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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一雙眼睛,同樣的帶着揶揄的嘲笑。
“說什麽呢!”一聲呵斥令那些小鬼們吓了一跳。
小個子的科斯基扭頭看向後面,發現是阿納托利。穿着一身小禮服,漂亮的臉蛋和不錯的身高,以及別人無法比拟的傲氣,天殺的小混蛋。盡管科斯基也看阿納托利不怎麽順眼,但他可不敢像嘲笑伊波利特一樣嘲笑這個家夥,因為他可不怕打架。
科斯基松了口氣然後做了個鬼臉。
“你的哥哥就是個娘娘腔,阿納托利,我看他以後可以直接跟那些女人坐在一起算了。”
阿納托利從門縫那裏瞥了一眼自己的兄長,後者一直保持着一種僵硬并且拘束的樣子坐在沙發那裏,就像是一顆不小心滾進胡蘿蔔堆裏的土豆一樣,傻裏傻氣還特別顯眼。想到這裏,男孩兒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輕哼。
“看吧,你也覺得他是個傻瓜。”科斯基咯咯的笑着,鼻子上的雀斑因為他這個動作看上去像是正在跳草裙舞一樣,為此,阿納托利厭惡的皺了皺眉頭。他真的讨厭這種長得不夠漂亮的東西。
“別再這裏浪費時間了,我在花園裏發現了一點好東西,現在跟我過來。”阿納托利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接着扭頭就跑走了,不再看自己的兄長。
小個子的科斯基聳了聳肩膀,很快的,帶着其他幾個孩子跟了上去。一路上還傳來了幾個交談的聲音。
“你妹妹呢?”
“我騙她讓她一個人呆在牆角了。你可別去找她,不然她又粘着我了。”依舊是不耐煩的聲音,似乎是真的被那個小丫頭給纏煩了。
“你可真是個壞小子!”伴随着還有男孩兒們起哄的笑聲。
“羅嗦!”
待那幾個孩子走遠後,陽臺上,一個有着焦糖色頭發的男孩兒放下了手裏的書本,有些慢吞吞的從躺椅上起來。
安東希·庫爾布斯基今年才九歲,卻已經有着修長的四肢,母親的早逝使得這個孩子看人的時候總是有着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成熟,就算是第一眼見到他的人也不會輕易的把他當成那些用糖果和巧克力就能糊弄的孩子。
男孩兒踢了下腿,讓有些麻木的腳放松了一些。他将手中的書本小心翼翼的合上,放置在一個桃花木做的小匣子中,下面還細心的墊上了一層棉質的軟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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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希将雙手放置在欄杆上。從他這個角度勉強可以看到花園裏的境況。他看到那些男孩子們似乎在找什麽東西,但他并不關心,總不可能在那些黑乎乎的土地上找到金幣吧?如果那個老頭子有着這種像龍一樣的嗜好的話。
安東希撇了撇嘴,覺得現在他也許可以去下面那一點點心了。鑒于他父親總是希望把他在這種宴會上推銷出去,而他最喜歡做的就是不配合。
男孩兒從房間裏溜出來,盡量讓自己看上去不顯眼。當然,很成功的,畢竟現在很多人都沉浸在舞會中。
男人們的視線不是在姑娘們漂亮的臉蛋上就是在她們高聳的胸脯上。當然了,總不能是她們的腦子吧?即使那些姑娘們總是标榜自己的內在美,例如優雅的談吐和禮儀什麽的,但就連九歲的安東希也明白。如果沒有一個好的家世,其它都是白搭。
“哦,感謝上帝,櫻桃小蛋糕還有。”
安東希在心裏慶幸的咕哝了一聲,然後一手拿着碟子,一手拿着夾子,準備講最後一個櫻桃味的小蛋糕據為己有。只是有個問題,這另一個銀質的小夾子是哪裏伸過來的?
安東希順着小夾子忘了過去,結果只看到一撮毛發。
男孩兒慢吞吞地走了過去,這才看清楚對方長什麽樣子。
瘦弱的身子,矮小的個兒,以及在那張小臉上大的有些不同尋常的綠眼睛。
“嘿,這個小蛋糕是我要的。”
這句話就是安東希·庫爾布斯基跟伊波利特·庫拉金第一次交談的話。
在前者的回憶中,它是一場很平常的對話,而在事後從好友那裏得知,那會兒的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專門搶劫櫻桃味小蛋糕的搶劫犯。當然那些都是後話了。而此刻,我們得庫爾布斯基小少爺只是用小夾子敲了敲自己手裏的小碟子,眼神在那個小蛋糕上來回巡視,無聲的宣布着小蛋糕的主權。
“哦,抱,抱歉。”
那個瘦弱的男孩兒像是一只受驚的兔子一樣,“嗖”的一下就把爪子收了回去,而安東希這才瞥見,那個小個子從剛才就一直保持着踮腳的姿勢。
伊波利特看着面前那個高個子的男孩兒毫不客氣的把最後一個櫻桃口味的小蛋糕放進自己的碟子中,然後毫不優雅的張大了嘴,将小蛋糕送進了嘴巴裏面。在奶油沾到對方嘴巴上的時候,伊波利特只能默默地放下了小碟子,準備向母親那裏走去。
“嘿,要吃嗎?”
伊波利特以為自己聽錯了,剛回過頭,嘴巴裏就被塞了一口小蛋糕。濃濃的奶香味兒充斥在舌尖上。
“好吃嗎?”對方又往自己的嘴巴裏塞了一口,奶油幾乎擠在了他的嘴角上,讓那張好看的臉顯得有些滑稽。
伊波利特傻傻的點了點頭。似乎從他懂事起,就沒被人這樣喂過東西。
伊波利特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巴邊上的奶油,然後眼神不自覺的就落在小蛋糕上的紅色物體上,其實對于櫻桃口味的小蛋糕來說,伊波利特最喜歡的就是那個紅色的小可愛。只是,當它們被拈起來,已經碰到了那個男孩兒的嘴唇時,他決定在心裏跟它們告別。
“唔,要吃嗎?”
伊波利特瞪大了眼睛,第一次迅速的反應了過來,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在他被教導的禮儀裏面,絕對沒有一向是優雅的接受沾有對方口水的東西。
安東希翻了翻眼睛,看到那個小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後,他的視線在小櫻桃和小矮子身上逡巡了一會兒,最終在撬開那家夥的嘴巴塞進去和送進自己肚子裏兩個選項間,他選擇了後者,只因為他家的老頭子似乎發現他了。
安東希将碟子放在桌子上,手腳輕盈的離開了茶點這裏,離開的時候還沒有忘記呼嚕一下那只小京巴的狗頭,是的,喜歡給一切事物取外號的庫爾布斯基家的少爺決定把伊波利特叫做小京巴。
伊波利特有些傻傻的呆愣在桌子旁邊,直到母親過來找他,他才突然記起,那個男孩兒似乎就是庫爾布斯基公爵的兒子,那個只在宴會一開始露面了三分鐘的少爺。
“怎麽了?親愛的。”
阿琳娜彎腰為兒子梳理了一下有些雜亂的頭發。她總是希望自己的兒子保持着最整潔的儀容,而伊波利特幾乎總是能做到,這一向是讓在小兒子身上嘗試到挫敗之後,在大兒子身上得到的最好的安慰。只是今天,為什麽她的小伊波利特也變成了有些亂糟糟的頭發呢?
“我沒事,媽媽。”伊波利特搖了搖頭小聲的說着。
晚上,伊波利特和往常一樣,用過晚餐就在自己的小書房裏看書。而阿納托利和海倫則是在壁爐前玩耍。
瓦西裏公爵對子女的管教并不上心。他自己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呢,更何況,如果家裏的事情都要他這個大忙人來管,那孩子的母親幹什麽呢?
瓦西裏公爵是那種典型的上流社會人士,或者說,如果恭維這位先生的話,還應該加上他那與生俱來的說話技巧。人人都愛和他聊天,和男人們瓦西裏公爵能夠與他們和平的交換政治見解。與女人們,瓦西裏公爵自有一套獨門的講笑話方式,而他為這兩點覺得由衷的自豪,并且十分确信自己這一天賦應該奉獻給更多的人,而不是在家裏過多的看護那三個孩子。
想到這點後,那位正值壯年的公爵就更加肆無忌彈的在那些官員中賣弄自己的手段和見識了。而孩子們就更加開心了,父親不在的時候,他們經常連家庭作業都懶得按時完成,反正母親總是會幫助他們的,除了伊波利特。
“哦,是啊!伊波利特,乖小孩兒伊波利特!”
阿納托利總是喜歡用這樣怪模怪樣的腔調取笑自己的兄長,而那個紮着小辮子的丫頭則是在一旁拍手大笑。這對長相漂亮性格活潑的兄妹被所有的人稱為甜心,他們甚至不介意孩子們的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而對于伊波利特。
“哎……”
嘆氣是他們經常做的。
伊波利特對于這些反應只是抿了抿嘴唇。男孩兒低垂着眼睛将自己埋在書堆裏面。他難過又憂傷,但天性善良的性格又令他甚至從未怨恨過誰,到最後,還是只能自己獨自發着呆。
“伊波利特!伊波利特!”
伊波利特從書本裏擡起眼睛,似乎有些迷茫,而不等他說什麽的時候,他的小妹妹,胖乎乎的小海倫就沖了進來,像個小炸彈一樣一邊抹眼淚一邊抽抽搭搭的說:“阿納托利……弄壞……海倫的胸章……”
伊波利特趕緊從自己的椅子上滑下來,走過去摸了摸小海倫的頭發,有些不知所措地哄道:“海倫,別哭了。”
“壞了……嗚嗚……壞銀……”
小海倫一邊用小胖手抹眼淚一邊哇哇大哭,這動靜使得阿琳娜也過來了。
“噢!上帝啊,寶貝,你怎麽了?”阿琳娜急忙走過來,将女兒抱在懷裏哄着,拍着,安撫着。
“拔拔給海倫的胸章……壞了……被阿納托利……弄壞了……嗚嗚……”小海倫傷心的哭泣着,仿佛是自己所有的寶貝一瞬間被別人偷走了一樣傷心。
“哦,別哭了,媽媽的小乖乖。”阿琳娜哄着自己的女兒,後者又哭了一會兒,然後擡起頭,紅紅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兄長。
“給……給我……”
“什麽?”伊波利特愣了一下,金發的小丫頭吸了吸鼻子。
“伊波利特的胸章……給海倫……”
“這可不行,海倫。”阿琳娜嚴肅地制止自己的女兒,而後者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委屈的又憋出了眼淚。
“沒關系,媽媽。”伊波利特擺了擺手,然後從書桌上的小匣子裏面把胸章拿了出來,塞進妹妹的小胖手裏面。
“給你,海倫。”
“伊波利特,你不需要這麽做。”阿琳娜微微皺起眉頭,想要讓女兒把東西還給自己的大兒子,但後者死死地往她懷裏縮。
“沒關系,真的,媽媽,我并沒有像海倫一樣喜歡它而且我只會收在小匣子裏面,東西就是要被使用才會開心啊。”瘦弱的男孩兒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可愛又懂事。
阿琳娜的眼睛有些濕潤,她伸出手臂,将兒子抱在懷裏,又吻了吻他的額頭。
“我為你驕傲,親愛的。”
“媽媽,擠。”夾在兩個人中的小海倫發出了抗議的聲音,而伊波利特只是覺得高興。
等母親把睡着了的海倫抱走後,沒過多久,伊波利特的房間又來人了。
“我就知道那小丫頭回來找你要,我也知道你肯定又給她了。”阿納托利雙手背在身後,沖着自己的兄長露出一個鄙夷的神色。
阿納托利從懂事起就不喜歡自己這個懦弱的兄長,當然了,因為他完全不能在自己被欺負的時候狠狠地揍別人,他看上去,完全不像兄長,就是個子也沒有自己高。
阿納托利知道自己不喜歡伊波利特,然而他也從沒去糾結這個問題。就是很自然而然的在別人嘲笑他的時候從不去幫腔,并且還時不時的聯合家裏的小魔怪一起欺負一下伊波利特,而所有的理由就是伊波利特這家夥實在是太不知趣。
是的,不知趣。
人人都知道庫拉金的二少爺要比大少爺讨人喜歡。人人也都知道瓦西裏公爵更偏愛自己的小兒子,除了伊波利特。
那家夥總是勉強自己做所有的事情。不止是從不和他們争論,乖乖的穿着禮服去趕赴一些白癡一樣的宴會,還有學任何他自己明明都不喜歡的東西。這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匪夷所思的存在了,而伊波利特确定自己必須要時不時的做點事情好保證叫做伊波利特·庫拉金的東西真的是地球上的生命體。
伊波利特有些受傷的低垂了眼睛。
阿納托利不再看自己的兄長,而是爬到椅子上,翻了幾下伊波利特正在閱讀的書籍,皺着眉頭咕哝。
“果然是你會看的東西,無聊。”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阿納托利。”伊波利特擡頭問着對方,後者看了他一眼。
“不,沒什麽。”
阿納托利又從書桌上下來,似乎已經打算離開了,只是在到達門口之前,還是轉過身,雙手抱臂,用一種不耐煩的口吻說着。
“你難道就學不會拒絕別人嗎?就算你再怎麽做好人也沒用,比如海倫那小丫頭,她可從來不會感激你。”
在兄妹三個中,阿納托利雖然經常和海倫一起聯合起來欺負伊波利特,但他也絕對不喜歡那個小丫頭。那小丫頭身上可是一堆臭毛病,有時候纏的自己煩了,阿納托利才不會管她了。
伊波利特沉默了下來,他并不是不想回答阿納托利的話語,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而後者顯然已經把耐心耗光了,轉身打開門就出去了。
伊波利特抿了抿嘴唇,又重新爬到自己的椅子上,準備把剩下的數量看完。只是,當男孩兒的眼神移動到那個小匣子的時候,才覺得似乎有些地方怪怪的。
伊波利特用小手打開那個小匣子,然後愣了一下,接着又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一枚有些破舊但完好的胸章就安靜的躺在裏面。
那是一等功勳章的樣子,阿納托利說絕對不會讓給任何人的。
☆、第 126 章
“砰——”
桌邊的茶杯被不小心碰到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海倫忽然顫抖了一下,似乎有什麽東西講她身上的溫度突然給抽離了一樣。懷裏的尼古連卡突然哭泣了起來。
“怎麽了?”海倫低聲問着懷裏的孩子,而後者只是抓着她胸前的衣服傷心的抽泣着。海倫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被什麽扯了一下,生疼生疼的,而正待她繼續問點什麽的時候,來自前線的電報傳遞了消息過來。
“缪拉被俘虜了!噢!上帝啊!”
人群中傳來了毫不掩飾的歡呼的聲音,這意味着俄國占據了優勢,他們這次的确是向着勝利在邁進的!
“上帝啊!”阿琳娜的嘴唇顫抖着,這位瘦弱的公爵夫人只是理所當然的認為,當勝利女神眷顧了俄國之後,她的兒子和女兒的未婚夫都将會平安健康的。
人們都沉浸在喜悅當中,連瑪利亞也放棄了一貫那種擔憂又愁苦的表情,變得驚喜了起來。瓦西裏公爵和博爾孔斯基公爵甚至沖着對方大笑了起來,只有海倫,盡管她置身于幾乎是勝利的喜悅,和歡笑中,卻總是覺得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寒意。
“嗚嗚……”
海倫将臉頰貼近男孩兒的卷發,柔聲的安慰他,心裏卻仿佛是被吊着了一塊石頭,沉了下去,無法輕松。
是什麽呢?她想。難道安德烈或者阿納托利遭遇了不測?不不不,這不可能,一定是錯覺,瞧啊,俄國現在勝利了,勝利的曙光就在前面了。
這個年輕的姑娘一再的安慰着自己,連手指攥的發白了都不知道。
戰場上,硝煙漸漸地散去,暫時結束,可人人都知道,現在的安靜不過是為了下一場風暴而做準備。
第一次的勝利帶給了士兵足夠的勇氣。即使綁着繃帶,拖着一條短腿,勝利的喜悅依舊讓他們渴望繼續戰鬥。
帳篷裏,不斷的從裏面擡出新鮮的屍體,他們的臉孔扭曲着,混雜着喜悅和痛苦,到最後,連那些本該為勝利而欣喜的士兵都沉下了臉色。
“棉花!棉花!”
軍綠色的帳篷裏有男人粗啞的嗓子正在不停的喊叫着。
一個金頭發的年輕人攙扶着一個胳膊受傷的男人有些釀跄的向帳篷中走過來。
“他怎麽樣?”阿納托利一邊攙扶着多羅霍夫,一邊問着守衛的士兵。他是支援部隊中的一員,等他們趕來的時候,就得知了他們已經初步勝利的好消息,但還不等他高興,同時也得知了,安德烈和費佳同時被炸傷的消息。
一開始聽到的時候,阿納托利的臉色變得糟糕極了,他知道安德烈救了費佳,而且後者的傷勢非常嚴重。所以一旦可以離開部隊的時候,他就飛快的找到了費佳,并且同他一起來到救治安德烈的帳篷。
“正在做手術。”娃娃臉的副官啞着嗓子喊道,眼眶有些泛紅。
三個人安靜了下來,不一會兒又從裏面傳來了一聲暴躁的怒喝,來自于戰地醫生。
維什尼亞克扛着槍就沖了進去,阿納托利和多羅霍夫也馬上跟了進去。護士沒辦法阻擋這幾個年輕人。
阿納托利看到安德烈躺在那張簡陋的手術臺上。其實那根本連手術臺都算不上,不過是堪堪能夠讓一個男人躺下來。
黑發的男人已經清醒了過來,但看上去并不怎麽好。似乎只是用他的意志力在抵抗着什麽。而從護士那裏,阿納托利大概了解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三分鐘前。
安德烈·博爾孔斯基從昏迷中掙紮着醒轉了過來。那顆榴彈造成的後果很嚴重,雖然沒有馬上奪走他的生命,但爆炸的威力使得安德烈的右半邊身子幾乎癱瘓。他的胳膊和大腿需要馬上實施手術。
“得打些麻藥。”老醫生皺着眉頭說道,令大家吃驚的是,安德烈拒絕了。
“不。”他在昏迷的狀态下,依舊從唇間吐出這個音節,卻并不會顯得軟弱。
“如果不打麻藥,縫傷口的時候您會掙紮。”護士有些焦急地說着,她不知道這個年輕的軍官為什麽拒絕麻藥。
“年輕人,這可不是逞強的時候!”老軍醫重重地說着,已經有些生氣了。
安德烈得眼睛有些迷茫的睜着,牙齒緊緊的咬着下嘴唇,讓那一絲呻吟不會流瀉出來。
“我的大腦很重要。”
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還是老軍醫反應了過來,他安撫着,“麻藥幾乎不會損傷您的大腦神經。”他看到那個年輕人似乎攢了一點兒力氣,讓自己的神志盡可能的保持清醒。光是這一點就讓他想要為之前的喊叫而感到抱歉。
“是幾乎不會,不是完全。”那個黑發的年輕人臉色蒼白如紙,但還是竭力用一種平穩的語調保持自己的觀點,顯然是不會退讓。
所以阿納托利他們看到的就是幾個人僵持的畫面。
“安德烈,該死的,你應該聽軍醫的話!”阿納托利有些暴躁的喊着。作為在場最不喜歡聽人的話,并且以破壞規則為樂趣的人來說,他這話若在平日裏,一定會得到多羅霍夫的嘲笑,但現在,那個灰眼睛的男人只是抿緊了嘴唇。
他看着手術臺上臉色蒼白的男人,因為失血過多,他看上去簡直像一個死人,但眼神中的那種東西卻還是讓人第一眼就能認出他。
“我堅持。”
安德烈并沒有再多說話,疼痛和失血使得他的聲音微弱,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分量。
這真是一個愚蠢的選擇。阿納托利瞪着對方,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絕對不希望這家夥有任何閃失。不只是因為那是他妹妹的未婚夫,還有他所做的一切。安德烈·博爾孔斯基,這個在莫斯科和彼得堡以傲慢和冷酷著稱的男人,救了他和多羅霍夫的命。
“不用麻醉藥。”多羅霍夫望着那個老軍醫,神情認真地說道。
“你也瘋了嗎?費佳!”阿納托利幾乎是吼了出來,但後者難得沒有回應他的話,而是繼續盯着那個軍醫。
“安德烈·博爾孔斯基中校要求不用麻醉藥。”
軍醫用一種你們這群混蛋,專門惹麻煩的兔崽子的眼神在多羅霍夫和安德烈身上看了一圈,然後深呼吸一口氣,大手一揮把阿納托利他們這三個不相幹的人趕了出去。
帳篷裏一直就不會安靜。在這裏面等待救援的還有幾個人,呻吟聲一直不曾消失,但對于安德烈來說,他的世界似乎已經變成了一種死一般的寂靜。
他知道手術開始了,也知道從自己的皮膚中不斷的有鮮血滲出。
那些冰冷的器材正在處理他的血肉,分割着他的身體。
周圍吵吵嚷嚷的,好像有數萬只蜜蜂在他耳朵邊煽動者翅膀,但除此之外,又變得格外安靜。
他也許會死……
安德烈突然想到了這個事實,恐懼和不安使得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那換的了老軍醫一個略微溫柔的安撫,他以為安德烈是在害怕,畢竟不用麻醉藥幾乎沒有先例。
但安德烈并不是因為自身的死亡而感到恐懼。而是在這充滿了汗水,鮮血,炮火硝煙以及消毒水的狹小帳篷裏,他突然想到了那些在等他回去的人。
童山,他出身的地方。
那兒有郁郁蔥蔥的白桦樹和橡樹,雨後有熟透的黑莓和閃閃發亮的漿果。父親喜歡的音樂隊會在小道上演奏,他們都在那兒,他的兒子坐在草地上咯咯的笑着。
啊,他幾乎要忘記那個孩子的樣子了。
他有一頭和自己一樣的卷發是嗎?他的眼睛像死去的麗莎,但瞳色和自己一樣,是母親最喜歡的海藍色。
安德烈因為想起了兒子而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因為那讓他回憶起了自己的母親。
“安德烈,我多想陪伴着你長大啊……”他的母親總是那麽說,那雙溫柔的眼睛對着他的時候總是泛着淚光。她的歉疚,她的憐惜,在這個時候,安德烈似乎完全了解了。
還有誰?
安德烈用手撥開那層薄霧,一個漂亮的花園出現在他的眼前。他走啊走,看到了大片的薔薇,頑強的生長着。
早晨的陽光照耀在飽滿的花瓣上面,露水折射着淡色的光彩。
多漂亮,多迷人啊!
可還有誰呢?
安德烈駐足凝視着這些花,然後,那露水旋轉着,只看得見大塊的金色。金色,他呢喃着,眼睛慢慢的睜大。
哦!是的!
他怎麽會忘了她呢。
海倫。
安德烈呢喃着這個名字,他看着面前的薔薇,就好像瞧見了那個天真又生氣勃勃的姑娘。
海倫,那個在等着他回去的姑娘。
“回家……”
帳篷裏,那個簡陋的手術臺上,老軍醫貼近着軍官的臉檢查着對方的瞳孔,然後,他聽到了這麽一句話,而老人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了起來。
☆、第 127 章
彼得堡,庫拉金公爵家。
海倫從夢中醒了過來,汗水幾乎濕透了她的睡衣。她抱着薄被,在夏日裏,幾乎打了個寒顫。她的牙齒咯咯作響,因為夢到了那麽可怕的事情。
安德烈死了。
她夢到了這個。在夢裏,安德烈那張永遠冷峻嚴肅,卻是飽含生氣和讓人依賴的臉龐變得蒼白,像是一個死人。
她夢到好多的鮮血。戰場上到處都是殘肢,她夢到安德烈說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海倫的眼睛濕潤着,她真想現在就到他的地方去。
她想要擁抱他,想要觸摸他,确認他一切都好。
多可怕啊!只要一想到安德烈可能會出什麽事情,她就連呼吸都覺得難過了起來。
後半夜海倫沒有睡着。她一大早就在起居室等着從前線來的消息。
消息是中午的時候送過來的。
“安德烈·博爾孔斯基中校負傷。”
“上帝啊!”瑪琳娜發出一聲哀嘆,軟弱的靠在長子的身上。
海倫的腦子好像突然聽到一陣轟鳴聲,呼吸停止了一下。她捏着那封信,深呼吸了一下,才繼續往下看。
女孩兒的手一直在抖索,瑪利亞已經開始哭泣,他們比海倫更先看到這個消息。
老博爾孔斯基公爵的神情非常難看,所有人都在悲傷。那個年輕的男人依舊在昏迷中,而他甚至不能回到自己的故鄉。在那種地方,即使在昏迷中,他的靈魂也得聽着無止盡的炮響。
“瑪麗姑姑,怎麽了?”
小小的孩子扯着姑姑的裙角嗚咽着問道,敏感的他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
“沒,沒事……”瑪利亞本想要安慰自己的侄子,但到後面,眼淚又落到了對方的手背上。晶瑩的淚水從接觸到空氣的那一刻就開始變得冰涼,即使在夏天,尼古連卡也還是畏縮的往後面退了一步。
他不喜歡眼淚。
眼淚代表悲傷,代表疼痛。瑪麗姑姑喜歡他笑的樣子,所有人都喜歡他笑的樣子,所以,即使有時候想哭的時候,尼古連卡也會忍着,但現在。
他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瑪麗姑姑,然後飛快的轉身,有些不知所錯的望着另一個金發的姑娘。
“海倫。”他嗫嚅着,似乎潛意識裏覺得海倫是強大的,是可以依靠的。但尼古連卡似乎錯了,因為他看到那種晶瑩的液體也湧現在金發姑娘的眼睛裏。
她哭了。她們都哭了。
尼古連卡的心裏湧現着這樣一個句子。他幾乎有些絕望,有一種酸酸的感覺從他的心裏湧了上來。
他被吓到了,站在那裏,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睛裏流出來。
海倫在一片朦胧中突然看到了那個孩子,她的心本來已經脆弱到不堪一擊,但現在似乎又被人擰了一下,她清醒了過來。
盡管身體還在發軟,但還是有些跌跌撞撞的走了過去,她抱着那個孩子,一邊流淚一邊微笑,輕聲說:“小科科怎麽哭了呢?”
她輕言細語的安慰着,回應她的只是孩子不聽的嗚咽聲。她聽不清尼古連卡想要表達的意思,但有一點,她能明白,那就是她是個大人,而尼古連卡只是個孩子,她要保護他。
“尼們……都哭了……”尼古連卡一邊埋首在海倫的懷裏,一邊嗚嗚的哭泣着。稚嫩的聲音裏是滿滿的恐慌。
即使,是博爾孔斯基家裏唯一的小小少爺。自出生以來就有無盡的榮耀和財富,但母親早逝,父親在前線,就算平日裏那麽乖巧愛笑的孩子,心裏也有一塊陽光無法照耀到的角落,別人再多的愛也填不滿。
當他愛的人也哭泣并且崩潰,對于尼古連卡來說,他小小的世界已經被撼動了,帶給他的,是無數的恐慌和悲傷。
這些感情,她應該比誰都明白的。就算她覺得自己一直在成長,但這一刻,她也明白。那就是,盡管她渴望避免讓別人受傷,她希望讓愛的人不會難過,她也依舊無法完全做到這一點。
“不要總是對我道歉,我并不需要,而且,它不是每次都有用。”
她記起那個聲音,那個冷靜的似乎不含感情的語調,但現在,她卻想要微笑。
“是啊,你說得對。”她在心裏回應那個過去的人。
“總有一種方法比無謂的道歉更管用。”
她擡起手,輕柔的撫摸着男孩兒的後背,忍耐着聲音裏的顫抖,低聲溫柔地呢喃,“這只是個游戲,小科科,只是看誰先哭出來的游戲,你的瑪麗姑姑,你的爺爺,我們所有人都參與了,我很抱歉讓你難過了,我們本來以為它會是個好玩的游戲。”
“游……游唧……”
海倫松開自己的雙手。她蹲在地上,長長的裙擺拖曳在地上,輕紗上沾染了灰塵。
她擡起手,為男孩兒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水。
她看到尼古連卡大大的眼睛有些猶疑的瞧着她,那濃密的睫毛還挂着淚水。她從這稚嫩的臉龐上看到了安德烈的影子,更甚者,似乎觸碰到了那個人不安的一面。
如果她有機會,看到那個人幼小的時候。在安德烈母親去世的時候,他是不是也是如此,用稚嫩的眼神費力的理解着一切的事情?
關于死亡,關于眼淚,關于他自己的恐慌?
想到這裏。她的心就變得柔軟又刺痛。她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回到對方的童年時代,但她知道自己現在可以做些什麽。
當他在遠方,在生與死的界限中掙紮的時候,當他在獨自作戰的時候,她能為他照顧他的兒子,她能為他守護着他珍惜的一切,她能為他強悍并勇敢起來。因為這些,就是她愛他的方式。
不是贊美他的英俊和睿智,也不是無用的等待着他的回歸,而是保護他想要珍視的一切,做另一個他。
“只是個游戲,親愛的,你完全不用害怕。”
“那爸爸呢?爸爸會回來一起參加嗎?”尼古連卡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大眼睛依舊紅通通的。
大人們早已安靜了下來。他們都盯着面前的兩個人,最年幼的孩子和最小的姑娘。
夏日的陽光從來不會因為人們的悲傷或者喜悅而轉移自己的角度。它們肆意的歡鬧着,讓自己的身影調皮的落在那兩個最年輕的人的身上。
“會啊,只是我們這次的游戲時間需要久一點,小科科要做的就是繼續當一個乖孩子,微笑并且快快樂樂的,你可以嗎?”
海倫用鼓勵的眼神看着對方,她一直在微笑着。以前她總是認為,人怎麽可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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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7月28日中國唐山發生了裏氏7.8級地震,2008年5月12日中國汶川發生了自建國以來最大的地震,8.12天津濱海新區發生爆炸,8.30美國休斯頓發生了五百年一遇的洪水,12.7美國加州發生了巨大火災……不管是地震或是火災或是洪水,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我們都能看到一群逆向而行的特殊人群。
他們用自己堅實的臂膀彼此支撐,逆向而行于天災對抗。他們年紀輕輕卻要擔負拯救世界的重負。他們不是超級英雄,卻為了同一個信念,成了真正生活裏的英雄!小說關鍵詞:消防英雄無彈窗,消防英雄,消防英雄最新章節閱讀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