一把椅子，做好了随時投擲輪砸的準備。

“咔嚓——”

通風窗開了道縫隙。

“大哥哥大姐姐，原來你們在這裏啊。”

在幸村與沖田手上的椅子丢出去之前，一個稚嫩的聲音從通風口中傳來。

然後，在所有人驚詫怔愣的目光中，一個戴眼鏡的小男孩灰頭土臉地從通風口裏爬出，沖他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小弟弟，你怎麽在通風通道裏？”幸村反應最快，上前一步将男孩從頂頭的通風口裏帶了下來，“沒事吧？”

沖田思忖了半秒，驚訝地睜大眼：“你是……服部平次上次帶來的……”

“沖田哥哥好，我是江戶川柯南。”男孩賣了個萌，臉上的笑容微收，有一瞬間看上去不像個孩子，“是平次哥哥讓我來找沖田哥哥的，他說警方已經答應匪徒的要求，可是匪徒很狡猾，似乎不打算完全遵照約定好的條例行事呢。”

“‘不完全’？”幸村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紫瞳陡然一震，“難道——”

真田同樣臉色奇差：“不完全釋放人質？”真田的祖父是警察，從小耳濡目染讓他對罪犯的行為有着相當高的敏感度。

“不完全釋放人質？”沖田重複咀嚼着真田的話，眼眸沉了沉，“難道我們就是歹徒的留置人質？”

“很顯然不是嗎？不然他們為何要把我們單獨關在這裏？就近？哼，他們還特地為我們分出人手守在外頭？”池上滿臉戾色，一拳重重地錘在牆上，極隐晦地往岚知的方向掃了一眼，“現在我們要怎麽辦？可不能再坐以待斃了吧？”

“難道要硬來？通風通道行不通，它太過狹窄，我們根本無法從裏面通過，只有孩子能行，就算是邦枝這樣纖瘦的女孩也沒辦法進去。”沖田仰頭看着通風窗，早在剛被關進來的時候他就已分析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除了從大門硬拼出去，再找不到其他逃生的方法。

幸村半蹲下.身，平直地與柯南對視：“小弟弟，你還能通過這個通風窗回去嗎？如果可以只能再勞累你一趟了，這裏很危險，另外，請替我們向那位少年偵探傳幾句話。”

名為柯南的男孩有些着急打斷了幸村的話：“等等大哥哥，平次哥哥有辦法讓你們脫險，他告訴我……”

柯南在那邊口齒伶俐地講述少年偵探的計策，一直站在一旁不發一言的岚知卻是呆呆地望着他。

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麽她覺得眼前這男孩的聲音和昨晚反複喟嘆“太渺小了[3]”害她失眠的聲音之一如出一轍？

“喂。”一只手輕輕扯了扯出神的岚知，“你還要拽着我的袖子多久？”

“啊……對不起，”岚知一驚，立即松了手，“對不起，我剛剛沒注……”

“碰——”

房門再一次被人用力推開，發出讓人心悸的回音。

幾人心頭一跳，幾乎是第一時間，幸村将柯南推到身後，與沖田一同擋住他那小小的身子。

“果然有小老鼠混了進來。”先前的那個壯漢挂着冷笑站在門口，手中的柯爾特槍緩緩地舉起，“來吧，交出那只小老鼠，我還可以饒你們一命。”

沖田咬緊牙，正要暴起上前，身後突然傳來噼裏啪啦疑似電流的聲響。

岚知一臉木然地望着眼前的場景，17年來的三觀再次收到了不小的沖擊。

誰能告訴她，這個憑空出現從瓜子大小瞬間變成鼓囊圓球的足球是怎麽回事？還有那雙鞋，那散發着七彩光芒的是小孩子喜歡穿的燈光鞋？可為什麽會卷動劇烈的氣流？還有那個小男孩，那雙大眼睛裏目前閃爍的眼神是犀利是犀利是犀利吧？

她開始懷疑自己即幻聽之後又出現了幻視，或者，現在她所經歷的所感受到的危險事件其實都是她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