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一個手下

那是昏暗不見天日的精神病院牢房,他擡頭似乎能看見上帝在沖他微笑,通風扇緩慢老舊地轉動着,伴随着吱吱呀呀的聲音,在水泥地面投射出一道一道的陰影。

沒有人願意相信他的話,沒有人在乎他是否有罪。

布萊爾早就買通了警察局局長安德魯,連和格倫家族關系親密的市長也被買通。現場偵查的結果只會指向自己,警察們默默無語,視而不見證物和被害者的屍體朝他們發出凄慘的嘶吼。想要在這個城市生存,你就必須學會捂上耳朵,什麽都不去聽,什麽都不去想。

迪羅·格倫是個瘋子,這是哥譚市立精神病院院長說的,有着精神專家的鑒定書,板上釘釘,再無推翻的可能。新聞上了報紙,滿城風雨,充滿了人們對格倫少爺的唾棄聲。

“我早說了,有錢人都有問題,這些龌龊的家夥。”“天啊,可憐他的妹妹,最小的才四歲,據說摔得腦漿都爆裂開來。”“真酷,哥們,現場肯定比昨天我們玩的游戲場景更勁爆。”

牢房們打開,他被粗暴的獄警拉出來,身上穿着橙色的監獄制服,雙手被铐住,連雙腳都上了腳鏈。萬念俱灰的格倫少爺因為腳鏈的限制走得踉踉跄跄,可獄警根本不會等他,看他落後幾步,便使勁一推,他重重摔倒在水泥地上。

不,這并不是最痛苦的部分。

身體的傷痛根本不關緊要,精神上的折磨才是讓他瘋狂的根本。又一次他被扔到電擊治療室,手腳都固定起來,嘴裏塞入軟膠以免咬舌頭。魔腦擡頭看向亮晃晃的燈管,碧綠色的眼眸因為通過他身體的電流加劇,而慢慢淌出生理性的淚水。

不,這依舊不是最痛苦的部分。

精疲力竭的犯人再沒有精神反抗,這時便是醫生出現的時候。他穿着精神醫生特有的白大褂,口袋裏放着醫用電筒,腕上是一個精致老式機械表,帶着眼鏡和虛僞微笑。

“讓我們來看看你的情況,最近還好嗎,迪羅?”庫科醫生将電筒的光對準渙散的瞳孔。

“我很好,庫科醫生。”犯人喃喃道,乖順溫和,帶着不可察的恐懼。

醫生低下頭在紙上寫下什麽,然後又露出微笑:“我們再回憶下那天的事情,說說吧,迪羅,你是怎麽殺死自己兩個親妹妹的。”

少年犯人嘴唇輕輕顫抖,用更加乖順的口氣道:“我的父母出車禍去世了,我覺得沒有人再能約束我,我可以為所欲為,然後……我聽到房間裏有哭聲,是安德莉亞又做噩夢,她哭的太大聲太吵,我覺得很煩,讓她閉嘴。”

“很好,然後呢?”庫科醫生鼓勵道。

“可她還是哭,還是在哭,我把她提起來扔到牆上,那青銅雕塑把她貫穿了,她死了。”被綁住的精神病犯人閉上眼睛,緊緊咬住牙關。

可他的醫生卻不滿意,在紙上有寫上幾句話,繼續道:“okay,迪羅,你能做得更好,坦誠地面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有助于忏悔罪行,更能幫助你遠離這些罪惡的想法。”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我說什麽,庫科醫生。”他帶着哭腔。

庫科醫生臉色一變,冷聲道:“不,看來你沒有完全意識到自己的罪行。”

少年像是想起什麽極為恐怖的事情一樣,他驚慌失措,像個懦夫般哀聲求饒:“不,不不,求求您,別這樣,是我錯了,是我殺了安德莉亞和安妮,因為她們太煩了!”

“是我把她按在青銅雕塑上,我是故意的,我是故意看她的血這麽流出來,濺在我身上,她求我,求我說哥哥放過我,可我就是喜歡聽她求饒的聲音。是的,我是個瘋子!是個罪人!”

庫科醫生不為所動,再紙上又寫下幾行字,重新戴上那張溫柔笑着的嘴臉,說道:“你确實有進步,迪羅,但我們需要鞏固一下療程。”

魔腦張嘴想叫,卻被獄警堵住嘴巴,他徒勞掙紮,頭頂上的燈管亮得刺眼,晃得他神智失常。手腕傳來尖銳針刺感,微涼的藥劑注入靜脈,頭更加眩暈,他被拖着關進特殊牢房。

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溫度,甚至沒有時間,那裏什麽也沒有。

被注入藥劑的手臂開始燃燒起來,這個十五歲卻罪大惡極的少年蜷縮身體,死死抱住自己,仿佛這樣就可以感到一絲溫暖。

他的身體和精神在黑暗中被碾碎一次又一次。

魔腦記憶中的痛苦太過強烈,迪羅受到他情緒的影響,也覺得頭疼起來。在極度痛苦中,他仿佛被彈出了魔腦的身體,以第三者的視角繼續看着蜷縮在地上的少年。

感覺好些,迪羅松了口氣,緊接着又露出憐憫和憤怒的神色。

他一直以為魔腦是個不折不扣的邪惡瘋子,可如今看來,瘋子還是個瘋子,雖然是被身邊那群惡狼活活逼瘋的,但作惡的卻不是他。

布萊爾要的不就是格倫家族的財産和權勢嗎?他可是記得當年芬奇給的資料裏寫着,最後布萊爾娶得是那位市長的獨生女,最後安德魯局長升官發財,庫科醫生也當上了精神病院院長,他們皆大歡喜,卻是以兩個無辜女孩兒的生命作為代價。

魔腦想報仇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無論任何一個人,被逼到這個程度都會徹底瘋掉。這也大概是為什麽魔腦一有機會出獄就殺了布萊爾全家,謀殺了前任市長和警局局長。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在無盡夢魇的世界裏,時間流速時快時慢,迪羅充滿同情地看着魔腦遭受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最終在庫科醫生的洗/腦下,用殘忍生動的語言說出自己是如何殺了兩個妹妹,如何想要嫁禍給自己的叔叔,而這位惡魔醫生才終于心滿意足。

庫科醫生點點頭,告訴魔腦自己不再是他的主治醫生,因為他升任為院長。

“記得按時吃藥,迪羅。”他帶着溫和地笑意,細心囑咐道。

褪去少年青澀的格倫點點頭,表情木讷猶如傀儡,翠綠色雙眸無神地目送庫科院長離開,然後他陡然裂開嘴笑了,五官扭曲,眉眼間瘋狂畢現,眼中盛滿惡意。

“我、會、記、得、的。”

失去庫科醫生關注的魔腦就像一個透明的犯人,沒有人再找他麻煩,但也沒有人記得他。除了按時送飯送藥,按時放風溜圈,就是用來給實習醫生們練習用。

因為他乖巧無害,易于溝通,所以是最适合給菜鳥們練手的模板。

而此時離他被抓進這裏已經過去八年了,作為模範犯人,他還被允許閱讀書籍,并幫助獄警做些簡單的後勤工作。

他是在那裏認識尼克·瓊斯的,一個剛剛退役的特種部隊狙擊手,一個被自己效忠的國家辜負的人。尼克生性沉默寡言,但無疑他智商極高,像這樣不聲不響的人,一旦心靈被扭曲,往往會爆發出最恐怖的後果。

尼克出身貧苦,從小沒有父親,只有他當餐廳招待的媽媽辛苦地把他拉扯大。

但英雄并沒有優待,相反因為尼克沉默老實到過了頭,所有的獄警都能差使和嘲笑他。在精神病醫院,院長醫生是頂端,普通病人是食物鏈的最低端,而獄警在中間,有時還比不過那些有背景能力的犯人。

就比如小醜,誰敢說他是阿卡漢姆的底端?醜爺分分鐘刷新你的認識觀。

欺負一個不吭聲不還手的退役英雄,對這群無事生非的人來說格外刺激和滿足。尼克沒吱聲,不是因為他脾氣好,而是因為他需要工資去為媽媽治病。辛苦撫養他長大的母親患上絕症,躺在哥譚醫院每天都要燒掉好幾千美金。

他賣了房子,除了獄警外還做射擊場教練,可尼克還是日漸消瘦下去。

魔腦看到尼克的時候,他正端坐在椅子上,表情虔誠到神聖,無比恭敬地捧着本小小的黑皮《聖經》,嘴裏念念有詞。

魔腦差點沒直接笑出來,哈,上帝!如果上帝真的有用,他在禁閉室裏折斷指甲,用血抹在牆上的絕望劃痕為什麽沒人看見,他每夜每夜的尖叫又為何沒人聽見?

但這時扮演低調乖巧的魔腦什麽都沒說,只是帶着腼腆的笑意,安安靜靜地坐在尼克身邊,等他念完祈禱詞,這才遞上分發物品後登記好的表格。

尼克面無表情地接過去。

“一切都會好的,瓊斯先生。”他真誠說道,綠色眼眸因為消瘦的臉旁而顯得更加大,裏面滿滿都是祝福和溫柔。

尼克沒吭聲,只是點點頭,似乎感受到了對方的善意,也是在這座監獄唯一的善意。

事實上尼克母親的病情一天比一天糟糕,獄警先生吃不下睡不着,睡不着的時候就想看書,而魔腦總是恰到好處地為他推薦書籍,安慰他不會有事的。

“只要她能活下去。”憔悴的獄警終于有一天向魔腦打開心房,他崩潰般地捂住臉,“我随便怎麽樣都可以,但她已經辛苦了一輩子,我只想她過上好日子。”

魔腦嘆氣,問道:“你很厲害,無論是槍法還是計算機能力,如果你願意可以搞到很多錢。”

尼克沉默很久,凄涼搖頭:“我的母親是教徒,她不會允許的。”

固執的人啊,固執得如此愚蠢又善良。魔腦眼神微閃,說不清在想什麽,他知道自己現在是一條誘惑人走向黑暗的毒蛇,但又能如何呢?他只能抓住一切機會,去達到自己的目的。

為了記憶中那沾滿了鮮血的小小裙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尼克的遭遇是我亂編的,不知道美國大兵退休後的情況

*尼克人設是個面癱但內心狂吐槽類型,他就像一只野獸,之前之所以是個正常人是因為有他媽媽在,但因為他過于沉默和壓抑,其實內心已經不是很正常,像這種類型的人,就是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得典型……直到他遇到了魔腦這個坑,允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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