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球拍與偵探

“你怎麽——”

“跟我走！”

不容置疑的低喝讓岚知意識到現在并不是詢問的時候，她順着跡部的拖拽拐進環形長廊的右方，可身後再次響起的槍聲像是不依不饒的催命符，讓她略松的心再一次緊繃起來。

“跡部——”

“拿着！”

一只木棍塞進岚知手裏。

“本大爺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沒必要，”

黯沉無光的空間裏，拉着她跑的少年似乎微側過頭，狹長的眼中帶着一抹亮色，宛若黑暗中唯一的星光。

“第一，本大爺已報了警。第二，醫院的保全人員與本大爺的保镖很快就會趕到這裏。第三，雖然那個拿槍的女人堵住了向下逃生的通路，但桦地就在對面接應我們，這一層的東面平臺有一個臨時建起的吊物架，與那邊距離不遠，我們完全可以從那裏過去。”

雖然看不清表情，但她充分感受到了少年言語中的自信。

“所以，你只需要跟着大爺的步伐走，在那三重保障抵達之前努力地跑就行了。”跡部擡起手，晃了晃手中狀似球拍的東西，“就算中途有什麽變故，也別忘了，還有你引以為傲的劍術，以及本大爺手上的這個。”

聽到“劍”字就心虛的岚知瞄了眼跡部手上的拍狀物，不明白一個網球拍能抵什麽作用。

不過，有一個思慮全面的可靠同伴站在身邊，她焦慮忐忑的情緒多少安定了下來。

“反正這也不是本大爺第一次給你擦屁股了，雖然這次情況特殊一點，但也沒到最糟糕的地步。”

……

等等，高貴矜持優雅的大少爺你剛才說了啥？

“跡……部，我剛剛是不是聽錯了，你有說什麽……奇怪的詞嗎？”

“嗯？本大爺怎麽可能會說那麽不華麗的東西？”

所以……剛剛那句“擦吡”什麽的其實是她的幻聽？

“啊拉，是在這裏嗎？”

——貝爾摩得的聲音？！

岚知一驚，在她回頭之前，身後有什麽細小的東西劃破空氣，尖銳地朝她的方向襲來。

“啧。”

她聽到耳邊一道哼聲，然後，三觀再一次盡碎。

“破滅的輪舞曲·改。”

“咦。”貝爾摩得詫異地捂住手腕——那個部位被一只黃色的球擊中，麻痹得不能動彈。手中的槍也因此脫手飛出，在地上滑行了兩米後，從樓梯扶手的縫隙間掉了下去。

而擊中她手腕的球離奇地回到岚知眼前，被身側伸出的球拍擊中，淩厲旋轉着又一次沖向一臉訝然的貝爾摩得。

“……”

——科學啊你還好嗎！！

“不要用你以前的世界觀來衡量這個世界，”從跡部來時起就沒再說過一句話的黃貓突然出聲，尾巴垂落在岚知的腦後，像是一團多出來的馬尾，“諸如此類的現象，你遲早是要習慣的。”

“可、可是……”

“你在自言自語什麽，快走！”只能聽到長串貓叫聲的跡部一把拽過岚知，向樓層的東面跑去。

每當跑過一處貨架，跡部都會打出一只網球，讓倒塌的雜物掩蓋他們來時的道路。

很快，最後的一排油漆桶在他們身後滾落一地，所有的油漆傾瀉而出，粘噠噠地蜿蜒流淌。

中途途經一個未開張的飾品鋪，跡部順手摘下人形模特頭上的假發發套。

“戴上，”他将發套遞給岚知，“不知道那女人還有沒有同夥，用這個多少能混淆一下視線。”

岚知依言戴上金色的發套，并仔細地将發套上的細線拉至耳朵後方綁好。

又過了三分鐘，他們成功抵達最東面的窗臺。

窗臺口架着一個臨時搭建的起吊架，約莫是工人為了方便裝潢所建，架的主幹向窗外延伸了一米有餘。

與這棟樓隔着五米遠的另一棟大樓裏，一個高大雄壯的少年呆木地站在窗口，一眨不眨地看向這邊。

“桦地！”

跡部揚聲呼喚，對面的少年立即舉起手中環抱的三條鋼柱，鋪陳出一道一米寬的鐵路，橫舉着遞向這邊的大樓。

加上鋼柱與起吊機的延遞，原本相隔五米遠的兩棟大樓，距離立刻被縮短至三米不到。

跡部的臉色有些難看。

從起吊機到鋼柱的距離只有三米左右，對于常年運動的他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

可是，這不算長的距離對于一般女生而言，實在是過于遙遠，更別提高空運動時必須大打折扣的發揮狀态。

岚知也發現了這一點。

“跡部君先過去吧。三米的話……我可以試試看。”

“別說傻話了。”跡部蹙眉瞪了她一眼，尋了根十米長的繩子，一頭纏在岚知腰間，另一頭綁在自己身上，“我先過去，然後你立即過來。放心吧，不管怎樣本大爺都會拉住你的。”

“謝謝，跡部君。”

“感謝的話等到安全的地方再說。”跡部躍上起吊架，駐足挑眉，“要真感謝本大爺，下次就別給本大爺惹這麽多麻煩，是吧，倒黴子。”

“……誰是倒黴子啊！！！”

“拜托你了，桦地！”

“Wushi！”

跡部跳到鋼柱平臺上，朝起吊機的方向伸手：“過來，池上！”

“嗯！”

岚知爬上起重機，可在她有所動作以前，趴在她頭上的黃貓突然弓起了身：“停下，危險！”

岚知下意識地停住動作，下一秒，一枚子彈從她鼻尖前方一厘米的地方擦過。

“！！！”

又一發子彈接踵而來，堪堪擦過她的腰間，打斷連着她腰部的繩索。

“池上！”跡部眼瞳皺縮，立即回神高喝，“退回去，池上！”

“可惡，該死的琴酒。”即将抵達東邊窗臺的貝爾摩得聽到槍聲，狠狠地踢翻身邊的障礙物，“那個多管閑事的男人！”

此時，新建大樓底下，不顧赤井秀一阻止的池上優也與前者同時趕至，共同目睹了這一情景。

“貝爾摩得！”池上恨聲咬牙，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與紫瞳一樣沁出血絲。

“開槍的是琴酒。”赤井秀一臉色冷峻，迅速掏出聯絡機撥打附近隊友的號碼，“卡邁！醫院住院樓四點鐘方向，琴酒出現，正在射擊，必須阻止他。”

“了解。”

起吊架上，黃貓正在狠命撕扯岚知的發絲：“不能前進！也不能後退！那個狙擊手已經鎖定你前後兩方的退路，只要你挪動一下，他會立刻開槍！”

“不能前進不能後退，難道就這樣僵持在這裏？”

“不可能！他的紅外線瞄準器正正對着你，不出三秒就會開槍！”

“那該怎麽辦？！難道我就必須被他殺死嗎？！”

“跳！從這裏跳下去！”

“這裏是八樓，跳下去會死吧！”

“不跳才會死！快給我跳！”

“算了，拼了！”岚知向右一滾，從起吊架平臺翻了下去。

子彈從她的臉頰擦過，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池上！”跡部伸手一撈，只徒勞地抓到一截斷繩。

狹長的桃花眼劇烈一震。

“池上岚知！！！”

“岚！！！！”池上瞳中的紫色被狠狠攪開，他瘋狂地沖向那棟尚未竣工的大樓，試圖從那個位置接住從高空墜下的少女。

“優！住手！”赤井秀一臉色劇變。——站在下面接住一個從八樓墜下的人？這行為和自殺有什麽兩樣？！

“滾開秀一！”

半空中，感受半空驚險三秒鐘的岚知被風迷了眼睛。

她的身體飛速下墜，劇烈的氣流從她身邊擦過，刀割一般懾人。

最終，她還是忍受不住地叫了出來：“救命啊啊啊啊——”

似是聽到了她的呼喚，背脊後方突然竄出無數鎖鏈，迅速纏繞上她的身體，形成一個保護的盾牌。

銀灰色的盾牌在空中一閃而過，連帶着少女一同消失在半空。

被排斥在鎖鏈外的黃貓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時空錯位的力量……？原來如此。”說罷，它扒開常人看不見的黑洞，一頭鑽了進去。

不知名的空間，岚知只覺得有一股奇異的失重感籠罩着她，像是在自由落體的同時全身穿過一層薄霧一樣。

“要落地了——注意！！”

下墜感消失，可岚知并沒有感受到撞擊的疼痛感。

她睜開眼，一眼就看到自己五米外躺着一個戴着金色假發發絲淩亂的少女。

那是……

“我的身體？！”

——什麽節奏？！她竟然能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得到自己？那她現在算是什麽？

岚知茫然地低頭，攤開的掌心泛着半透明的白光。

難道是……她的身體和靈魂分開了？！

“沒錯喲。”一只黃貓跟着她掉落，輕飄飄地落在她肩上，“這是世界法則——抑止力[2]的作用，不屬于世界原體系的外來物質在初進世界時都會有一段時間的封印觀察期，你該慶幸你的靈魂沒一起被抑止力封印。”

“可是你……”

“我的情況特殊，具體怎樣以後再說。先擡着你的身體離開，我感覺有什麽危險的東西過來了——”

“啊啊啊，貞德[3]！！！——”一個雙目突出、奇裝異服的大背頭男人突然出現，在岚知反應過來之前一把抱住她掉落的殼子，“貞德！我終于找到你了，吾之聖女啊！”

“啊……啊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